布拉格（Praha）的霧不如倫敦或威尼斯的有名，但它有它很特別的地方。

霧中的布拉格有股詩樣的神祕感。

在一片白茫茫中，聽著跺跺的腳步敲擊著地面鋪設的古老石塊，

在回音中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腳步聲。

霧不是特別濃到伸手不見五指，卻讓萬物顯得朦朧、使目光變得迷茫，

彷彿進入一個未知的世界、一個充滿迷幻的世界裏。

查理大橋（Charles Bridge）是布拉格伏爾塔瓦河連接兩岸的第一座石橋，橋上有大型雕像。(Getty Images)

文／蔡大雅



旅人霧中奇遇

旅人很享受這種奇妙的感覺，這從未在其他城市裏有的氣氛。他很幸運，剛抵達布拉格的時候遇到過一次，在即將離去之前，又進入了迷霧中。他在霧裏貪婪的呼吸著略帶潮濕的新鮮空氣，什麼都不想的隨步漫走。這裏是布拉格的老城區，時間是21世紀初的某一天晚上。

一陣雜遝的步伐聲從遠而近，人影慢慢從霧中顯現出來，旅人看到一小隊穿著中世紀衛士衣服的人。他毫不在意，因為他在西方已經有段時間了，知道那是西方人的化妝舞會或狂歡節之類的玩意兒，正準備學著西方人的禮貌，在擦肩而過時向對方微笑示意的時候，突然那些人嘴裏嘰哩咕嚕的大聲吆喝，朝著他撲來。

起初他有點吃驚，卻還不失鎮定，以為他們是喝醉了，在藉酒裝瘋，鬧過就沒事了。直到他看到他們手裏握著的東西——尖銳的刀鋒——在霧色中顯得冰冷詭異，才開始緊張起來。他用英文向他們解釋，無效。雙方都聽不懂對方的語言。

在明晃晃的武器前，他不敢反抗，任由他們將他押解到一個很像古代牢房的地方，他們將他關在裏面後，揚長而去，留下這茫然無助的異鄉人，獨自在黑暗中戰慄。

旅人設想了千百種可能，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認為自己是在做夢。最後他決定睡覺，希望這場噩夢在睡醒之後就過去了。經過這番折騰，他也真累了，不知不覺的就倒在草堆鋪成的床上睡著了。

走入中世紀街頭

他被一陣吵雜聲驚醒，在尚未完全清醒時，就被銬上手銬腳鏈，拉出牢房。他茫然的看著這些身著古代衛兵服飾的人，慢慢想起昨晚的遭遇。「這玩笑也開得太大了吧！」旅人心裏嘀咕著，「回頭得向捷克政府抗議！」

旅人被他們帶出來，依然走在石塊鋪成的街道，霧已散去，現在已經是白天了。旅人四處張望，努力辨識方位，卻發現街上的景象似乎有些異樣……

有些巷弄是他這幾天經常來往的，兩旁的建築物看得熟悉了，分明不是長得那樣的，怎麼一下子變了個樣？路上跑的不是汽車，卻變成了牛車、馬車；人的穿著全是古式的，而且看到旅人時，全部露出訝異與好奇的眼光，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著。

面對這種無法解釋的現象，旅人腦袋裏一片混亂。衛兵帶著他穿過布拉格的市區來到河邊，看樣子是要過橋朝對岸的布拉格堡（Pra?sky hrad）走去。旅人看著沿路的景色，心裏越來越沒底，他們走的這座橋，照位置看來應該是查理大橋（Karlâv Most）沒錯，但是橋上的雕像怎麼不見了？旅人收集了越來越多的困惑，腳步也因為心頭上和腿上的壓力而越來越沉重，帶著困惑和沉重，他們到達了布拉格堡。

旅人看到，就連布拉格堡也和他幾天來看到的不太一樣，潛意識裏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他被帶進一間華麗的大廳，在他前幾天參觀的印象中，這裏應該是中世紀的皇宮，最裏邊應該就是國王的寶座了。他慌亂地向遠處看了一眼，似乎有個人坐在上面，被大廳裏站著的許多身穿古代貴族服飾的人所包圍。

由於旅人的出現，使大廳中原本鬧哄哄的氣氛瞬間靜止，所有的眼睛盯著這個奇異的外鄉人。他被拉著穿過人群，來到王位前。衛兵吆喝什麼他聽不懂，但從整個氣氛看來，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向那個唯一坐著的人行禮。可是旅人又不知道西方中世紀的禮數為何，忙亂中，自然而然的就照著以前在中國看的古裝連續劇中的方式，行起下跪磕頭之禮來了。

他行完禮後，抬起頭來，看見那坐著的人臉色和霽，露出莞爾的微笑，旅人心裏先鬆了口氣，覺得似乎沒有危險了，才仔細的看著眼前這個氣勢不凡的人。只見王者頭戴鑲滿寶石的皇冠，身穿絲絹般的長袍，外面罩著白狐皮草。王的鬍子佔去臉的大部份，使那二顆閃閃發亮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王者嘰哩咕嚕的說了一串話，旅人忽然聽到其中有些發音彷彿是他熟悉的德文，便大膽的用德文說了一句：「我會說德文！」國王馬上又說了一些話，這次他能聽懂的更多了，原來，國王在剛開始時，輪番使用捷克文、拉丁文、法文以及德文問話，一看旅人對德文有反應，就改用德文對答，只是中古世紀的德文和現代德文有些不同，所以雙方無法完全聽懂對方的意思，但是至少是可以溝通了。旅人彷彿溺水抓到了救命的繩子，心中無比高興。

遇見查理四世

「外鄉人，你是誰？來自何方？」國王問。

「我是旅人，來自中國，到布拉格來參觀，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在哪裏？請問您是誰？」想到昨晚到現在的奇異經歷，無數的疑問傾瀉而出，旅人有點語無倫次的問著國王。

「我是查理四世（Charles IV），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波西米亞國王、意大利國王以及勃艮地國王。你現在在我的皇宮——位於首都布拉格的布拉格堡裏。」國王清楚緩慢的回答，對於世上還有人不知道自己是何許人而略感惱火。

但旅人卻察覺不出國王語氣中的不悅，因為他被國王的回答所震驚：「查理四世？查理四世不就是那個興建查理大橋和中歐第一所大學的中世紀皇帝嗎？」旅人從導遊書中知道，這個國王是捷克歷史上最有名的君主，他致力建設布拉格，使之躋身歐洲首善之都。在他的統治下，捷克達到了黃金時期。

「但那是14世紀的事情啊！」旅人的困惑不僅沒有得到消除，反而越來越多了。他的腦袋又是一片混亂，以致沒有聽到國王的問話。旅人回過神來後，鼓起勇氣的問：「那——現在是什麼時候？」

「主後1378年，11月25日。」國王回答時略帶奇怪之意，驚訝於還有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人，心裏興起了研究這個奇怪的陌生人的念頭。

「您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旅人膽怯地問，心裏卻也清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其他人看起來也不像在開玩笑。

「君無戲言！」國王威嚴的說。

旅人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那就是他在陰錯陽差中進入了時空隧道，來到了六百多年前的布拉格。以前看過有關回到未來的小說電影，總覺得那只是作者的幻想，文藝作品看來是挺有趣的，想不到自己切切實實的經歷到了，滋味卻是哭笑不得。

「那場霧！一定是昨晚那場霧！」旅人沉浸在回想當中，渾然不知大廳裏只剩下他與國王以及少數幾個王的隨身侍衛而已。原來，國王示意臣子們退下，他好慢慢的查問這陌生人的來歷。旅人的言行舉止引起了國王的興趣，因為他還未曾看過一個長得如此面孔，穿著如此衣服的外國人，又問著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話。

「好，外鄉人，你現在仔仔細細的告訴我有關你的一切。」國王愉快的命令著。

「不瞞您說，我是從『未來』來的……」旅人定下心來，旋即恢復冷靜，從昨晚那場霧開始說起，然後說到他的旅行、他的國家，把所有他認為可以幫助國王瞭解這件不可思議的情況全部說出來。這下子輪到國王的腦袋裏充滿對「未來」的疑問，他興致勃勃的問起未來的模樣，並針對不瞭解的地方追根究柢，國王原來就是個喜歡探索的人，雖然年齡大了，求知求新的個性也未退。

旅人說出來的，全是國王前所未聞的新鮮事，其中多數事兒，經過旅人的努力解釋，國王還是不甚理解，雖然如此，國王還是聽得津津有味，龍心大悅。就這樣，旅人成為中世紀晚期歐洲最有權勢的帝王的座上賓。國王只要是有空閒的時候，就召來旅人，讓他說說未來的事情，或是遙遠的中國裏所發生的事情。

那時正當明朝剛開國不久，明朝推翻了蒙古人的統治，而蒙古大軍一直是歐洲人的噩夢，在上百年前，捷克甚至被蒙古人攻佔過，當時蒙古軍隊一直打到萊茵河邊，才被波西米亞和奧地利聯軍攔阻。後來蒙古退兵還不是因為戰敗，而是由於蒙古帝國的大汗窩闊台去世，這支軍隊的統帥拔都想爭奪汗位，才率軍東歸。歷來歐洲君王對蒙古深懷警戒，自然十分注意蒙古帝國的一舉一動。

國王也告訴旅人一些事情，也是旅人不曾知道的。他告訴旅人關於他的祖先建立布拉格的傳說，那是8世紀時的事情，當時的國王克洛克（Krok）膝下只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善於使用藥草、二女兒會施行法術，莉布絲（Libu?e）是最小的一個，有預言能力。莉布絲以自己的智慧，證明自己可以做個好的領導者，但當國王決定將王位傳給莉布絲時，卻遭到臣民的反對，因為他們不願意接受一個女王的統治。於是莉布絲只好選擇一個農夫作為丈夫和國王，開創了捷克的培密史利德（P?emyslid）王朝。

莉布絲建立布拉格並預言了它的未來：「一個偉大的城市，它的榮耀能達到天上的繁星！我看見它在森林中伏爾塔瓦河畔陡峭的懸崖之上，那裏有一個男人，他正在為房屋鑿出門檻（prah），在那裏要建起一座名叫布拉格（Praha）的城堡。王子和公爵們都要在門檻前彎腰，他們要向城堡和環繞它的城市低頭。它將得到尊敬，得到人所共知的榮譽，整個世界都要讚美它。」

查理四世帶著興奮與自豪述說著，一方面因為他正是莉布絲的後代，他的母后在其兄弟死後，成為培密史利德王朝的唯一傳人；另一方面，他始終認為，祖先預言中的那個建立布拉格的人指的就是自己。這個念頭長久以來只是放在他的心頭上，如今多年來的祕密想法得以一吐為快，國王感到痛快極了。

國王還帶旅人到卡爾斯坦堡（Karlstein）去參觀，這座堡壘位於布拉格的西南方，查理四世建來存放他的收藏品。國王是虔誠的教徒，他收集的珍寶大多是宗教方面的聖物，其中最珍貴的，應該是一小段據說是耶穌受刑時的十字架，那是他從法國皇室那裏取得的。

查理四世致力建設布拉格並以此為豪，他帶著旅人，參觀在他的統治期間所興建的各項工程：教堂、皇宮、布拉格新城等地，不厭其煩的親自導覽，而旅人也告訴國王，那些地方在未來的演變。


在布拉格堡內的聖維徒斯大教堂（chrám Svatého Víta）自始至終一直是布拉格的地標。它是查理四世的父親，盧森堡的約翰（Johann von Luxemburg）在位期間下令興建的，是為了存放遇刺身亡的祖先溫塞斯拉斯（Wenceslas）的遺體所建——他在死後被封為聖徒，成為布拉格的守護神。當國王帶著旅人來到教堂時，距離教堂開工的年代已經三十幾年了，卻尚未完工。旅人知道，一座大型的中世紀哥德式教堂往往要耗費上百年、甚至數百年的光陰，才得以完成，這座教堂也不例外，它最後的完工是在20世紀時的事情，距離開工已經至少四、五百年過去了。

旅人談6世紀後維爾塔瓦河（Vltava River）的左岸是布拉格最古老的地區，除了有據天險的城堡外，巷道中有許多中世紀的房舍與教堂。(Getty Images)

布拉格堡其他的地方也與旅人在21世紀時看到的截然不同。這個時候屋舍還沒有那麼多，建築物不管是木造的還是石造的，都屬於比較樸素的仿羅馬式或哥德式。多數建築物在時間的推移中陸續消失，或被改建，到18世紀時，一次全面性的大整修後，布拉格堡的整體外觀變成了豪華氣派的晚期巴洛克和新古典形式，就是旅人初次參觀時所看到的模樣。不變的是，這裡在21世紀依然是捷克最高政治領袖——總統——辦公的地方。

旅人向查理四世解釋總統的概念，國王一聽說總統是百姓選出來的，做不好可以罵他，再做不好可以罷免他的時候，覺得很奇怪。在中世紀，「君權神授說」是天經地義的事，人們普遍認為，君主是由神指定的，所以信賴君主的統治，因為神的選擇必有其原因；而君主也因為信神而在道德行為上有所約束。

在河的右岸，老城南邊，查理四世規劃為新城，是以三個大型市場為主軸而開展的商業性中心，面積是老城的二倍大。如今除了三個原為市場的廣場、教堂外，查理四世時的規劃幾乎全然改觀，那個時代的建築物更是絕少留下來了。今日新城的面貌，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產物，以新藝術風格的外觀聞名於世。

同樣的，老城的變化也是很明顯的，那有名的市政廳大鐘尚未出現，雖然舊市政廳已經矗立在廣場上數十年了。旅人向國王描述鐘的外觀和結構：上面的圓是天文鐘，除了以三種方式報時外，還可以模擬太陽、月亮和地球的軌道運行，製造者將地球放在中心，具體反映出16世紀時人們的宇宙觀；下面的圓是個月曆，以波西米亞的農人生活繪成12幅月份的景象，於19世紀中製造，是更後來的作品了。

兩個圓形上面還有一組機器木偶，是耶穌的12使徒，每當整點時，在機械的牽引下，聖保羅帶著其他11位使徒出來繞行一圈。此時都會吸引人們仰頭圍觀。天文鐘的右方還有一個象徵死亡的骷髏，一手拿著沙漏、一手拉著繩索，提醒人們時間的寶貴。

查理四世聽了旅人的描述，很想親眼見識這奇妙的裝置，又想到那是200年以後的事情，不免有些失望，心裏竟然有股念頭產生，想到未來去看看，那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

這一老一少，生存的時代相差了600多年的人，卻像兩個好朋友般沒有間隔，在一起永遠有說不完的話。他們邊走邊聊，穿過禦道，來到查理大（Univerzita Karlova）。這也是查理四世的成就之一，他在1348年下令成立，是中歐的第一所大學。最初的禮拜堂和走道被完整保留到21世紀，這是使國王極為欣慰的事。

一陣霧突然的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瞬間瀰漫開來，將人的視線隔絕開，布拉格再度籠罩在神秘當中。旅人與國王皆怦然心動，馬上想起旅人的奇異遭遇，正是從上一次的神祕起霧開始的，而今霧又悄悄襲來，莫非時空之門又陰錯陽差地開了？遠方的喧譁不正是汽車經過時的呼嘯聲嗎？只要往那裏走去，是否就能回到未來？

旅人和國王的心裏轉的是不一樣的念頭，卻是同樣的掙扎。能回到自己生存的時代固然美好，但旅人這幾天來與古代的人們接觸，感覺他們誠實善良、心地純樸且虔誠，和他們交往愉快舒服，生活在此，雖簡單但充實。旅人來自中國，更能感受到這種差別。

查理四世是個既開明又聰明的人，這幾天來聽旅人描述未來，心裏早想一睹為快。作為個人，他會毫不猶豫的前去冒險，但作為帝國的君主，他有責任在身，帝國的安全與人民的福祉全繫在他身上，那是神賜予他作為帝王的榮耀所相應擔負的責任。

進入未來的機會稍縱即逝。迷霧中的二人會如何選擇？

你，又會如何選擇？◇








以上圖文轉載自台灣大紀元時報(http://news.epochtimes.com.tw/)
原文 http://news.epochtimes.com.tw/7/8/11/62675.htm(上)
http://news.epochtimes.com.tw/7/8/18/63258.htm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