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兩年間，我台北桃園新竹苗栗台中到處跑，參加了許多的公祭以及出操。

一開始我公祭只有發呆的命，出操只有看戲的份。

直到公祭換我發煙發檳榔，出操我跟人對峙，我才發現我地位漸漸的不一樣了。

不過聚會我還是倒酒的命，幫老大點菸的料。

直到哪一天，我發現我菸癮大了，檳榔吃習慣了，喝酒也變厲害了。

我發現我身邊的人一直在替換，有的跳槽，有的從良，有的被繩之以法。

這些我早已習以為常了，也沒多想些什麼。

直到有一天，我跟著一些人在小吃店喝酒，忽然有個公司年輕的跑來傳口訊。

那個人急急忙忙氣喘如牛的對著我們說，出事了。

隨後我們一群人趕到事情發生的現場，看見我們被砸掉的店面，以及躺在血泊中的男人。

那個男人不是別人，而是我最好的搭擋。

這個男的叫做阿偉，大我兩歲，平常沒什麼仇家，更不會去惹事生非，對待人也很客氣對我更是十分照顧，如今他落得這個下場我實在難以接受。

在他身上有多處刀傷和兩個槍傷，我看在眼裡，比自己流血還痛。

我抱起他，衝向醫院，他的血一直在流，我只是不斷加快自己腳步，什麼話也沒說。

忽然間，我彷彿感覺到你想些說什麼，我放慢了腳步，仔細聽你想說什麼。

你只用虛弱的聲音對著我說要好好做人‥‥。

我忍住淚水叫你別想太多你會沒事的，你只是對我微笑，接著閉上眼睛，流下兩行淚霸了。

醫院離事發現場不過才短短五百公尺距離，可是我絕得，這是我走過最遠的五百公尺，真的好遠，好遠‥‥

因為，你睡了，在我懷裡睡了，永遠的，永遠。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聽見你的聲音了，我也默默的接受了。

過了幾天，我參加了一場讓我永生難忘的公祭，你的公祭。

我很理智的上香，平時公祭都在聊天的我們，此時卻都不發一語的看著靈堂內的相片發呆。

平常最期待入土儀式的我們，因為準備入土代表我們準備閃人，而這次卻沒有人期待著。

看著棺木即將入土，我整個崩潰了，我奮力的大喊，用盡力氣的大喊著對棺木大聲的說：你還不能這麼快就離開我們，你快給我醒醒呀！

老大在我胸口揮了一拳，我往後跌坐下去。

老大對著說大聲的說，走這條路的人本來就有可能走到這頭，他不是第一個，更不可能是最後一個，下一個是誰，是我還是你，你希望在走的時候有人哭哭啼啼的嗎。

我雙眼無神，呆坐在地上，胸口被老大賞了一拳很痛，不過心更痛。

這次是我第二次看到沒有生命的人，一次是小時候隔壁班的同學溺斃，接著是看著情同兄弟的人在我懷裡過世，我明白了一件事，人是脆弱的。

當年的我，十八歲，我看見了死亡。


接下來的日子我變了，在尋仇的過程中我生活在血腥味之中，我極度憤怒，不把人的性命當作性命來看，甚至在享受那種感覺。

我很恨，恨對方為什麼要奪走他的生命，我要對方付出更多的代價。

我更恨我自己，為什麼我如此無能，從小到大，想保護的人都無法保護，初中的時候看見我好朋友被圍毆我無能為力，現在的我看見自己兄弟躺在血泊中我卻無法挽回他的生命。

原本在組織裡只有小小名氣的我，變成了紅牌打手，出操我一定不缺席，能有機會出手我絕對不會只用看的，彷彿在證明些什麼。

從前斯文懦弱怕事的我，變得殘暴，變得不像個人。

至於復仇，我一直都找不到當事人，找到的時候，卻得知對方早已去蹲苦窯了。

得知這個訊息，我開始質疑我的改變到底是為了什麼，無法挽回他生命，連放馬後泡的復仇行為都已無言收場。

我攤在啤酒堆中，看著天花板的吊扇，我無言。



時光如梭，光陰似箭。

過了幾年之後，我發現年紀一大，漸漸的覺得時間越過越快。

彷彿才一個人進去蹲，下一個又進去了。

一個人才剛出院，接著又有人住院。

這些情景，在我面前不斷重演，我不像從前激動了，只是看過就算了。

畢竟，這些人都不是第一個了，想必也不可能會是最後一個，這一切的一切將永不停止。

有誰知道什麼時候輪到我去蹲，什麼時候會換人幫我公祭，我不知道。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會決定不再讓雙手沾滿鮮血，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不該再讓我身邊的人離我而去，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不會再讓自己當個社會的禍害，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必定珍惜身邊每一個對我好的人，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打算好好孝順我的父母，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要當一個讓世人稱羨的榜模，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寧可賺些良心錢安穩的度日，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願意把我的一生奉獻在社會上，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要對我身邊每一個關心我為我好的人說一聲：我愛你。

看著香煙在我手上燃燒，就好比我的壽命在燃燒一般。

不是燒到底熄滅，就是被熄掉，好比我們這種人的性命，何時心臟會停止，誰也說不定。



...







還有，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會選擇‥‥改抽雪茄，我想應該燒比較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