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
頭痛像蜂毒一般既刺又麻,前額籠罩著一層凝滯而沉重的烏雲,以為是瀏海厚得礙事,機械式地用手翻了翻、修剪不過多久的髮絲,沉重沒有削減,反倒是指尖已經冰冷地讓人震懾。
走過落下昏黃燈色的道路,卻拾不起記憶中交重的剪影,只剩如同星子閃爍的身姿,染渲、模糊地,向外伸出藤蔓的枝枒。空蕩的手心,無力地隨著凌亂的步伐擺盪,連感懷也是多餘地,在結局的時刻,終究沒能留下一點屬於妳的東西。
曾經交談回聲浮盪的長廊,於今僅有響徹耳際的蕭瑟,然而話語的音階早已模糊不清,伴隨著幾個夜裡反覆的夢,逐漸陳釀成胸口窒悶的苦澀。牆面流佈的熱情紙花,在晚間變得黯淡,階層相疊的枝葉化入黑色,成為濃稠黏糊的流體。
深厚、凝滯,吞覆世間陰暗的黑,在喪失現實的視線裡湧動,邁入黑色海洋的足尖,在鈍感的冰涼而後即漲上踝間。海中逸散如同酒精的氣息,一如在不眠的床沿所嚐到的,辛辣、苦澀或是暈眩。
錯失與妳交集的時分,追憶消褪最後的微溫,連日堆積無處送交的信箋,現實是紅於臘封的痛覺,編織著思與想的綿長,即使隻字片語也未能傳達地,化入流過桃紅三合瓣的氣息。
遙遠卻不可及地綻放,青白的月華所照映的執意之花,在高熱裡凋零,侵蝕妳的生魂茁壯,越過纏繞金銀花的墓塚,一夜燃放起灼燒甚於熱病的花火。
而妳永遠長眠於黑,瓦解相融我心中的年歲。
吹著夜風,春季的乍暖還寒展現它的凜然,然而除了幾綹髮絲的飄散,我的臉頰依然像被悶熱的布包住,有幾分僵硬、有幾分空虛。來到獨自一人的高樓,過去懷抱痛苦的誰也看著這般景色嗎?不遠交縱的道路傳來市街的喧囂,以及更多的樓頂,然而不論何處遠眺也無法到達過去。
越過長滿雜草的凌亂花臺,更前一方是灰色水泥砌成的矮牆,爬上障礙的手腳遲鈍笨重,小心翼翼地站上牆沿,吹著大風的十二樓下地面,看來就像吞噬一切的漩渦。黑色黏液從漩渦中心滿上夜空,蓋過我的腰腹、深摟我的胸膛,一如那日思夜寐的抱擁。
一股熱流推移前往永夜的通道,火紅的顏色染紅攀附的外牆,飛翔的一瞬之間,發出開花的聲響。狂燃的夜晚,紙花亦卸下鮮艷的外裝,捨棄不能奉獻給妳的熱情,就把僅存的純白思慕也燒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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