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20 16:17:43那年夏天

夢˙迷路絮語。

站在城市的頂端,我感覺到天堂的溫度,那奇異的景象,比起眼前這一片都市叢林車水馬龍所帶來的污濁,要令我心醉。我想說一個故事,關於我和她和他和另一個他。我選擇在城市的頂端來訴說這個小故事,眼前一柱柱成九十度從河面拔地而起的高樓,與天爭高,彷彿永遠不會腐朽、不會萎頹,而我站在高樓之巔,悼念著我的愛情,唯有這裡的微風能讓我清楚的知道,我是誰。

Roman是個電腦工程師,也是我論及婚嫁的男友。在我的記憶裡,我們的感情建立在一個良好的互動關係之上,我們幾乎不吵架,只有溝通,不停不停地溝通。說真的,和他在一起之後,我常是帶著微笑入夢的,因為我總覺得自己太幸運,以一個平凡的公務員身分竟能和一個高薪的時尚新貴交往,真是作夢都沒想到。他是個溫柔專一的情人,對我要求也不高,遇見他,我幾乎要打破過去種種事件對男人造成的偏見,只可惜,就在那一個夜晚,我心血來潮用了他的電腦,不小心看到了他常瀏覽的網站,不小心瞄到了Win98的帳號密碼記憶功能,不小心用了他的ID進入網頁,不小心看到了他「徵女友」告示,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但是那幾個斗大如珠有如大字報般的標語,要我假裝沒看到都有點難。

我記得,所有的愛情專家在他們的書中都曾百般提醒、耳提面命只差沒有恐嚇警告說:愛情是經不起考驗的,千萬不要以為妳的愛情和別人的不同。我常在想,是男人經不起誘惑呢?還是女人總自以為天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被害者姿態介入別人的愛情,只因為別的女人也是這樣介入她的愛情,而介入她愛情的女人又是導因於男人的背叛。這對我來說是一個頗為棘手的問題,因為我總是無法找出事情的源頭,正確來說,我認為那是個很吊詭的循環。

或許是一時好奇,或許是想探測些什麼,又或許想證明些什麼。Anyway我進入了他的網路世界,成為他的「網戀對象」。

之後,每個晚上Roman總會減少打電話的時間,他說他最近接了一個大case,可能會忙一陣子,要我乖乖的,等他忙完,再帶我去渡假。我知道他在撒謊,暫不揭穿他,但卻燃起我繼續做下去的決心。

「親愛的Summer今天過的好嗎?生活中有什麼事是我可以替妳分擔的嗎?」Roman體貼的問候化名為Summer的我。

「嗯,大致上都還不錯,不過精神壓力有些大。」這是實話,更誠實的是我有些精神錯亂。

「工作壓力嗎?別擔心,泡泡熱水澡可以舒緩壓力喔!改天我帶妳去泡溫泉,保證妳壓力全消而且思緒更活絡喔!」我好想問,你帶她去泡溫泉,那我呢?

「有了你的關心我好多了,期待和你一起去泡湯喔!」我不得不說出違心之論,因為現在的我是Summer,不是我。但是,我開始想哭了。

「可以聊聊妳平常喜歡什麼休閒活動和興趣嗎?」Roman的問題正中紅心。因為我作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功課,針對他的嗜好、興趣、專長的深入研究還包括他理想情人類型的特質。

「我的興趣是音樂聆聽,最喜歡的是古典樂、爵士樂以及節奏藍調,專長是鋼琴與長笛,假日除了練樂器、看樂譜之外最常作的事是打掃家裡,我很愛乾淨。我的理想是當樂隊長笛首席,讓我和我的樂器永遠站在燈光下,受人矚目。……」我拉拉渣渣的說了一堆,把他的興趣、喜好、理想轉換成了Summer的特質,天知道我對音樂一竅不通,卻還是硬著頭皮惡補,這到底是為了什麼?我開始後悔作出這樣的決定。

「我第一次遇見和我這麼契合的女孩子,知道嗎?妳真的跟我很像呢!我和妳有一樣的興趣、嗜好甚至是理想,而且我也有些潔癖,或許妳是我夢寐以求的那個人。」看見Roman雀躍的語氣,我不得不說,當然!Summer是我特地為你量身訂作的女人,你不愛她很難吧!尤其是習慣將女人物化的男人,不斷在追求心目中最完美的形象,卻永遠不懂得知足。只是,我不想看見他在我面前赤裸裸的愛上另一個不存在的女人,卻又必須看見。

在那段Summer與Roman交往的日子裡,我幾乎天天從Roman濃縮的電話中聽見他最近想做些什麼新嘗試、做了什麼改變、喜歡什麼新口味……等等太多太多是懷抱著Summer的氣味。我哭不出來,只想狂笑,笑怎麼會有男人這麼蠢,竟然徹徹底底的愛上我一手操控的虛擬人物,卻不願意多愛我一些。

那陣子,我常搞不清楚我是誰。

在腦海裡時常浮現某個畫面,清晰異常。

我聽見風吹,在耳垂彎進耳道,輕敲鼓膜咚咚,在這震動傳到大腦的速度裡,夾雜了恍惚樂聲,與呼喊。

有時音樂放大,淹沒長嘆,但空氣流動又佔了上風,壓下浪起潮落的人聲。

舌下紙片融入唾液,嚥到咽喉,咕嘟轉進血液湧流,拍擊管壁。

同時間,黑底天空白雲發光急墜,月球閃現數萬燭光度映得眼球發酸,草地上人影冒出地底,打到身體裡的弦擊將意識一拍飛入夜空。

屬於我和Summer共同的印象,分不出妳我。我不是Summer,Summer不是我;我是Summer,Summer是我。不知Roman感應到了沒有。

如果愛失禁是男人必備的特質,那麼眼淚或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至少我在Summer和我和Roman之間團團轉,轉不出來時,我的眼淚引起了Roman些許的關心。我不確定我需要的是不是他的關心,我更不確定我還要不要他的愛情。

後來,我告訴Roman一個故事,一個關於我和Summer的故事,簡短有力,沒在眼角多留一點創傷的影子。

而Roman也說了一個故事,是關於Roman和我以及另一個Roman和Summer的故事,溫柔的語氣讓我感覺不出掙扎的痕跡。

多好笑的一對戀人,竟然用這樣的方式考驗彼此的愛情。

於是,我站在迷宮的出口處,卻看不見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