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09 23:29:33佐梵

尋翼之旅── 《羽翼天使》

 

 

 

--因為「翼」,世界才能運轉嗎?--

《羽翼天使》,原名《翼の持つ者》,全六冊。背景架構於未來世紀,21世紀大戰過後,世界一片貧瘠,科技化、富裕的上層階級與平民貧窮刻苦的生活形成極端對比,壁壘分明的階級差距在這社會裡膨脹,沒有愛、沒有溫暖,一切行徑只為私利使然,人的貪婪慾望無止盡的擴張……

滿是神異、奇幻的「翼」的傳說卻在這科學發達的年代廣泛流傳著,彷彿對比、衝突又融合地不覺突兀,人人妄想著傳說中能實現願望的「翼」,然而作品最後卻點出「翼」是人為創造出來的,這樣的設定透露了什麼呢?所有的不可思議其實都是自我的幻想滿足嗎?它否定的是人類不知進取、奮鬥不懈的心態吧!如果連自己都不相信了,又如何奢望別人相信你?又如何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憧憬呢?有夢、有理想當然是好的,但若只是空想或紙上談兵,甚至希冀著萬分之一的神蹟,而不腳踏實地去實現,又有什麼用?筆者認為《羽翼天使》裡高屋奈月所要傳達的是這樣的想法。

然後她創造了「壽」這個積極、樂天、不合於背景基調的角色,以愛情的命運線讓擂文與壽邂逅,在歡笑不斷的冒險中導引出「翼」的體會。

兩個人的愛情冒險


「我的世界是以壽為中心而轉動的。我只要有壽陪著就好!壽想走的路,就是我想走的路。」 --擂文

最優秀的警備隊隊長與老是失手的女盜賊,勢不兩立的角色居然打破藩籬、結伴同行、還談起戀愛來了。擂文的冷靜、睿智、漫不經心、個性惡劣,壽的衝動、坦率、認真、單純與善良,正好是互補性的應用,補足了對方所欠缺的,那正是最吸引彼此的。有趣的是和《夢想一世情》一樣都是故事一開始就確定了彼此堅定的心意,讓愛情這條深刻瀰漫的主線蔓延出隱藏的、真正的主幹。

壽與擂文,《羽翼天使》中唯一原來不希冀得到翼的兩個人,為了壽而辭掉軍人工作的擂文早已明瞭翼的真面目是例外,壽則是認為凡事不如靠自己,之後即使決定尋找翼,也是為了解除擂文腦中一出國境就會引爆的裝置,相較於其他人,他們顯得格格不入。這裡筆者感覺疑惑的是擂文既然知道翼根本不可能實現願望,為什麼不阻止壽的冒險?全是他不多話的個性使然?還是說看著自己心愛的人為他不顧一切地奮鬥能心滿意足的幸福呢?

兩個人的旅程純粹因為個性的關係成了「婦唱夫隨」的局面,擂文的地位雖類似保鑣卻主導了局勢走向,但這全是因為有壽呀!當他以為壽死了的時候,他回復以往的冷酷、虛無,甚至要炸掉一切伴壽陪葬,但當壽奇蹟般的出現時,他彷彿找回了全世界,變得嘻皮笑臉、吊兒郎當,上一秒的殺氣瞬間消失殆盡,強烈的對比落差顯現出擂文對壽毫不保留的感情。

那麼擂文為壽著迷的原因呢?第5集藉由六呂的引導,壽與讀者一起閱讀擂文隱藏的真實過往。出生於貧困家庭,六歲就向最有錢的養父毛遂自薦成為養子,理由是少一個人生活能變得輕鬆,加上從軍能方便養父做壞事;從小便缺乏一切感情、什麼都無所謂,早熟、天才地掌握任何事情要訣,更清楚明白大人世界的污穢。相較於在溫暖的孤兒院成長的壽,他擁有了外在物質的充足,內心卻貧瘠得凋零--「我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因此他的腦被植入炸彈,成為大佐的專屬木偶。直到遇見壽,那雙拚命活著的眸子,強烈而清晰的存在感開啟了他停滯的心,運轉……想給妳幸福。我是為了這個而存在的!

而壽也在與擂文一同冒險中尋回孤兒院被毀前的歡愉笑顏,她不再孤獨、寂寞了,不再是無依無靠、獨來獨往的生活了,從踏上旅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們一定要在一起…永遠!

即便有再多阻礙擋在前方,也要勇敢、堅定地衝破它!所以她一定要救出被大佐捉走的擂文,因為只有我,才有那個資格配得上他。…所以我要…我要成為保護擂文的人!!

然後,壽看見全身插滿精密管線的擂文,這一幕對戀人來說是多麼殘酷而痛心啊!被迫失去所有的知覺,像隻白老鼠般地被實驗、玩弄、丟棄。可是壽不放棄任何救回擂文的機會,即使處境再危險、機會再渺茫也不能退縮,而擂文的意識也不可思議地回應壽的努力,全國電腦迴路都轉換成擂文的思念--壽……

「把我的擂文還給我!!……我想要獲得幸福!我想要和你過著幸福的生活!」…

生存的意義與價值

讓我們一起努力吧,一起努力地尋找,我們生活的意義。

生存的意義與價值在《羽翼天使》中著墨甚多,散見於各個事件當中,主要以「無名者危機」及「詛咒森林」兩個篇章最為明顯,是主架構完成必要的鋪陳結構。

22世紀與原本現存世界地圖的國家已經不同了,沒有所謂的強國,像是中國春秋時代或日本戰國時期般小國林立,每個小國有各自不同的政治體制,而壽與擂文的國家「尼爾斯」則是採軍事政權的代表。因此軍人成為最高的統領階層,軍隊組織更得負起保家衛國的責任,可是在故事中這個應該要穩定社會、國家秩序的象徵卻成為罪惡的始作俑者,默許、操縱並主導許多違反人權的陰謀,這無疑是一種反諷、顛覆正義的手法,他們像是井然有序的賊寇以王者之姿掠奪著人民,所謂的正義、政權已然失序。

軍人擁有最先進、最科學的設備儀器,所有的建築物、器具彷若科學研究中心般超乎想像的進步,然而卻是冰冷冷的毫無溫度。而軍人之下的平民貧富懸殊,大多城鎮都是破敗不堪的老舊,牆壁上的裂隙訴說著他們生活的困苦,他們的稅金全進了軍人階層的口袋,而變得消極、怨懟,冰冷與溫熱拉扯著。「無名者」是指沒有父母、無依無靠的小孩,因為他們沒有名字而無法成為真正的國民,因此總是被歧視、被欺負,是在平民之下的階級,而作者卻賦予這個被唾棄階層的角色最純真、最正面的性格,他們成為這個世界的一股清澈的暖流,代表就是女主角「壽」。

在階級分明、冷漠的社會裡,人人消極、對生存意義感到茫然,恍恍惚惚地度過一生,然而在這群人中也有人開始深思自己存在的原因,對盲目不清的生活開始質疑、厭倦、輕生,那就是「擂文」。可是當壽與擂文邂逅,他終於盼到的存在的理由。

「沒有一個人從一生下來,就會知道活下去的理由。那種東西,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尋找。」 --壽

而壽極力想擺脫盜賊的陰影,找份工作已勞力肯定自己的能力,這是她早期的生存意義,遇見擂文後雖沒放棄找工作的夢想,但她的思緒開始圍繞著他,她不希望他因為自己的無名者身分而遭恥笑,如果擂文死了,她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她對擂文的在意已經超越她自己本身了--擂文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生存價值!

「無名者」保護自己的東西有什麼不對?憑什麼無名者就得默默承受這些不平等待遇?人難道不是生而平等的嗎?為什麼隨意剝奪人的生命?隨便否定人的存在價值?強者就該欺壓弱者嗎?每個人的存在意義並不操控於他人之手呀!是自己的呀!

「人類通常會找比自己低劣的人為對象,相較之下就會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優越,是個有價值的人類。不管用什麼理由都要製造出比自己還低等的人。因為害怕自己被當成沒價值的人!」 --擂文

難道非得靠著犧牲別人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嗎?這樣不是一種自大的自私嗎?如果真的優秀應該藉由自己的成就先肯定自己吧!正視自己的軟弱、然後改變修正,這樣才是真正的成長啊!也才有尋找生存意義的心力呀

在「詛咒森林」的事件裡,作者進一步刻劃了機器人這非人類的個體。傳說詛咒森林裡住著21世紀殘餘的厲鬼,所有過路者都會遭攻擊而受傷,可是壽在未實地接觸時,便先肯定了他們同存於這片土地的事實,跟自己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然後因為假扮身分接近壽一行人的希爾特大佐攪和,得知了恐怖傳說的真實只是科學創造出來的機器人,是21世紀日本的遺物。但是當機器人之一的「噹」滿懷希望地領著壽與大佐來到他們拚死保護的主人的禮物「一棵樹」時,大佐卻殘酷地開槍射毀了她的眼睛,多麼衝擊的對比呀!彷彿是為了否定噹的信任而開槍的。

大佐:那只是機器人而已啊,被時代遺留的沒用廢鐵。只是垃圾!
壽:把他人當成垃圾的人,自己才是垃圾!

一般大眾觀念裡,機器人的壽命是由人類所開發賦予的,本質上還是無生命的存在,是低於人類的個體,而大佐的話便著眼於這個基礎之上的偏激發揮。對大佐而言,孤兒院的無名者都可以濫殺了,何況是機器人這種玩意兒呢?這舉動正冥合著擂文之前所說的人類優越論,不是嗎?而壽義正辭嚴的發言則重申生而平等的觀念,既然機器人是人類所生也是有生命的,屬於同一片土地的,為什麼要把階級看得那麼重呢?罵人垃圾的同時是否有反省過自己呢?在《GTO》裡不也有類似的省思嗎?不過是把垃圾換成人渣而已。

對於詛咒森林的機器人們而言,主人收留原被當成殺人機器的他們如家人般對待,是一種莫大的恩惠,因此他們想為主人的夢想願望盡一份心力,守護著主人的禮物更成為他們的生存意義,藉此獲得存在價值的肯定。而大佐卻殘忍地摧毀他們的理想論,認為把膚淺委託當成神聖任務而自我滿足更是令人嘔吐,說出這番話的大佐,在思想上自然是有不健全的人格與過往,這留待下面再行討論。如果理想只不過是嘴上說得漂亮,是不是連思維都變得沒意義了,那人類還需要什麼大腦呢?不成了行屍走肉了嗎?

「正因為有理想,才能向前看,勇往直前地活下去啊!才能抬頭挺胸地努力啊!」 --壽

當禮物從詛咒森林迅速竄出,人們因為這一片綠意而開懷,機器人們的任務∕生存意義也完成了,運作多年的零件也開始鬆弛了,然而即使是人工的生命,一旦結束還是會有人傷心難過的!機器人也是擁有人類的體溫的,為某人哭泣、歡笑、或是全心奉獻,真正的人類不正是如此嗎?但是作品中的機器人卻擁有了人類原有的純真情感,那麼人類又被什麼矇蔽了呢?

不論軍人、平民、無名者或是非人類,大家都生存於同一片土地上,沒有誰可以被漠視、被欺凌,人人都要先去肯定自己,充滿信心與希望,才能勇敢踏出每一步,鋪設出一條屬於自己的康莊大道,生存意義及價值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想要的東西,一定要用自己的力量弄到手。否則就沒有意義了。」 --擂文

夢想之「翼」?!

我希望22、23世紀的地球,能夠到處洋溢著幸福…是個沒有戰爭,一片綠意盎然,大家都能和平相處的地球。 --花陽

比起人類和平的願望,能幫助我所愛的人的事,讓我更加高興好幾倍!--六呂

傳說翼沉睡在世界某處,只要能得到翼願望便能實現。神異的奇幻傳說如同神諭般居住在人類的慾望深處,但是故事的最後卻點出了翼的人為,那神聖的不可思議力量被打破了。

翼是科學家人造強化腦研發的成品,因為相信大腦隱藏了跟宇宙同樣無限的潛力,希望藉此創造超越人類的生命體。然後翼在某天分化成兩個人形個體,男的叫六呂、女的叫花陽,他們有相似的容貌、會思考交談、心也是一體的,兩個人在一起翼才能發揮作用。而人為的翼之所以能讓人願望實現,完全是一種知覺操作(類似洗腦),是由人工腦發出特殊電波導致的幻象。其實「翼」的設定還有許多矛盾的地方,像是本體的人工腦能幻化為人形穿梭自如,那還是實體嗎?如何帶著真人類自由來去呢?不過筆者認為作者想傳達並不是翼的背景設定,而是翼本身也被自我設限的慾望束縛。

雖然是人為的神蹟,卻擁有各自獨立的思考能力、情緒起伏,然後六呂與花陽的心漸漸不再同步,花陽因此將最愛的六呂深深埋藏,她不要他被任何人奪走,因為他永遠都只能專屬於她,這不就是跟人類一樣狂妄的獨占慾嗎?而作者也安排了人類世界的對照版「希爾特大佐」,他殺了唯一帶給他溫暖、體貼卻因實現自己夢想而拋下他的姐姐,他無法原諒姐姐忽略他的情感,讓他回到孤獨一個人,因而投入翼的研究,想藉其力量使姐姐復活專屬於他。花陽與希爾特不都是自以為是嗎?過於自我中心的私慾所以不能容許最親密的人的背叛、離開,聯繫期間的真的是濃烈、無可取代的愛嗎?不過是害怕寂寞的藉口罷了!

類似的情節在《夢想一世情》的今泉遙事件也細細摹劃著,小旭說:「即使遭到背叛而憎恨悲傷,也不能否定曾經愛過他的自己!不要連自己都背叛了!」 雖然是由男女間愛情而觸發的言語,但是筆者卻認為它廣義地適用於每一種愛,花陽、希爾特自我催眠的愛情只是手足間的親情依賴,但這也是一種喜歡、一種愛。

我們沒有權力決定自己喜歡的人屬於誰,也不能侷限對方一切,若真的愛對方該是讓他自由的,只要他活著不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了嗎?

如果只是沉溺在逃避現實的夢裡,一味把錯誤、罪孽都歸咎他人,而不去反省、正視自己心裡真實的聲音,那這個世界的和平永遠都是高談闊論,永遠都是禍亂、私慾的流竄呀!

覺得寂寞的人,不只是我一個。大家,都只帶著自己的翅膀而降臨世上。不管看起來多麼完美的人,還是會有某些缺憾。所以才會不斷尋找,可以跟自己成為一對「翼」的另一半! --花陽

所以作品裡形成一個「前者因後者而存在」的有趣推演:機器人→花陽→六呂→擂文→壽,然後壽又因擂文而有生存意義開始反循環,這證明了什麼?不要看輕自己的存在,大家都是被需要的,都是對方的「夢想之翼」呀!

-無限的可能性,都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