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Ⅳ 秋天別來。


　　夜裡，收音機傳來「秋天別來」的歌聲。

　　我坐在電腦前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虛擬的網路國度使我抓不住一絲心情，彷彿無止盡的黑洞，明知連接上網路就能與世界接軌，卻接不出個所以然來，反而虛無了。

　　下午的經濟學我蹺課了，後來菜頭跟我說老師有點名，他替我掰了個理由蒙混過去，但仍得去補請假，否則老師不會善罷甘休。

　　以現在的大學生而言，蹺課就蹺課，似乎並沒什麼大不了的，可菜頭一臉緊張，說那位老師是著名的「大刀」，千萬別拿學業成績開玩笑。沒辦法，只好下次上課前先找個證明去請假。

　　「其實我，也開始想調整自己，只是誰，能幫幫我閉上眼睛不看見你……」

　　收音機裡的聲音十分清澈，我的心卻不那麼透明。

　　連上BBS，本想看看菜頭在不在上頭，登入後才發現根本就不用找，一進去就看到「小愛」與「停雲落月」在上面纏綿，看來菜頭每天跟那位神秘的「停雲落月」聊得渾然忘我。

　　（菜頭，又在跟她聊天了啊？）我丟水球給菜頭。

　　【對啊～】

　　（你們現在很熟了嗎？）

　　【何止熟！我發現我和她周遭有好多事情幾乎是一樣的咧～很不可思議！】

　　（真的假的！？）

　　【好了！先不跟你聊，我要專心跟她講話！】

　　碰一鼻子灰後我只好繼續亂逛，在一排排的雜亂暱稱中想找個比較對味的隨口聊聊，雖然我對網上聊天沒太大興趣，此時仍不啻為打發時間的好方法。

　　眼睛咕嚕嚕地轉動，忽然間，一個巧合的暱稱出現在螢幕上……「秋天別來」。霎時間我出了神，沒想到居然有人的暱稱剛好就是我在聽的歌曲？手指不聽話地動了起來，有些興奮。

　　（哈囉～）

　　我盯著螢幕，希望這位「秋天別來」給我一點回應，好讓我這夜裡不那麼無趣，過了幾分鐘，對方仍無回應，收音機設定的重播功能又將「秋天別來」這首歌放了出來。

　　（妳好啊！）

　　我又丟出個訊息，繼續期待螢幕上可能的變化，依舊落空。莫名的，我自動將這位「秋天別來」設定為女生了，居然沒問過就直接將「妳」這個字丟了出來，怎麼回事？

　　歌曲裡的鋼琴聲聲入耳，淡淡情愫帶著輕快節奏，恰好與螢幕上嚴重的delay成反比。

　　（在嗎？）

　　我再次送出訊息，語氣更為自然無謂，已有準備找其他人聊時，螢幕卻起了變化。

　　【你好】

　　心跳了一下，幾乎已被捏熄的火苗再次燃起，既然是隨口聊，問出來的話就顯得沒有內容。

　　（哈囉！妳現在在哪裡啊～）

　　【你呢】對方若非不拘小節，就是真是個女生，對我的用詞一點質疑也無。

　　（我在學校！）

　　【me too】

　　（那妳現在一定是在宿舍囉？）

　　【嗯】

　　（我也是耶！可以問妳讀哪裡嗎？）

　　問出這句之後，螢幕又開始遲鈍起來，久久不見對方回應，心裡登時有種疑惑與不安，說不上來為什麼。

　　（哈囉～怎麼了？）

　　（還在嗎？）

　　（不說話了？）

　　我一連送出三個訊息，希望得到一點點回應，這個夜晚已經夠悶了，別讓我繼續悶下去。

　　【你是大學生嗎】

　　（是啊，怎了？）

　　我覺得喉嚨乾澀，想要喝水。

　　【北部學校嗎】

　　（對啊！妳也是嗎？或許我們同校哦，呵～）

　　對方問得很遲疑，我卻回答得很快，跟日常生活中的自己全然不同，也許到了網路上，我才恢復真正的自己，內心深處的那個大膽傢伙。

　　螢幕再度停擺，不知道再來要送出什麼訊息才好，乾脆停住手指沒有動作。

　　「其實我，也開始想調整自己，只是誰，能幫幫我閉上眼睛不看見你……」收音機又傳來這句輕悠嗓音。

　　【魏……治……豪……嗎？】

　　我整個人愣住了！瞬間腦中閃過ㄧ個名字，無法解釋為何第一時間就想到她，但腦中確實只有她的名字，難道眼前這位「秋天別來」竟會是Catherine？問得如此直接、知道我姓名的女生還有誰，我實在想不出來，即便我的匿稱是「阿豪」，真有這麼容易給猜出來嗎？

　　我要怎麼回答？說不是嗎？說是嗎？

　　（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手笨到不行地打出這段問句，對方卻沒回應了，沈默的人再次調換，也因為這陣寂靜讓我更篤定螢幕對面的女生應該就是Catherine，但也偏偏卡在這裡，真的不知該怎麼交談下去。

　　（妳是……Catherine嗎？）

　　送出這則訊息後，我才發現真是個白癡問題，既然我都幾乎確定了，還多問這幹嘛？若是，她也不見得會承認，若不是，豈非早嗆回來了嗎？

　　（可請妳再跟我說說話嗎？之前在車站的時候……）

　　後面這句話讓我猶疑地打出又刪掉連續兩遍，對方終於又傳了訊息過來：

　　【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我連自己在問什麼都不知道。

　　【還是請你不要接近我比較好】

　　（什麼意思？）

　　【我下線了】

　　（等一下！我還……）

　　我才打到這裡，「秋天別來」已經離線，留下對著螢幕發呆的笨傢伙，一樣是冷漠語氣，卻不再如以前那般的靜。

　　到底，為什麼要我別接近她？

　　「其實我，也開始想調整自己，只是誰，能幫幫我閉上眼睛不看見你……」

　　舒服嗓音繼續迴盪房內，心情有如漂浮半空的落葉，沒有著力也沒有支撐點，懸上心頭的滋味讓這個夜更加煩悶。

　　「我也想忘了你，在秋天來臨之前，不再想你。」

　　希望不想誰？她幾次莫名其妙的應對，讓我心情一點一滴受制於她，我不喜歡那種感受，也的確想過不再想她、要忘了她，但這般念頭愈強烈，就愈對自己的反應感到不解，我不想要想的真的是她嗎？還是只是想要遺忘思念的苦般滋味？

　　我能夠忘了誰呢？

　　「秋天別來、秋天別來，我還沒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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