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與傷懷

今天下午兩點多時，父親撥電話上來，說母親在早上十一點多時又被送進加護病房了，一看時間，趕下去的話，未必趕得上晚上的探病時間，不如明天早上再下去好了，可是，明天再怎麼早，也是趕不上早上的探望時間，只能探望明天晚上的時間，臨時趕下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不如在寺裡為她誦經較實際些，想想後，我就再撥電話下去，是大姐接的電話，她和我說:

「我覺得老媽有可能快不行了，今天的血壓只有六十，手腳都很冰冷云云…。」我則和她說:
「我明天再下去好了，現在我去誦經，晚上您們先去看情形如何云云…。」

今天早餐時，我才和師父們說:
「我老媽的情形看起來不是很樂觀，這條路每個人都要走，只希望她能走的平順些，不要這樣拖累、苦痛，希望她能在我還在台灣這段時間裡，走完她的人生道路，我不希望人在美國了，才接到她往生的消息，要再跑一趟是很麻煩的事，現在機票又那麼貴云云…。」

師父聽了就說:
「妳怎麼可以這樣說呢?這樣的想法最好自己在心裡就好，不明就理的人，會以為妳希望妳母親離世…」也不是這樣啦，我的心裡是充滿了矛盾與不捨，但，現今病得如此痛苦的她，三番幾次的進出醫院，對她而言，是種折磨…，不忍看她再如此的病苦下去，我也是非常不捨她，接到她再度進加護病房，心裡真是萬針穿腸般的難過與傷懷，總是不希望她再承受過多的病魔折騰，但，她要是真的很快就往生了，我還是會很難過與不捨的…。

也許，這就是失落與傷懷的感受吧…。

每次電話來了，我都會有點心驚，擔心著:是不是家裡來電話，告知母親狀況不佳了?真的來了電話告知了，心裡卻又是七上八下的失神著…，這輩子，我和母親的情緣不深，可以說是很「淺」，而，她老人家又是非常傳統重男輕女觀念的人，自有記憶以來，母親不是很疼愛我，反倒是這一、二十年來，人都在海外跑，雙親也老邁了，兄姐們也都各自嫁娶、個自擁有自己的家小了，對老邁的雙親反倒是較少問候，而沒有家累的我，經常會撥電話回去問候，雙親們才覺得，還是我這個方外人較「貼心與孝順」，人年紀大了，不一定要你給什麼、要買什麼給他她們，她他們所想要的是:盼望著我們不時給她他們一個問候而已，但，個自有家小後的人，常常會忽略這樣微小的問安…。

雙親分別住院時，常常會想起紅樓夢裡的「好了歌」偈語: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痴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這句「孝順兒孫誰見了」，老病邁的父母們，感觸必定特別深…。

人，多數時候總要在像父母那樣老邁的年齡、那樣病苦不堪時，才能領略到當年未好好盡孝卻又早已流失的歲月，才知捥惜與傷痛…，卻都已經為時晚矣…。

人生，無論處在那一階段裡，總有失落與傷懷，尤其是面對至親的親人時，那種傷懷的情愫，真是痛澈心肺…，這是世間相，生死、死生，是必然的歸程，總要看淡生離死別的關卡，至到自己這一期生命結束為止…。

山上高人的師父則和我說，母親還不會那麼快往生，要我別緊張…，晚上撥電話給老爸，則說老媽的血壓有升高，如果是低於六十或四十的話，就不行了，高於六十是低了，但還無妨，今天已經誦了一卷地藏經、普門品、晚課迴向了…，明天到台中開會，屆時再撥電話看看，如果尚穩定的話，我就下午返山上，如果還沒穩定的話，我就下台南，無論如何總要陪老爸渡過這段非常時期…。

圖:開南大學佛像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