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故事二

五月初旬返台時，又見著了前年見著的一位先生，就暫且稱呼他為E先生好了，前年在新竹一位長輩的府上，見著這位E先生，他的右半邊頭部凹下去，臉形的長像也有點兒崎形，而眼睛兩眼也有點兒不太諧調，雙眼眼神沒有光采，似乎有些兒呆滯，在剛瞧見這位E先生時，一霎間我嚇了一跳…，納悶怎麼有人長得這麼地奇怪呢?後來，聽長輩說起來這位E先生的故事，我才了解他奇怪長相的由來。

E先生在七年前出了一場大車禍，在醫院裡待了四個多月，動了七次大手術，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命給保住了，他的右半邊頭骨被撞破裂，才會造成他現今的模樣兒，據說未出車禍以前，他是頗有名氣的建築師，曾獲得十大青年的獎項，他所設計出來的家俱、房子的硬、軟體，都是非常的莊嚴、精緻，許多佛寺的建築平面圖都是非找他來繪製不可，而他也很喜歡到佛寺去走動，主要是他有一位妹妹是僧尼，以至他和許多佛寺的僧眾們都相熟。

他有兩位太太，當然一位是元配，另一位是沒有名份，但卻是公開的小太太，這位小太太已經往生了，在他出車禍一年後離世的，這次在台碰面，我和E先生算是熟一點，畢竟兩年前見過面了，而對他這個人的故事我也已經有所而聞了，所以面對他的樣子，我沒有初次見著時的恐懼感了。

我這位長輩的府上，是在山上，而E先生是我這位長輩的大哥，論關係我們還是蠻親的呢，而山上很大，雖然我們是共住一處，但實際上要碰面的機會不多，某日的午后，我在院子廣場前的草地上拔草，E先生忽然走過來對我說:「最近我老是夢到我沒有緣份的太太，她都走過來對我說:我生病都是為了你，你出車禍住院我天天哭，哭到眼睛都瞎了，因為太傷心了我才會先離你而去…，為什麼她會這樣啊?」，呵，我怎麼知道啊?這麼複雜的關係，我也不懂哪。

我詢問了長輩，長輩才對我說:「他的小太太是癌症去世的，說是為他哭了四個多月得病走的，其實是她們家族裡有著某種遺傳基因形成的病症，當年她是E先生聘請的會計小姐，日久生情，後來元配也接納了她，雖然她沒有名份，但家裡也都讓她進駐，公司的帳目、店面，幾乎都是她在處理，她的權利比元配大，而兩棟價值幾千萬的房子，也都用讓她的名字購買，她老是說跟著E先生二十來年，沒有任何名份，他名下的動不動產百分之八十以上，都過戶給她了，也不算虧待她了啦，她死後她家裡的人都把這些原不歸屬於她的東西，全數取走了…。」。

長輩後來又對我說:「E先生以前的人生過得多采多姿，論才華、人品都是沒話說的好，口才更是一流的，約二十年前，我和他的大、小老婆一起都在他的辦公室裡坐，他接一通電話接洽事情，約兩小時左右後，貨運行送來一個快遞大包裹，裡面打開看，是一盒巧克力、一束玫瑰花和一封信，原來是先前E先生接洽公司的人，她聽E先先的聲音很嘹亮，語氣健談幽默又風趣，就馬上送這些東西過來，說是要和E先生做朋友，妳想想是二十年前的台灣耶，那時還算保守、純樸，民風和現在相較起來的話，那個年代就有女孩子如此大方進攻，妳想，E先生以前有多少女孩子倒追啊，無法屈指出來呢…。」

呼，說真的，我是無法想像得出來E先生以前的樣子，但是，諸行無常，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我不該用一己的心量去揣測所見到的事情，我倒是有看到他設計出來的家俱，耶種精工、細巧，一般市面上的是絕對看不到，現在的E先生，走路一枴、一枴地，生活起居尚得仰賴外傭照顧，他現在變得氣餒、喪志是難免的了，他看到人總叫人家來喝茶，也不管人家愛不愛喝、想不想喝，也許這是他唯一想到的待客之道吧。

長輩說，E先生曾經是一位非常優秀又用功的健築師，你有任何問題找他、請他幫忙，他一定會找到好的答案、好的方案，讓你滿意為止，他見識廣擴、學識豐富，許多人都很敬抑，出了這場車禍無疑是他人生的大悲劇，這個車禍也出的離奇，他在自家公司附近騎著腳踏車，就在道路旁被大卡車撞到，那個衝撞力可能很強大，E先生被撞到車前大玻璃上，又反彈到地上去，就這樣不省人事了兩個多月。

據說，E先生以前是身體很強壯的人，跑步三個多小時，大氣也不喘一下的人，從沒生過任何病的人，這就樣，一場飛來橫禍的車禍，把他正值飛黃騰達的事業、生命，畫上了休止符…。

E先生也許是一位善人、好人，但這樣的人生、命運似乎是老天爺特地給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了吧?前半段人生是如此的多姿彩，後半段人生卻又是如此的暗淡無光，也許，他的後半段人生是用前半段人生來沉澱與緬懷的吧…。

是時也運也命也，人生總有許多無法預測到的事情，好--未必是真正的好，不好也未必是真正的不好，人生不在於活得長短，而在於活得有意義，E先生的後半段生命，已在佛寺裡潛心修行，或許，他的人生是由最姿麗多彩的頂點轉折到平淡潛修的境界了，更或許，他是菩薩的化身來示現應機，告訴許多和他接觸過的人，這就是無常幻化的世間，珍惜現前擁有的事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