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diohead × 村上春樹
未看電影版的《挪威的森林》,截今已悄悄下畫。得悉Johnny Greenwood負責電影的配樂,忽然間對「Radiohead × 村上春樹」這一周邊配對感到莫名的好奇,更甚於影片本身的改編。
不知從何時起,讀村上春樹的小說,與及聽Radiohead的歌曲,成為某種個別身份的特定標籤。除了是品味認同,也是一種生活態度,以至個人世界觀的代名詞。而《挪威的森林》電影版的越裔導演陳英雄,就正是其一這樣自我標籤的文藝創作者了。
事實上,陳英雄已經不是第一次在作品裡選用Radiohead的音樂(且別斤斤計較今趟Johnny Greenwood乃以個人身份參與《挪》片,而非Radiohead團隊)。在《挪威的森林》之前的《三輪車伕》,一部講述戰後越南社會之陰暗面的得獎電影,便起用了Radiohead的名作《Creep》,看似並不協調,Thom Yorke拉長高音疾吭的苦澀,遇上熾烈火燒的蒙太奇畫面,卻產生微妙的劇烈化學作用,營造人間地獄的景象。當中,梁朝偉也的確獨具村上春樹文風般的樣子氣質。
以Thom Yorke為首的Radiohead,一副科學怪人的輪廓,以及靜止狀的電幻音律,跟村上春樹的文學風馬牛不相及,何以陳英雄和我都喜愛把兩者拉在一起呢?
村上的文體豐富多變,Radiohead的歌詞文字同樣艱澀深奧,程度不下於前者的文字。縱偶爾散發校園氣息(《挪威的森林》乃直接描述村上於六十年代學運前後的大學宿舍生活;Radiohead早期的歌曲(甚或追溯至On A Friday時期)多少帶有牛津書生的青瀝,有別其他同時期的英倫樂隊一身頹廢的工業味),卻總是不太合群(村上沒參與學運,僅只旁觀;Radiohead未紅時更遭受排擠,英國媒體一度拿Thom Yorke的半邊眼疾開玩笑),就彷彿一個靦腆的書覬子,獨自鎖在一角,沉溺於存在主義論說,思考死亡的迷思。
當社會高速發展、走向現代文明之際,Radiohead及時作出奇特的觀察,發表《OK Computer》回應時代的隙縫,預示科技統馭的未來,人類情感冷漠的極端生態,旨題宏大,被廣泛視為搖滾史上最重要/偉大的專輯之一(不論認同與否,它好歹算是近代最具革新性的概念大碟)。之後蟄伏三年再推出《Kid A》,進一步承襲前作的科幻主題,單是碟名「孩童甲」(又譯「複製人一號」)更赤裸裸地展示一個喪失人性的世界。在整體風格上,《Kid A》更加確立樂隊邁進電音化的路向,徹底擺脫結他搖滾的樂隊傳統,節奏更趨呆板,觀感無可救藥的荒涼,與村上春樹的另一本著作《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不謀而合。其中Radiohead的歌曲《2+2=5》和村上的最新小說《1Q84》,皆開宗明義取材自喬治歐威爾的《1984》。
雖說兩者對現今世界的發展各有想法,可他們並不熱衷政治,作品裡沒有具體的政見表態,只隱晦閃過約莫抽象模糊、不明確的意識形態。同時兩者卻於人道立場上積極發聲:村上春樹往耶路撒冷領文學獎,期間發表了一段激勵人心的「雞蛋與高牆」演說謝辭,後來被政黨用作宣傳口號;Radiohead亦長期堅決表明反核的立場。有別二戰和冷戰時代,現世代人沒有逼切的不安感、焦慮,科技充實生活,卻促使人際疏離、情感麻木,意識不成形態,年輕人再沒理想可言,思想空洞,生活寂寞枯竭。《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遇見100%少女》、《發條鳥年代記》與《Fake Plastic Trees》、《No Surprises》、《My Iron Lungs》,單從作品名稱已經很符合後現代生態。作品沒能為我們帶來任何啟發,唯可跟隨它們的調子,裁進一個無重力的領域裡去。
近一年內的多部矚目電影,《挪威的森林》除外,也圍繞著Radiohead的音樂而來。Christopher Nolan坦言是Radiohead的樂迷,其音樂伴隨他的左腦去酵發出《潛行凶間》的構思;中島哲也的《告白》不下四次播放收錄於《In Rainbow》專輯的曲目《Last Flowers To The Hospital》,襯托校園上方的灰沉沉天空,展現末世景緻;David Fincher的《Social Network》官方預告片則以重新編唱的《Creep》作為背景音樂,名符其實籍以樂隊慣寫的音樂主題,交代網絡世代人際關係之虛無與脆弱,直接點題。
不但文字、聲音和影像,村上春樹與Radiohead兩者還有美術風格可作比擬。二人的故事總不免出現一些怪胎般的角色造型,村上的小說以及散文不少以動物特徵的人物設定,如羊男、漩渦貓……Radiohead的唱片封套則沿用酷似Pop Art畫家Keith Haring風格的圖案,與及火柴人一般的卡通人物,成為自家的科幻美學。不妨看看下列的附圖,可見兩者都喜愛標奇立異的畫像,實行「化醜陋為潮流」!
radiohead 的 there there其實就是從發條鳥日記發想的
我都愛, 但我是文青? 不, 我只是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