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寫一篇關於「前任老闆」英國的文章，直到此時回歸十週年將近，筆者於是動那粗糙的筆去緬懷一番。就算本人未曾踏足過英國，通過各式各樣資訊，也感覺到英國這個國家變了許多，不只是政權由貝理雅易任為白高敦，更甚者是整個英倫文化的改頭換面，包括經濟、教育、搖滾樂、影視發展，而令我最感惋惜的，則是英式足球猶如標題的那句「English Style has gone...」般逝去。

刮眼一看現在的英國足球界，不但出產了全球最高收入的足球明星、擁有全球最多資金的兩間球會，剛結束的歐聯盃賽裡，四強之中英超球隊佔三支，再看看近十年的大型國際賽事，英格蘭總是名列八強的座上客；而最重要的，英足的球迷量龐大，使得英超聯賽事的電視播放權費用直達天文數字，照道理現階段的英式足球正處於所向披靡的強勢，那到底又有何惋惜呢？

流行音樂也好，足球運動也好，這些閒餘藝術∕體育發展都是由當地的經濟環境所促成。現今英國經濟蓬勃，但又是另一皎泡沫，外在看來圓大晶瑩，內在則是空心無物，說穿了，愈來愈發達的英足就是一種泡沫效應：球隊可以上市招股，大量購入貴價外援球員，甚至修建球場等重大工程，看似富裕而百花齊放的運動工業，卻偏失去了足球比賽最根本的原動力：兩片字––「悅目」！

「悅目」可以區分為兩種的精彩：一種是形勢上緊湊的精彩，這往往發生在入球梅花間竹、互有領先落後的情況下；另一種是球隊本身的精彩，即使在懸殊的局面，亦能讓球迷用觀摩的視角去欣賞球員的技術、組織、衝撞，1986年世界盃八強賽巴西對法國互交白卷的一役便是最佳例子，畢竟觀賞一場足球賽，意義並不在於看入球的多寡，而是看整場賽事裡競賽者的臨場表現。前一種精彩，關鍵在時機巧合；後者的精彩則是球隊或球員本身質素的培養，至於英式足球的轉變，可概括為舊時的英足同時隱含著兩種截然精彩的可能性，反觀現今處於強勢的所謂「英國波」，儘管碧咸的斬波長傳有幾準蠅，也復現不了昔日兩者兼具的可觀性了。

筆者從1990年世界盃分組外圍賽威爾斯對英格蘭一役中，便對狠勁的英式踢法留下很深印象。英威兩隊本是同根生的毗鄰隊伍，兩軍陣中球員大多踢英甲聯賽（當時尚未易名為英超聯），踢法上也是沿襲著傳統英式風格，比賽節奏極為急促快板，在知己知彼的戰情下尤甚悅目。上半場威爾斯憑藉射手魯殊梅開二度而領先2：0，然而當時的英格蘭可有劣境反勝的質素和頂級射手連尼加，於是下半場即以水銀瀉地的攻勢轟進四球，終以2：4的戰果反勝威爾斯。現代人一看，必用陰謀論來斷定「打假波」了！但我記憶中下半場的威爾斯並沒有放軟手腳，只是英軍改變了進攻模式，柏加與皮雅斯等防守球員多點上前助攻，使中場靈魂班尼斯有較多空間發動策劃以致勝果。其實在整個足球史上，英格蘭上演過多幕鋒迥路轉的場面而又常常是緊湊激戰中的落敗一方（除了1966年世界盃決賽例外），為英式足球添上一份額外的悲情。

傳統英式足球，比歐陸式踢法更加悅目，是它的球賽節奏較之狠快，往往掌握住中場進攻的脈搏。一般人眼中所謂的「英式踢法」總離不開高Q大棍、粗枝大葉，可是我所認知的英式踢法，層面卻豐富許多，但最關鍵的還是昔日全盛時代的英足裡面，幾乎每個核心進攻球員都有控球的能耐。

而事實上，現今有很多球迷誤解了何為「控球」，以為像C朗拿度、祖高爾的花巧腳法就代表是「控球」能力，這都是大錯特錯。而昔日英足球星較現今優秀的原因，就是他們對於控球這個腳下機能的重視，華度、比士利、班尼斯、加斯居尼、柏加、麥臣、恩斯以至右閘位置的皮雅斯，通通都有很高的控球質素，能夠帶球推進再發動致命傳送，對於近年英格蘭常採用的碧咸＋謝拉特＋林柏特＋祖高爾＋卡域克＋史高斯這條星級中場線，大多依賴定點死球才製造出最具威脅的埋門，他們不但缺乏「帶球推進再發動致命傳送」的本事，甚至徹頭徹尾地失去英式踢法應有的粗線條個性。

真正英足的最後一次展現，該是1996年的歐洲國家盃，當時英格蘭教練雲拿保斯沿用硬朗的英式踢法，著重球員的控球技巧及整體配合，起用柔嫩的麥馬拿文與安達頓作側擊，跟中場的加斯居尼、恩斯、前線的舒利亞、舒寧咸、後上疊瓦式助攻的拿索斯、加利尼維利等人的硬朗湊合成剛柔並重的進攻模式，當時更以4：1大勝強敵荷蘭掀序幕，一洗六年頹勢，重現90年世界盃的皇者霸氣。

我承認英式足球供予人悅目澎湃的賞樂刺激，無奈這種消耗甚大的踢法總是水準不一而大起大落，在96年歐洲國家盃四強對德國的一役中，英軍原有領先一球的大好形勢，但由於消耗太快，遭德軍於完場前發動突擊由慕拿入揳空檔位而扳平，並最終飲恨該屆歐洲國家盃。那時候的英格蘭並不及現今戰績平穩，90年世界盃殺入了四強、92年歐國盃首圈便遭淘汰、94年更爭取不到參與世界盃決賽週的資格，但又在96年的歐國盃捲土重來，因而在碧咸未入國家隊前，廣泛球迷較少追捧英格蘭，反而水準穩定的西德與意大利這兩支歐洲長勝部隊更廣受本地球迷支持。

站在經濟立場而言，英式足球的名存實亡也是必經之路。全世界的足球運動同是面對著歐洲一體化的趨勢，英國貴為足球大國，理所當然會朝著這條大道行走，並且發展得最為迅速蓬勃，英超球會不斷吸引到外資財團青睞，傳統英式踢法的種種陋病一律被視為落伍而不設實際，於是改用歐陸式的高效率踢法，再加上非洲球員的體能，像是車路士的這等球風空泛而又屢獲佳績的富豪班霸，或會是英足的未來大取向。因偶像球星、名牌球會此類潮流元素作祟，現時的英足無疑吸納了更多年輕球迷，可是這些年輕球迷裡頭，又有幾多人感受過真正英式足球的那份熾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