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標題──從《赤裸武器》到《三更之回家》的女體裸露)

(圖:《赤裸武器》)

一‧從「人」到「機器」

就在香港導演王晶準備籌拍，當年轟動一時的《赤裸羔羊》(1992)的續集，《2000赤裸羔羊》的沒多久，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在一個刮著颱風天的傍晚七點左右，走進了香港一家佛堂，為即將出生的小寶寶祈福。她的後面，跟了幾名對她念念難忘的記者；她那豐滿的臀部並不因為懷孕的大肚子，相形失色，多年之後，在風雨飄蕩中，依舊令人心神蕩漾。

這個大肚子女人正是當年在《赤裸羔羊》中，全裸演出片中那名叫作小貓的女殺手，邱淑貞。香港記者問著那再過兩個月就要臨盆的邱淑貞，為什麼老公沈嘉偉沒陪她一起來？這位當年的全裸殺手(該片英文片名就叫《赤裸殺手》)，只是低頭微笑不語。

在被問到她是怎麼會想去這座蓋佛堂時，邱淑貞就顯得比較有精神與記者交談；她說外界一直流傳這座佛堂是她出資興建，其實是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而她不過是略盡一點心力而已。

事隔一年多後，也就是距離王晶工作室出品的第一部電影《赤裸羔羊》的十年之後，續集終於上市，片名取為《赤裸武器》。不過，片名卻改了一半，由原來的“人”(赤裸殺手)「進化」為“機器”(赤裸武器)。然而，十年之後的變化不僅如此，王晶也「肚子變大」了！

王晶為什麼要把“人”變成“機器”？這跟王晶的「肚子變大」有關。

很巧的是，當年執導《赤裸羔羊》的導演霍耀良，近年來與好萊塢的關係日益親密，而這次執導《赤裸武器》的程小東，早已是名震兩岸三地的動作指導；而他的動作指導近作正是中國電影史上耗資最鉅的《英雄》；而這部以動作為號召的鉅片的目標，正是代表好萊塢的奧斯卡獎──王晶的「肚子」裡無疑正發著比以前更「大」的春夢：打入國際影市！

為了這個春夢，出品人王晶把故事的背景國際化：上次的探員任達華辦的是香港本地的案子，而這次的探員吳彥祖竟然飛升為，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專案小組指揮。而在華語片「打」入國際市場的考量下，王晶找上程小東來將世界的共通語言，動作，這個大元素發揮得比上次更淋漓盡致。程小東在這方面也確實沒令人失望，多組動作與情慾場面，在程小東式的電腦特效運作下，使得這部異色電影頗有西方電影的風格。

當然，王晶之所以為王晶，就在他的眼睛總是沒法離開女色；不過，王晶還之所以是王晶，更在於他要的是「異常的女色」。

上次王晶設計了一個變態的女同性戀殺手(吳家麗)，以及一個陽萎、看見鎗就想吐的異常男人(任達華)；這次王晶變本加厲，把片中所有的變態的人，完全集合為女人，這些女人各有各的「異常特色」，或者綁架美少女、將她們抓到荒島訓練成殺手與男性的性奴隸(黃佩霞)，或者女殺手間因患難相助而成女同性戀(Maggie Q與安雅)。相較之下，男人就「正常得很」，不是具有泱泱「大國」的君子風度(CIA大探長吳彥祖)，便是為非作歹又嫖賭姦淫的大暴徒(日本赤軍連凱)。

在這部片子籌拍期間，王晶曾屬意寫真女郎郭靜純，出任片中一位女主角。萬萬令王晶沒想到的是，曾經出過兩本寫真集的郭靜純，竟然拒絕了他。王晶事後很「憤怒」地公開表示，郭大小姐在兩本寫真集中大脫特脫，為什麼就偏偏對於他的電影，卻表現出一副扭扭捏捏的裝模做樣。郭靜純更氣憤地回應說，要她在一部電影中先是被強暴，接著又要被姦殺，「這種電影」她怎麼能拍！

然而，為什麼之前裸露經驗遠不如郭靜純的Maggie Q與安雅，卻「能」接拍這種電影？更等而下之的比較，邱淑貞的大膽裸露還可以叫作是“人”，Maggie Q與安雅究竟為了什麼甘願淪為「這種性機器」？

二‧從「機器」變「武器」

過去，誘惑著一個女演員肯裸體演出的「動力」，除了額外加碼外，還有著可以與知名導演或明星合作而一炮而紅，這種戲約源源不絕的大商機「希望」。不過，懷抱希望的肚子更大，落空的幻覺也更跟著變大。因為，過去的世界與商機之所以「單純」，還在於社會與整個地球的關係，還沒有被赤裸裸地打通開來。

在這不到十年之間，與國際社會關係無法不密切的香港社會，不僅已經發生劇變，而且還被迫發生大變！全球化市場時代的來臨與加速，不但使得當地的華語片被好萊塢電影壓著打，甚至迫使華語片再也不得不認為，唯有衝進到國際市場中，華語片才不致淪為一隻隨時等待著被宰割的羔羊。

於是，被國際社會視為具有「特異功能」色彩的中式武打，給華語片視為是攻進國際影市的一大武器。但是，再怎麼神奇的武器，一旦下山來到瞬息萬變的國際社會，也總有招式用老的時刻。於是，功夫元素與其他元素的重新結合，便呼之欲出。成龍式的雜耍功夫，加上近乎卓別林式的諷刺喜劇，在成龍那種二十年來，環顧天下無人可及、無人膽敢的「搏命演出」下，去年終於打進好萊塢的「兩千萬俱樂部」這個最高峰。

然而，令所有華人演員同時大感驚訝的是，成龍竟然隨即感慨他在好萊塢並不得志，因為好萊塢只把他當作一個「打仔」，而不是像阿湯哥、梅爾吉勃遜這種「真正偉大的演員」來看待。成龍甚至表示希望能重回亞洲拍片的懷抱。不過，電影類型向來活潑的香港電影人，早已經勢不可擋地在「成鳳」上下各種「特異功能」功夫。《赤裸羔羊》就是率先在這種「國際氛圍」下，開創出來的一個特異局面。

但是這個新局面，卻由於當時中國大陸市場的尚未開放，西方電影市場還沒積極對東方電影放心，使得這種新局面仍局限在亞洲地區。不過，這個外在原因並不能完全解釋王晶「必須」，非把女人「打造」成機器不可、Maggie Q與安雅為什麼能為郭靜純所不能為之事。幾乎與《赤裸武器》同時誕生的《三更之回家》，這部帶著幾許神秘感的驚悚片，為我們解破了這些耐人尋味的為題不小的內在因素。

人們很驚訝，為什原麗淇這個女人第一次拍電影，就「心甘情願地」全裸演出。在片中飾演屍體的原麗淇，日前來台為該片宣傳時，被問到「黎明在片中為妳洗澡的演技如何？」時，原麗淇竟然不動聲色到立即脫口而出地說：「我不知道，當時我已經死了！」這句話對我們來說，簡直有如石破天驚般的一擊：「Maggie Q、安雅與原麗淇，這三個毫不畏懼自己在片中的異色演出的女人，莫非有什麼『已經死了』？」

也許，我們應當先轉過頭去遼望一下，這三位女演員所共同具有的特色：她們都是ABC！這三位女演員的共同特色，不只是中文不太行、習慣講英文，而且似乎對於自己的身體的公開裸露演出，絲毫不畏懼。環顧近十年，亞洲電影中的新興勢力，韓國電影與泰國電影，這兩個國家的女演員在片中的大膽裸露演出，實在很難不教人對華語女演員深思不已。

我們實在很好奇，為什麼《三更之回家》的導演陳可辛，找該片的女主角遠找到美國去了？我們實在也很好奇，為什麼王晶早在安雅還沒發生搖頭事件而聲名亂噪之前，就已經「洞識先機」大膽敢啟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ABC，來挑大粱演出該片其中一位女主角？相較於其他亞洲國家的女演員，土生土長的華人女演員，至今仍然對於在大銀幕上赤身露體，存在著不小的心理障礙。我們除了懷疑邱淑貞的「返樸歸真」，與她先前在大銀幕上肆無忌憚地裸露演出「脫離不了關係」(無論是看破還是有悔)外，郭靜純的斷然拒絕其實更窄化中華文化中「身體髮膚」，這種根深蒂固的女人身體觀，而較疏離於歷史不過百年的西方產物的電影。否則，不會出現所謂的「楊思敏現象」。

像楊思敏這種在日本名不見經傳的模特兒與演員，來台發展不過幾年功夫，甚至在典型的三級片《金瓶梅》系列中的演出，其演技與邱淑貞相較之下，簡直就像是個屍體，卻在去年日本職棒首度來海外/來台開打時，竟然與陳水扁總統同台，一起為大榮鷹隊與歐力士隊擔任開幕嘉賓。楊思敏這種在演藝事業上堪稱是驚人的突破，與土生土長的華人女演員，至今仍然鮮少有人敢在大銀幕上把自己的身體當作武器，於今看來，可說已然到了赤裸裸的關係。

擴大以論，從成龍的成功打進西方市場對比於當今華語片的相對式微，成龍那種將肉體的獻給電影的做法，由此看來，實在引人遐思不已。然而，我們不當誤解的是，華語片的式微當然不是由於，絕大多數的土生土長的華人女演員不願將自己的肉體獻給大銀幕，而恐怕是華人演員至今仍把自己的身體，困在表演畢竟是虛假的這種機器化的僵硬觀念中，而還不能把表演當作是一種改變世界的武器的階段中！

BOX1：舒淇
以三級片起家的舒淇，去年終於以一部《玩命快遞》，不僅打入國際市場，受到好萊塢的高度注意，而且屬意舒淇出任該片女主角的還是法國第一名導盧貝松，更在與超級天后瑪丹娜的新片《掃地出門(Swept away)》撞期的情況下，在票房上把瑪天后掃地出門。舒淇的演藝事業因此達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國際高峰，也使得不少「後起之秀」引以為「典範」；不過，若仔細剖析舒淇成功的「武器」是什麼時，恐怕將令很多「後起之秀」以及不是後起之秀，要低頭不敢/無法深思。

從舒淇入行當起演員，也是因為拍了露點寫真集後，被王晶看中，也是去拍了類似《金瓶梅》這類三級片的《玉蒲團》，就可想而知舒淇最初的遭遇，其實是被王晶把她拿來與其他三級片女星一般視為機器的。王晶之所以到現在還只是香港知名導演王晶，被他「提拔」進大銀幕的舒淇，最能說明他的限制，以及反襯出舒淇很難為後起之秀所向背之個人特質。

與舒淇熟識的媒體人並不太多，不過，每一個人都對她在後台與前台上的判若兩人，感到非常驚奇；驚奇的地方卻不在判若兩人這個戲劇化的對比區分，而在「判若兩人，各自都很迷人」。後台的舒淇簡單樸素而天真無飾到迷人，前台上的舒淇則冷豔之中掩飾不了頑皮的本性；兩種舒淇不僅都很迷人，相加起來，不但令別具慧眼的大導演為之大感迷惑不已，就連去年首度來到好萊塢為《玩》片宣傳時，天字第一號全球最性感的男人都不禁對舒淇大表迷戀。

舒淇身上特有的那股懶洋洋，半是出自其不加掩飾的純真本性，半是來自於她說她年輕時「幹過太多壞事」，以致現在看到許多事情都提不勁來。與王菲那種「球質比較重的慵懶」，相較之下，舒淇的慵懶輕的也許有點像輕功，以致許多與她合作過的大導演，都不禁讚嘆她可塑性很高。身在大染缸的娛樂圈，還能繼續維持其純真的本性，以及這種獨特的輕功，都是屬於舒淇個人的獨門武器──這種東西若有人想學，必然會引起致命的挫敗感，以及挫敗的後果。


BOX2：徐若瑄
一樣是生長於台灣，一樣是以脫星起家的徐若瑄，是另一位與舒淇不但成功脫離賣肉行列，而且也成功轉進國際(主要是日本)的女星。徐若瑄值得一提的地方，正是她與舒淇最大不同處：舒淇屬於是那種以「不假思索的天份」為武器的女星，而徐若瑄卻是一位「喜歡用腦筋」的才氣女星；兩人成功的武器不同，致命的部位自然大不同。

在演藝事業上，徐若瑄顯現出其個人魅力是在歌唱方面，她能唱也能作詞作曲，這種能耐真的要教後起之秀望之怯步。不過，徐若瑄的獨門武器，聰明的腦筋，卻也造成她在演藝事業上的致命傷。徐若瑄很知道自己所具有的可愛外型與內在，不過，她的腦筋常教她把這點用的不是太過，就是地方不對。就演員這個行業來講，比較會用腦的徐若瑄，比起比較不會用腦的舒淇，靈活的變化空間因而遜色不少。

從徐若瑄最近在演與唱兩方面的狀態來看，一個是去年參與成龍的《特務迷城》演出，另外一個是又再為周杰倫的曲子填詞，徐若瑄最大的武器其實並不在那教人看得到的可愛，而在那令人聽得出的「簡單」──很奇特的是，當徐若瑄把自己變得愈簡單，就自然散發出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