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與打破:費穆的【孔夫子】
偕同一位香港年輕導演Un與一位台灣的年輕製片Ba到深圳,Un帶我們到深圳最大的一家書城。
結帳時,Un買了五本詩集,我露出驚訝的表情;「詩,能帶給我想不到的影像感。」Un說。
「突破嗎?」Ba走過來時聽到Un這麼說,笑著回說。
我們談起了北島,也談起鄭愁予,還談起席慕蓉(圖上),「他們已經很難再有什麼突破了吧?」Un說。
「人都很難顛覆自己,顛覆不了自己當然就很難突破自我。」Ba說。
「顛覆似乎也只是從邏輯上下手,沒辦法真突破,所以,也只能造成『一次突破』的幻覺。」Un請我們到剛開幕不久的心星巴克喝咖啡,他忽然談起了「香港電影資料館」研究主任黃愛玲,在她寫的那本《詩人導演——費穆》中談到,費穆(1906-1951)過去在中國被視為「頹廢派」,她卻以為:「我們都聽習慣了鏗鏘有力的聲音,每每將藝術家對美的追求,視為淺薄輕浮;將委婉內容的胸懷,曲解為蒼白病態。在歷史的洪流中,費穆不徐不疾地穩步向前,擇善而固執,且最終能夠自我完成,在深受意識形態干擾的中國電影史,確是異數。」
在往星巴克的路上,我們談起今年香港國際影展(03/22~04/13),放映了費穆的【孔夫子】(1940),Un說這部影片在香港電影資料館的手中,前後歷經了8年的修復工程,今年才正式公開放映。
Ba說【孔夫子】在畫面構圖、電影感與氛圍,其實等於都在為【小城之春】(1948)(註)這部經典中的經典打底,「突破,真非一朝一夕可以得來。」
「不過,費穆反倒卻是在【小城之春】中,打破了【孔夫子】的『扞衛儒家』的大格局,真正在【小】人物中才做到了當初言稱的,『還他(孔夫子)一個本來面目』的活靈活現的電影奇蹟。」Ba感慨地說。
「所以,我們一直在談的『突破』其實是指的『打破』?」Un突然抓緊我的手臂激動地說,「『打破』才能超越他們這些大師自己過去的邏輯與老路?」
不知為什麼,我突然打了一個寒顫:在思想起禪宗的「當頭棒喝」的同時,第一次察覺到,「突破瓶頸」那裡面,其實充滿了「暴力的內涵」。#
註:香港電影金像獎協會在2005年三月舉辦的「中國電影誕生百年:最佳華語片一百部」紀念專輯活動中,【小城之春】拿下百部華語片第一名,侯孝賢的【悲情城市】拿下第5名,李安的【臥虎藏龍】拿下第10名,第2名是吳宇森的【英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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