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化貓鼠麵今況)


(1.)兒時被捕

我的家鄉在彰化，兒時印象中，小時候吃的貓鼠麵店是人生鼎沸再加上一團漆黑，尤其是店裡老闆那口鍋子，據說已經不知道幾十年沒洗過「味道才會這麼香！」

大人們之間常常這麼說，引得我每次進那家店，總要探頭看看那口黑漆麻烏的鍋子，看看裡面究竟有什麼玄機。倒是我每次看到的，不是鍋裡面有什麼(那鍋肉燥還真的黑得教人看不清)，倒是對從鍋裡流冒出來的汁，在鍋子四周結成厚厚的凹凸不平的「鍋帽」，尤其感到莫測高深；以致我常常就這麼愣在爐子旁看半天。大人就笑我：「又在『貓貓仔看』(台灣話是偷看)了。」

據說是因為老闆身材長的瘦小的像老鼠(我印象中覺得也還好)，所以他賣的麵才叫貓鼠麵。台灣話裡，老鼠就是貓鼠，不過在我們那個在學校說台語會被罰錢的「白色恐怖年代」裡，在國語式的思考裡，總不免教我懷疑上門吃麵的顧客才是老鼠，而老闆正是捕捉自動送上門來的顧客的貓。

(朋友在樹林開的義大利麵店)


(2. )老爸被捕

長大了，聽到周圍的人口水流出來的愈來愈多的，不是日本拉麵，就是義大利麵。即便我有朋友開著正宗的義大利餐廳(老公是義大利空運來台如假包換的義大利人)，不過，兩者都教我望之卻步。光看兩者的價格多半上百，跟我兒時吃的貓鼠麵最多不過二十塊(因為加了蝦丸或雞卷才這麼多錢)，有如天壤之別；我總懷疑，日本人與義大利人這兩種洋鬼子做出來的麵，又是另一種捕捉顧客的貓－－缺乏黑漆麻烏的鍋子的跛腳貓。

不過，事實上還有另外一點，令我對日本拉麵與義大利麵的滋味，「看來不過爾爾」。原來貓鼠麵的其中一大絕招，就是把蛤仔汁熬進肉燥裡，之後再把肉燥炒香，再加入排骨高湯。意思是，貓鼠麵是把義大利麵中常見的蛤仔「煮成無形」，把日本拉麵中特愛的濃稠大骨湯做的濃而不稠。

然而，自從我小六舉家搬遷到台北之後，我便沒再吃過貓鼠麵，直到約莫十年前，老爸因為票據法，在台北被逮，之後送往員林地方法院，我跟老姐們在彰化與員林日夜奔波了三整天，中間經過貓鼠麵店，才有機會再度一嚐兒時「被捕」的滋味。只是明亮的店面、光鮮的鍋子，即便老姐依舊讚嘆貓鼠麵「滋味非常」，我卻覺得兒時那家貓鼠麵店，在面目全非中已然「滋味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