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攻殼機動隊2】)


這次威尼斯影展(61屆)開幕以來，三種影像一直糾纏著我，糾纏著我對華人電影重出江湖「以何為劍」的幢幢幻影。

宮崎駿這次的【移動的城堡】為什麼首度棄守自己的劇本？王家衛的科幻片【2046】究竟為了什麼，非得耗時五年之久(至今還在補拍、翻修)？尤其是，今年這個全世界最老的影展的閉幕片，破天荒首度看上了動畫片，日本導演大友克洋的【蒸汽男孩】。──我的第三個影像並不來自於【蒸汽男孩】，而是另位日本動畫導演押井守的上世紀作品【攻殼機動隊】。

上世紀90年代中期，【致命武器】、【終極警探】的製片Joel　Silver遇到了姓Wachowski的兩兄弟，他們給他看了【攻殼機動隊(Ghost　in　the　Shell)】的日本動畫片。兩兄弟看著目瞪口呆的Silver說：「我們想拍一部這樣的電影，不過是用真人拍。」Silver先生愣了半天才說：「我從未看過這樣的動畫片，這不是美國式的闔家歡的卡通，而是一個關於未來世界的暴力傳說，真實與虛幻糾纏在一起！」他後來贊助了Wachowski兄弟的拍片計畫；不過兩兄弟卻一口氣拍出了三部這樣的真人影片，這就是【駭客任務】三部曲。

武術指導袁和平，在這幢幢幻影中，閃動出一絲黑暗中的光芒。眾所皆知，袁和平既是【駭客任務】的動作指導，也是亞洲電影至今在奧斯卡史上獲獎最多的【臥虎藏龍】的武術指導。關於袁和平，眾所少思的是，電腦特效與袁和平的武術其實是糾纏在一起的；沒有「加上電腦科技」的袁和平，【臥虎藏龍】綻放不出武俠片空前的武技場面。

從這片「加上電腦科技」的透鏡以觀，我們重新打開威尼斯影展與華人電影掘起世界影壇，糾纏在一起的每一部金獅大獎影片：【悲情城市】(1989)、【秋菊打官司】(1992)、【愛情萬歲】(1994)、【一個都不少】(1999)。我們發現上世紀末華人電影的豐功偉績，一直是「以鋤頭當刀劍」，所砍出來的一條血路。

華人電影對世界電影的貢獻，在於以最新的「電影科技」描摩出人類最素樸的情感與力量；然而，隨著時代急劇的變轉，華人電影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把「電影工業」繼續停滯在電影科技的「農耕時代」。

有如是自知之明者侯孝賢，公然告訴世界媒體看【珈啡時光】「很可能會睡著」；無「動畫作為電影工業先鋒」之見的中影，在去年推出的動畫鉅片【梁祝】，還沉睡在迪士尼闔家觀賞的「農業時代」氛圍中。

要「如何重新鍛造」騰空殺出的華人之劍自屬不易，但從三部日本動畫將在美發行的背後片商──【攻殼機動隊Ⅱ】的背後是夢工廠、【蒸汽男孩】背後是哥倫比亞、【移動的城堡】背後是迪士尼──，我們就不難理解「新而利的華人之劍」，絕不僅止於跨國合作，隱藏在檯面之下的更多的是對明日世界的夢幻之想。

科幻與科技因此在其中扮演著一個糾纏不清的角色；這個角色對追求了五千年「素樸之情與力」的華人之困難，從眼看即將上映卻還沒完沒了的【2046】，可見一斑；從宮崎駿不得不向【魔戒】原作托爾金的門徒Diana Wynne Jones(【移動的城堡】原作者)求救，再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