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冷山】拍片現場之﹝左起﹞妮可基嫚、裘德洛、導演安東尼明格拉)

二‧愛情之血，生命之皮


山，看不在眼中；冷，倒不進心底。


然而，能越得過去的，「說」來，也許比轉台還更輕快：不將天氣等同氣象。


如果我們不再把氣象等同於天氣，假使我們不將心思跟著眼前的/看得到的雨「嘶」而舞，則我們將發現電影在表面上，所運動的那種疏緩的步伐，以及原作者所宣稱像「母牛咀嚼糧草」般緩慢生活節奏，其實都是一種表面與字面上的幻覺。


這種幻覺跟宣稱以科學方法或儀器為依據的氣象，意圖取代天氣的實質內涵的妄想，其實是一樣的。這種取代與妄想反而阻礙了，個體對於天與地最原始且無污染的直覺。


奇的是，這種「我甚至還不認識你」的情絲，在相阻隔千萬里中，默默爆發開對生命的原始直覺：裘德洛扼制了遭受其他女人強大誘惑的污染；妮可基嫚離開書堆、雙手伸進被泥土「污染」的農家生計之中。


妙的是：但，越過去了又如何？電影接近尾聲之時，正是妮可基嫚拔腿狂奔到即將臨終的裘德洛身旁時，裘德洛最後奮盡全身力氣，說了這麼一句教麻辣世紀之人備感廢話之話：「我..回來了！」


鏡頭這時候以九十度角，從上面垂直拍攝這對之前見面次數曲指可數，三年之後再重逢不到二十四小時的癡情男女，雙雙癱倒在雪地上。男人死了，女人在下一個畫面裡正扒下一隻剛死的羊的皮，她把這張皮一把套在女兒抱來的小羊身上。


原始的直覺似緩慢卻火速地在我們耳邊耳語，那個最後的俯視畫面，與電影一開始那個把屋頂上的男人與馬車上的女人，一起攝入的俯視的鏡頭，同樣都在教我們重新「無語問蒼天」：「問世間情是何物？」


【冷山】在這個地方上，明示了電影史上對於愛情最冷酷的回答：愛情必須臣服在生命的腳下，並且，最熾熱的愛情與生命不可兼得。


在生命必須長長久久(細水長流)延展下去的關鍵時刻，愛情甚至要不惜淪為保護生命的，那張皮(「我..回來了！」)──愛情將因此流盡它的血。


分裂、宰割、痛失大自然的二十一世紀人，當然是不可能瞭解與體驗出這種愛情。我們急速擄獲了愛情，也火速失去了生命──失去那生命中最不可思議力量的原始直覺，這種直覺被今天密密麻麻的溝通「宣言與揚言」，在「我甚至還不認識你呢！」的輕快聲中，一刀兩斷。


這已然亡失的原始直覺，恰恰是【冷山】最寒冷也是最火熱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