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7 11:00:34郭史光治
合艾之二
走出車站,所有外國人都消失了。Tuk Tuk司機問去哪,我說不用。眼前是一道寬廣的馬路,兩旁立著高聳的樓房。清晨時分街上沒人,我背起背包開始逛。
首先是住宿。我想找個乾淨廉價的背包旅舍,大夥一同住好聊天認識。為了避免迷路,我沿著大路前行。路不難走,棋盤狀。我邊走邊看,沒看見「Guest House」的招牌。靠近火車站的地方有幾家,招牌寫著「新華旅社」,或「國賓大酒店」之類的字。都是高瘦的樓,窗格子逐行往上排列,底樓一面正規的玻璃或木方門。張望當兒迎面走來三位老外。我問他們附近的背包旅舍。他們說前面家酒吧,或許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我繼續走,酒吧的黑玻璃門外疊起桌椅,沒個人影。越往前行越多商家銀行。我決定到旅行社打聽消息。
旅行社隨處可見。它們不安排登山涉水的環節,而是交通,到不遠處的海島,南下北上,到曼谷、檳城、吉隆坡,甚至是新加坡。開口前我猶豫了下,想該用什麼語言比較好?她長得和我一樣。我說英文,她用英文告訴我火車站前有一家,在Robinson超市隔壁。我說謝謝,往回走。
淺綠色的超市未開張,這時我才看見路牌上標示出Louise Guesthouse的方向。我拐入旅舍裡。前廳昏暗,角落擺放盆栽。櫃檯前亮一盞白燈管,檯面蹲一位招財女郎,後頭靠牆處一樽魚缸。我向戴眼鏡的老婦問價格。她徐徐逞上單子。單人房三百。沒共住間?沒有。不能再便宜些?她沒反應。我有些疲憊了,點頭說好。她開單子當兒魚缸中的水在冒泡。之後她把繫了根透明塑料棒的鑰匙交給我。我上樓梯,低矮的廳前堆放著神像、佛像、曲腳木桌和盆栽等物。房間在三樓。我打開門,裡頭一片寂靜。
洗澡小睡一陣後起身。時間尚早,窗外緊捱著對街樓房。是個大熱天,樓底街道變得熱鬧。中午我到Robinson走了圈。一、二樓賣服飾和鞋,三樓賣電器,不大。出來以後我嘗試用福建話點一盤炒飯,她為我倒了杯白開水。途經文具店時我掏出零錢買份報紙。我說你是福建人?他說祖籍潮州。我說一樣,只是潮語不靈光。他說他會一點,接著說他是泰國人。我說我瞭解,收了錢走了。回房看報又睡了片刻,醒來時只是下午兩點。
這一回下樓時我拿了櫃台上的地圖。輪班老頭說今晚熱鬧,是九皇齋。在一家咖啡店坐了個下午後,約莫傍晚時分我依循地圖晃。附近有幾家中小學,甚至有國際學校。有醫院,好幾座豪華酒店,有百貨商場、夜市,甚至是回教堂和一條穆斯林街。雖然差距不明顯,街上卻行走著膚色輪廓各異的人們,使人猜想他們是否全是本地人?
國際學校牆上的布條印幾面旗,馬來西亞、印尼、新加坡、越南、泰國等。校園外家長接孩子。我買了片藍莓果醬燒麵包,繼續沿著外圍馬路走,途經銀行、沙龍、補習中心、婚紗攝影店、傢私店和咖啡館。約一公里外折過噴泉後是一棟大酒店,看得見前方飄浮中的圓頂,正在建設。穆斯林街外穿素服的人們擺攤用食,不時有穿戴頭巾的大學生抱書經過。折進去以後發現小街寧靜。一排小屋,教堂小側門斜打開,三兩信徒坐臺階上,一位正在清洗手腳。幾家關閉的工廠,屋內陳設簡單。天黑以後,街尾的夜市燈火通明,原以為是穆斯林市集,卻發現什麼人都有。
市中心的主道上早為九皇齋做好了準備。入口架起柱子和橫幅,路旁臺子上排列開神明和佛像。夜晚來臨,中年婦女穿肚兜鋪紅蛋扎個衝天炮,手拈拂塵在信徒們的掌心和臉上畫符。印度女生背起孔雀開瓶擔架,隨著路旁的收音機旋轉起舞。掛白袍的印度男生面前置一個油鍋,鍋上綁繩。他嘴裡念念有詞,翻白眼冒大汗,用手中的棍棒敲打鍋邊,吃幾口蓮蓬往鍋裡吐,起身站立,又坐下。一位小孩替鍋底生火,被呼喝來去。最後鍋上的繩都鬆綁,圍觀的人們在椅前排隊,往塑料桶裡放錢後下跪。白袍男手指沾一沾鍋裡油,畫臉,順髮,最後在舌頭上輕輕一點。
我聽見人群中有人說「啊,那個跟我們一樣嘛」,或者「那個我們也有啊!」街頭藝人用木架把自己和兩個木偶串連一塊,跳起舞來三體同行,煞是有趣。我左右張望,人們正沉默而專注地看。我悄悄走出人群,走進一家寺廟參觀,在街邊吃了碗泡薑水的豆腐花後路過一家大型商場和映著玻璃燈飾的旋轉門。穿越繁忙的人潮,我又經過了早上那一家酒吧。門內射出紫色光,外頭三位男人在喝酒。不一會我回到了旅舍,爬上樓梯,進入房裡。躺下時我心想,啊,原來我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國度。
(注:邊寫邊整理的稿件。原本想透過旅行形塑一個自己對馬來西亞的視野,結果發現力有不逮,只能退而求其次整理旅行中的視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