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5 17:27:05郭史光治
我的馬來西亞視野整理 - 旅遊
旅行途中,我沒有遇見任何馬來西亞人。這當然是偏見。事實上我碰上了一對,一對中年婦女,在寮國龍坡邦。坐在客棧櫃檯後的長凳上,她倆渾身濕透地站在門外觀望,一會後解下雨衣進來。
「嘿嘿,不好意思啊,這裡住一晚多少錢啊?」她一開口我立刻知道她不是印度人。不,應該說是馬來西亞裔印度人。這稱呼聽起來既回教又印度。就和馬來西亞華人一樣,既回教又中國。這回事真有點混亂。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是房客。負責人可能在外面,黑皮膚的,有看到嗎?」他是一位本地小夥子,常常坐在門前遮棚陽台上,將櫃檯寶座拱手相讓。那張靠牆的長凳不僅能坐,還鋪了張軟墊,能躺。我躺下來的話她們就只看到半截腿了。另一位華裔婦女出門把他叫了進來。我走下長凳。
三兩下她們敲定好房間。盡管穿雨衣,髮上跟腳邊都濕了一大片。雨衣脫下以後掛上屋外欄杆,接著從背包裡掏出毛巾擦拭。她們用腔調濃厚的英文交談。不知是樣貌、語調或是禮儀,她們始終沒有認出眼前的老鄉。我開口問妳們是馬來西亞來人嗎?她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啊,你也是?
她倆是退休教師,網上訂得了亞航便宜機票,於是結伴同行。彼此詢問過家鄉、行程、附近景點後便打住了話題。她們進房。我在櫃檯後等著朋友當兒她倆走了出來,換上新衣,一副清爽模樣。她們問了下通往夜市的路,說聲謝謝後走出客棧。這是我旅途中唯一遇見的馬來西亞人了。
到達龍坡邦以前,我在越南沙壩登山。付了錢的,兩天一夜,第一天晚上住山上瑤族人的家裡。木板搭的房,石灰地,一個前廳一個廚房,除了幾張桌凳外家徒四壁。菜是蹲著炒的,火是蹲著扇的,頭上幾顆燈泡。
嚮導,藍(Lam),是個有趣的人。她說小時候和一群朋友在河邊洗澡,叢林中突然閃過一片白光。她們轉頭,竟見著了一頭獅子。祖母告訴小孫女們,如果妳們不乖,山上的獅子就會下來把妳們刁走喔。正當她們淚眼汪汪當兒獅子卻轉身走開了。多年後獅子回來了,把當年的照片交給她們。他是一位荷蘭攝影師,金捲髮,努力用英語同眼前的少女們一一指認童年身影。這讓藍從此立志學習「獅子的語言」,好和獅子們交談。
第一天登山時藍說我是有史以來最吵的人,說我是都市小孩。她說我是第一個走上這山頭的馬來西亞人。「你們好像比較懶惰,跟中國人一樣。」她笑說。我聳肩。心想,他們怎麼能夠錯過這一些山頭和居民、綠色的稻田、趕牛的牧童和貧窮的小孩呢?小孩們蓬頭垢面的,總是半途殺出。臉上有些許瘀青,赤著腳跑或爬上岩石坐立。他們騎著木頭坐的小車子,不推的話動不了。摘下一根堅硬的草莖,在邊緣劃下一道細痕後用力地吹,尖細的聲音不斷在我們身後跟隨。
在泰國合艾(Hatyai)遇見導遊以前,我沒思考過馬來西亞人是如何旅行的。那天清早我們坐在火車站前一家旅行社的長凳上,憑著對方眼前的墨鏡我相當肯定是老鄉。同香港人一樣,我們的服裝都隱隱有股無可救藥的英國旅客樣。不久後我們搭話,證實了這是個淺顯不過的謎底。
導遊和我平歲,二十四,一個人走。沒我這麼儉省,住一晚六十塊左右的酒店,看書、喝咖啡、潛水,喜歡一個人。聊到路上認識的人時,他用手機給我看了看幾張潛水夥伴的合照。我說一路上沒遇見同鄉,他搖頭說不,馬來西亞人旅遊的依賴性強,都跟團,都要安排好,要舒服。交通、酒店、景點、導覽,通常是這樣。這使我想起旅途中雖然沒啥見過老鄉,但機場上倒不少。他們總有幾項很好辨認的特質。竊聽的話,是說話的腔調。偷瞄的話,是身上的POLO衫、短褲、運動鞋,當然少不了墨鏡。並且總是合家大小,攜老扶幼,或三兩好友大聲聊,身旁立著旅行箱。
也許年輕人都嚮往歐美,或留學了邊去旅行。或許真是依賴性較強?或許來到這裡的都是些中、老年人和商人。前者體能衰退了,後者則恰好是工作日的空檔,剛巧又賺了一大筆錢找個地方方花花休閒。也許我沒看見他們,但他們看見了我,從空調巴士上的窗,從豪華酒店的高處,從精緻的餐廳落地窗。也許下雨了他們看著淋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