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9-19 11:49:28郭史光治
關於寫作-我的回顧與反思 14
說到底,那一些想像終究被保留了下來,僅僅是在不同的階段予以不同的呈現方式。在我十七歲那一年,有篇文章叫<我的幻想>被刊登上報。為了複習當中的內容,某個夜晚我問了聲母親它的下落,很快地便被找了出來。多虧有她。凌晨我吃過宵夜,泡了杯熱好力克默默閱讀,竟有些訝異於文體與用字上的成熟。並不是說就寫得多了不起了,而是在那同樣的青春主題裡,我讀到了對長篇敘寫的較高掌握度。而那一些想像則由刀劍化作了旖旎的風景,哀傷的樂曲和愛情。當中所蘊含的創造力其實不輸當年太多。
「步上巴士的階梯,入了裡邊,立刻感到溫暖。是輛寬敞的巴士,只有駕駛席開著白色的燈火。空蕩的座位在黑暗中一直往後延伸。透過後邊巨大的玻璃窗子可以看見滑過高速公路上的車輛,帶著一陣強光。駛過。又陷入一片漆黑。吉他就斜斜擺在前排座位上,彷彿懶洋洋地躺著。是把暗褐色,帶點古老味道的吉他。司機把吉他交給我,然後坐回駕駛席,把手架在一旁的鐵欄杆上。『彈首歌來聽聽吧。』他說。我笑了笑。」在此我隨意摘錄一段,抄下,遺憾的是曲子已彈不出了。
後來我發現,對於越是早期的文章越是不敢正視,不是因為喪失了些什麼,而是改變了些什麼。透過《傳說》般那一種直接、簡單而勇敢的文字,我彷彿從中看見了從前那目光灼灼的自己,帶著一種毫不畏懼的眼神盯著現在的我瞧,彷彿正質問我說:你究竟在害怕什麼?我承認我確實受不了從前那笨拙的自己,卻也無法坦然迎上那對雙眼,給他一個明確的交待。突然之間我領悟到了從前的我是勇敢的,正如返反所言。只是不知道這之間的勇敢又是否相同?
「想像」和「模仿」,這兩者一直會是一位寫作者的功課,是一輩子的事。想像做為寫作的開始,模仿則做為成長。想像提供一段內容、一篇故事,而模仿則讓你找到一個適當的形式加以抒發描寫。想像的必要在於,任何一件事對人們來說都是一段過去,幾十年前、幾星期,幾天幾秒以前甚至於「當下」,時間總是不停的流逝且無法還原。而最具可能性的修復方式,其中之一便是想像了。想像的真實也在於此。模仿之難免在於,它提供了我們一個可以很快上手的途徑,透過對某種言說方式的依附,我們得以說出內心的感受和想法。這一些一如飄蕩無依的幽靈急欲尋找一副肉體,而一位作者的言說與敘寫方式便間接提供了我們這麼一個可能性。在此我不得不對死去的古龍,和尚活著的村上一鞠躬,感激涕零。
有時我會這般想,所謂生與死所指的並非只是肉體這一回事,而是其它的什麼。一如《挪威的森林》裡渡邊君跟在直子背後走東京,假設直子突然消失了,渡邊君也還是會走著相同的路。又譬如,你自小有個酗酒的老爸喜歡趁著半夜拉你下床唱軍歌,三年下來他突然掛了,半夜裡你也會莫名地想爬下床唱軍歌。又又例如,對我而言,古龍和村上其實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