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遺照
門鈴響。好久好久,又響了一次,呻吟聲終於也歇了。正當薩賓娜細瘦的指間輕輕抵上門鈴表層的白漆,門豁然打開。一位身材姣好的女生衣衫不整地站在門框內,長髮散亂,摻合著汗水黏在額頭上、雙頰上,刺進尖細的唇端,被微微銜住。從鬆開的鈕扣間,薩賓娜感覺得到那豐滿的雙乳包裹著鼓漲的慾火,充實得幾乎從體內硬生生擠出幾滴乳汁來。薩賓娜頓時感到雙頰滾燙發熱,低下了頭。耳邊傳來蟋索聲,一雙細白柔嫩的雙腳從眼前晃開,隨著鎗啷聲響刺入耳內,微風從身旁拂過。當她抬起頭來,K站在門框內,緊盯著仍未回過神來的她。匆忙的腳步聲從耳邊漸漸遠去。
薩賓娜被K有禮地引入房子。對於薩賓娜對藝術家所擁有的刻板印象而言,真是乾浄得令人意外。白瓷磚地因久經秋風的吹拂而發涼,蘊含著懶洋洋的日光反射。客廳左側的落地窗吹入沁人心脾的涼風,吹得稍微用力時灑在風鈴上、白色風車上、軟木吧檯的酒瓶上,響起了各種細緻入微的叮嚀聲。薩賓娜坐上了淺奶油色的沙發。K問她喝不喝咖啡?一點就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她這才驀然想起了自己在更早前,第一眼看見少女出現在門前時,本該產生的驚異之情。真奇怪,她暗自尋思。原來各種感覺經驗也是在擦身而過的可能性中產生的。而K端來了一杯冒煙的咖啡。
妳是薩賓娜小姐吧?K微笑著問。薩賓娜點點頭。覺得K這個人真是奇妙,他正以某種含蓄而熱切的眼神盯著她瞧,那眼神色甚至很難說得清楚到底是熱切,熾熱,抑或熱烈。有時候顯得很複雜,下一秒間卻又清澈如水,一忽兒灼熱如燃燒不止的森林,一忽兒化為肌膚的餘溫。當K再度開口說話時,薩賓娜甚至可以清晰而具體的感覺到K的雙唇正貼在自己的乳頭前,雙唇開合著,來回摩娑著,硬了。薩賓娜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適、焦躁之感,將目光移向自己的大腿,中間沒有夾緊的縫隙傳來地板的光亮。幾串話語如雲般飄過薩賓娜的雙耳。
是來找我拍照的吧?K啜了口熱咖啡說。薩賓娜這才又回過神來,猶豫了一陣。基於禮貌,她抬頭望著K說是的,想在自己臨死之前替自己留下一張照片。薩賓娜說著又低下了頭。沒救了?恩,是癌症末期,就因為絕望了才決定放我出院的。真可惜,K說。不過也活得夠久了。但仔細想想,活著所該經歷過的事幾乎都經歷過了,不過總還是覺得有些可惜,真奇怪。畢竟經歷了所有該經歷的事不是死的藉口吧?K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又啜了口咖啡。薩賓娜忍不住抬起眼珠子,在邊界線上隱約看見K的一抹微笑。
對了,那女孩是誰呢?薩賓娜滿懷好奇地問。K的雙眼始終沒有離開她的雙目,宛如一把無形的利刃刺入她的瞳孔一直往下體貫穿,這使薩賓娜才說完了話便感到一陣心虛。昨天晚上在街上拍照時遇見的。當時她站在便利商店門外抽煙。我在角落邊偷拍了幾張照時被她給發現了。這樣的事可從來不曾發生過呢,在這方面我一直都很很有技巧並非常的小心,這是頭一遭。她在鏡頭中緩緩轉過頭來,盯著鏡頭後面的我看,朝我走來,籠罩了我的視線,吻了吻鏡頭,吻了吻我,就跟著我回來了。她看起來很年輕呢?薩賓娜說。恩,沒錯,剛上大一。說真的,當下我確實心動了,畢竟如某人所說,人生的意義是從日常生活的常軌中逸出的偶然與巧合中去尋找的,命運女身就在這一時刻將某種隱喻塞給你。當晚,也就是昨晚,我滿懷熱情地和她做愛,讓她高潮了四次,一點都不誇張喔。然而今早門鈴一響,她像受了驚嚇似的馬上驚醒,連衣服都沒穿好久匆匆跑了出去。阿,對不起。薩賓娜不好意思地說。K沒有答話。
沉默持續了好一陣子。賓娜覺得K對她說了太多的細節而感覺怪異,並且為自己無意的干擾而感到不安。誰知道也許自己晚來一步,那一位少女此刻仍安靜地在K的懷裡酣睡呢?又或許她醒來時候,無論是較K早或晚,臨走前,在甜美幸福的氛圍中留下連絡方式也不一定。如今卻因為一些微妙的變化,也許以後永遠也見不著面了。就算見面也會假裝互不相識地擦身而過吧。她似乎隱約感覺到了K說了這許多話以及沉默的暗示:她將命運女神拋給他的其中一項選擇給銷毀了。想至此處,薩賓娜不由感到焦急煩躁,彷若無數蟻群正沿著她的心窩四周來回攀爬,無數隻細腳以連綿不斷的節奏噁心地搔擾著她。胸口感到又悶又熱又煩躁,連帶一股難以名狀的興奮與憤怒。然而這不是她的錯阿!她不過想在臨終前排一張照罷了。而且他們不是早在一個星期前以約好了會面時間嗎?薩賓娜感到一股騷動的熱流沿著細長的脊椎蠕動而上,頭皮一陣發癢。
兩人沉默的這一段時間,薩賓娜一直低著頭,掙扎著是否向K道歉?另一方面,她的自尊心卻又如此頑固而不允許。她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來,迎上了K那熾熱駭人的目光。妳身邊的人呢?K微笑著問。薩賓娜霎那間將急欲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吞了進去,像是吞下了幾棵乾裂生硬的粗大木桐。隔了兩秒,薩賓娜才又說沒有,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一個人?薩賓娜皺了皺眉接著說,雙親當然是去世了。親戚們死的死,散的散,本來就不怎麼親密。朋友呢?K又問。一樣。薩賓娜不耐煩地抬頭回答,看見K又笑了起來。
薩賓娜喝下了尚有些餘溫的咖啡後,K說帶她參觀自己的房子。薩賓娜點點頭,隨著K站起身,跟隨他後。
房子並沒有想像中的大。一樓是與客廳相連的廚房。走上樓梯,便到達了二樓的小客廳。客廳中央微隆起的寬大木板中央擺著一張方形矮桌,桌面一角整齊疊著幾本軟皮書。桌子三面矗立著倚牆的大型書櫃,直抵天花板,整齊地排列著各種各樣的書籍。最多的自是攝影相關的書籍,接著是電影、文學、各類雜誌、黃色書刊,後者尤多。薩賓娜在書櫃前徘徊了好一陣子,由於書籍多得目不暇給而感到無所適從。K看時候差不多了,將她繼續領到一處陰暗的室內。似乎是相片曝光與沖洗室。古老得跟在電影上所見一樣。各種照片被歪歪斜斜地夾在半懸的繩端上,有的則淺淺浸淫在一盆盆死水中。薩賓娜大略將照片瀏覽一遍,發覺照片所拍多是臉孔與裸體,偶爾雜有為數不多的風景照。在此她感到非常不適。除了隱隱紅光外,室內空氣潮濕得彷彿漂浮著青苔,極不舒適地拂觸著肌膚表面。加上數百雙排列不整,共享相同靈魂的照片的窺視,薩賓娜感到自己彷彿赤裸裸地在人群中遊行。為了表示禮貌,薩賓娜假裝饒有興致地駐足片刻,藉由不斷地深呼吸以略略驅趕心中無比的焦躁不耐。K在她身旁徘徊來去,順手處理著幾張照片。
K將數張照片處理完畢後,將薩賓娜引出陰暗的內室,穿過一條短走廊,打開了門,自己先走了進去,頭也不回地對薩賓娜說,進來吧。K的寢室如客廳般乾淨而寬敞。海藍色的璧面,淡淡天藍色的棉被及床因一陣性愛後而顯得凌亂不堪。薩賓娜紅著臉別開頭。床前蹲鋸著一整套價值不菲的音響系統,一旁的CD架塞滿了各類型的音樂,古典、爵士、搖滾。冷氣機的開口半閉,巨大衣櫥緊貼門旁的璧面,正對著窗外的景色。K掀開淡粉紅色的窗簾。薩賓娜從窗上看見了K正透過映像的反射盯著她看。她往窗外望去,遠遠展開懸涯般層層相疊的大廈,無數玻璃鏡面同時反射著鮮亮的日光。K打開窗子讓涼風拂入,告訴薩賓娜說她可以在床上坐下。薩賓娜猶豫了片刻,照K的吩咐在床角坐下。床柔軟而富彈性,一如年輕女孩的乳房。薩賓娜將身體往下壓,身子隨即輕輕往上回彈。她反覆測試了幾次,雙手撫摸著凌亂起皺的棉被床單,指端因太陽光的照射而感到一絲溫暖。她於是將手更往一旁伸出去,以藉著太陽光烘暖冰涼的手臂,腳板禁不住在冰涼光滑的瓷磚地上摩娑。比起其它地方,這裡真是太舒服了,薩賓娜禁不住這般想。身體感到懶洋洋起來,幾乎忍不住躺下。畢竟剛出院,一早醒來赴約,身體極之疲憊虛弱。
也不知過了多久,K終於開口說走吧,離開了窗前往門外走。薩賓納起身跟在K的背後。門關上了兩人映在窗面上的背影。
要開始拍照了嗎?薩賓娜想。畢竟K已帶她走完了房子的每一處,也許K領著她四處參觀,是想讓她選擇自己拍照的地點吧。然而薩賓娜突然碰上了K魁梧的背影,被稍稍彈了回來。K突然煞住了腳步,右腳踩上木板地,緩緩走向書櫃間那幾乎被完全遮蔽的牆角。薩賓娜無比煩躁地看著K緩緩沒入牆角的背影。角落內浮出一個白亮的梯子,透過梯子格間,薩賓娜再次看見了K熾熱的眼神。K將梯子架在右側書架的書櫃旁,小心翼翼地沿著梯階攀登,直到頭抵上了天花板。K雙手高舉過頭,輕輕撐開天花板的一格。一線昏黃從中滲露而出,將書櫃斜切成兩半。薩賓娜赤紅的雙眼看著K緩緩將滿佈肌肉的身體塞入格子內,像嬰兒重新塞進母體般,有些艱難,緩慢,摩擦與掙扎,最後消失在裡邊。薩賓娜感到全身滾熱發燙,彷彿自一開始她就像一塊在爐火上不斷被烤煉、撞擊猛敲的鐵塊。她笨拙而迅速地跑向梯子,鏘啷著往上攀爬。所幸原本豐滿的雙乳早已乾扁得凹進了鎖骨裡,上半身順利地進去了。然而佝僂的腰身拖著松跨多肉的屁股就沒那麼順利了。薩賓娜似乎用力撐著身體,雙腳在空中激烈地擺蕩,企圖將腰邊的肉一吋吋擠進去,同時因卡在腰與木板間的乾燥銀髮,在不斷地推擠與拉扯下而痛苦地呻吟著。薩賓娜壅腫的雙腿在空中激烈擺動了許久,終於因失去力氣而緩緩靜止下來,像極了絞刑犯臨終前的一刻。正當我們以為薩賓娜將永遠如此醜陋地懸掛半空之際,那雙腳一蹬,笨拙的身體竟頓時被迅速地被吸了進去。格子門一關上,便什麼也沒有留下了。
乳汁只有生小孩之后才会有囧
哈哈哈我也沒注意到,好久前的文章了.多謝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