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03 10:30:29jean

《如瑜得水:影響宋楚瑜一生的人 》 方鵬程

(104.4.12)
有些人,有些記憶,不會因為時間而淡忘,只有更深的思念
《如瑜得水:影響宋楚瑜一生的人 》記憶萬水姊姊堅韌、柔情、奉獻
獨立自主現代女性,又保有中國傳統的顧家
喜歡寫筆記,寫下心情、期待、關懷、擔心
幾十本的記錄,亦是生者,思念,感受最好的依歸

隨筆摘錄~
*觀世音的「慈悲」、地藏王「孝道」、文殊的「大智慧」、普賢的「力行」,
四位菩薩的典範,是萬水要求我要做的事
*『理直氣「婉」』柔軟一點,也許會讓人更聽得進,與『理直氣「壯」』,應可並存不矛盾
*「諍友」,她很會勸,但不會和我硬拗,更不會在庭廣眾前讓我下不了台,這就是諍友
如果你素行良好,誹謗未必得逞,只要泰然處之,人們會佩服你的風度,也會為你抱不平

*往內修,往外行
瞭解自己(自知)
接受自己(自愛)
活出自己(自信)
改變自己(自律)
擴大自己(自在)

*何謂「大格局」
1. 看得寛與廣,得得深與遠
2. 沒有「小我」「自我」的侷限
3. 不受「小人」與「左右」的阻擋
4. 敢突破「傳統智慧」與「政治正確」
5. 有「一笑泯恩仇」的氣度
6. 有「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膽識

*自在人生
雖然你不能決定生命的長度,但是你可以豐原它的寛度
你不能選擇容貌,但你能展現笑容
你不能左右天氣,但你能改變心情
你不能預知明天,但你能把握今天
你不能改變別人,但你能掌握自己
你不能樣樣順利,但求盡心盡力則無怨無悔

*不求是「貴」(無求不需向人低頭)
少病是「壽」(長生不可能,少些病疼,即是快樂歲月)
夠用是「富」(超過了可以花費的部份只是數字而己)
無欲是「福」(不須日思夜慮)
感恩是「喜」(存感恩之心充滿喜樂)

*《易經》「凶吉以情遷」環境的苦樂,其實以自己的「心境」決定
一顆宏觀、智慧、樂觀的心,可以創造改變環境
《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正心止念,不懼不苦,天下任何事發生,很難斷定絶對的兇吉禍福,重要是當事人「處理得當」
禍福之源在「著眼點」眼睛只是被動的觀人、事、物,真正引導眼睛去「觀」的,是自己的「心」,自覺性高的人就知道如何觀人、觀事、觀物

*《名人如何教小孩》一書,盧璐記錄陳萬水
*快樂是自找的,主要是認清自己,知道自己是不完美的,就不給自己壓力,
看電影、看書報、學日文,天下最快樂的事,當學生不必考試,看影片不必做報告,建立一個很健康的自己,把家庭管理得舒適
*世事洞悉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thank you 小卡片,感謝時將「心有所感」的文字,寫在卡片上,表達自然,親切的溫馨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伊斯蘭教教典
「學而後知不足」的謙遜
*「人只有一點點」,「站著一點點,坐著一點點,躺著也一點點」聖嚴老師
說明從宇宙觀來看,人是很渺小的,但「自我要小,心量要大」
*「楚有良材,秀標東箭;瑜為美玉,價重南金;彩鳳輝煌,萬里高舉;青天皎潔,水鏡長明」─張佛千撰贈對聯


 

(圖.文摘錄博客來)

《如瑜得水:影響宋楚瑜一生的人 》 方鵬程

內容簡介
「萬水姊姊」-影響宋楚瑜一生的人

  宋楚瑜曾說:「沒有陳萬水,就沒有後來的宋楚瑜」,在陳萬水辭世週年前夕,宋楚瑜追述「萬水姊姊」的生平,每個故事都是他的最深懷念。

  陳萬水、宋達將軍、經國先生,還有幾位師長與政壇前輩,都對宋楚瑜影響深遠,本書首度披露經國先生治國領導的十大特質及「經國學校」學生宋楚瑜十四年所學。

  無論從政的輝煌或起伏,宋楚瑜身旁總有「萬水姊姊」的美好身影,以及她無盡的理解、包容與愛,這是華人政壇很登對的夫妻伴侶。

  失去「萬水姊姊」的這些日子裡,宋楚瑜遠離塵囂,與外界隔絕,一頭栽進「她的世界」裡。直到陳萬水辭世週年前夕,宋楚瑜出版這一本書,訴說他們一起想過、做過與踩過的過往,情深意動,格外感人。

  在大時代的變遷中,有幾位影響宋楚瑜一生的關鍵人物,分別在本書呈現。第1章至11章為「憶水篇」,以陳萬水為敘事主軸;第12至14章為「師承篇」,是「憶水篇」的補篇或背景篇。宋楚瑜父親宋達將軍、各個求學階段的師長、返國服務接觸的幾位政壇長輩,以及擔任行政院長與總統時期的經國先生,均躍然紙上……。

作者簡介:方鵬程
  台灣省台南縣人,台灣師範大學法學博士。
  曾任記者、採訪編輯、編審、台灣省政府參議兼編譯室主任、台灣新生報副社長、台北市報業同業公會理事。
  現專任國立大學教職,兼任報紙社論主筆。
  著有《寧為劉銘傳:宋楚瑜的僕人領導哲學》(2006年10月,商周,金石堂2006年10月第三週非文學類週排行榜第一名)等書。
  
目錄
序 宋楚瑜

憶水篇
第一章 一封未投郵的信
第二章 看得寬與廣的大格局
第三章 宋楚瑜的人生轉捩點
第四章 誰照管我的家!
第五章 母親是絕對不可能跳槽的職業
第六章 女兒要生了,老公密訪華盛頓
第七章 只過婆婆生日,不過自己的生日
第八章 他管他的公事,我管我的母事
第九章 機智包容的「賢外助」
第十章 柏克萊友誼溫馨一世情
第十一章 理解與體諒的無悔

師承篇
第十二章 在美國兩度輟學:讀書讀到美國博,打工打成中國通!
第十三章 國事為先:那個逐漸模糊世代的軍人宋達
第十四章 十四年近身追隨:宋楚瑜從經國先生那裡學到什麼?

後記 方鵬程


推薦序一  無怨無悔的大愛

  「萬水姊姊」走了,宋先生心碎了,所有他們的親朋好友都萬般不捨,為之悲傷。他關在家中,以淚洗臉,天天悲思萬水,整理所有遺物,回思兩人這一生的情情種種。

  《如瑜得水》要出版了,有幸奉宋先生囑咐,寫幾句追憶萬水的話。此書道盡他們一生中艱苦、奮鬥的往事,她犧牲奉獻,為了他的「大格局」,無論面對任何艱苦、非難、毀謗,她都在背後低調全力支持宋先生,給予最大的信任與支持,無怨無悔地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她無私地把自己最愛的人,奉獻給國家,為了讓宋先生無後顧之憂,她一個人挑起父母、子女、孩孫的重擔。她不但是影響宋先生一生的人,更為台灣老百姓塑造了一位刻苦耐勞、奉公守法的「公僕」。不僅是他本人,他身邊的重要官員,都學有專長,全心奉獻。宋先生任數項公職時,都獲大家的欽佩、讚譽,這是有目共睹的。然而「人是最健忘的動物」,卻讓他難展大才,這真是國家的損失,也是老百姓的無福。

  願上天保佑祝福他,更求萬水姊,在天之靈支持他、保佑他平安健康!

摯友 王效蘭 敬書 2013年6月6日

推薦序二 遠去的風采

  萬水辭世一年,她一生低調,隨楚瑜於宦海浮沉中,未見留功名也說不上立下偉業,但她的雍容、平易與睿智的風範,為幻變多端的政壇留下漂亮瀟灑的身影。罕見的獲得所有識與不識的人都萬般不捨,致以崇高的敬意。

  我和楚瑜、萬水初遇是在1970年初華府姑姑家,楚瑜是姑姑口中風采卓越的DC年輕政治學人,萬水是爽朗又美麗的。進入媒體圈,熟悉楚瑜步入政壇的追求與許諾,看盡萬水多年的襄助與支持。時光隧道裡的種種還都歷歷在目,而真正留下深刻印象的,竟是兩度同遊的近身感念。

  2001年同遊高棉吳哥窟,當時距離二千年大選未久,穿梭吳哥窟遺址,慨談曾有的輝煌和沒落,我們即興的在市集地攤買碎花布衣、鞋,萬水當晚立即換上了「新裝」,揮灑間自然、自在,不減她隨和、莊重的行止。親切、不流俗的閒聊,讓我知道她是一位理路清明,走過大風大浪的姐姐。

  2002年冬再同遊北越下龍灣,我與母親同行,有她幫忙沿途照料,船上輕歌漫唱,淡看江湖,卻又家常的與我分享走透台灣的社會點滴,婉約的告訴我熟悉的民間習俗與記掛的河水風貌。言談裡的豪邁與深邃,對國家社會有她走過的痕跡與留下的深刻認識。但見萬水姐超脫得失的無奈,瞭解楚瑜的難割捨與承擔,正面迎向這時代的政治風霜,活出她的高度。

  懷念故友,觀微知著,對於萬水,諸般不捨,長留去思。

余範英 2013年6月9日


推薦序三 陳萬水的自在人生

天地有大美,而她的記事本裡,則寫滿著大大的愛。
離世近一年,宋楚瑜決定出版一本悼念亡妻的紀念文集。宋楚瑜捧著陳萬水生前札記,一一記錄,文字中好似她離去了,好似她仍在身邊。

宋找我寫一段序文,身為我的長輩,口氣沒有高高在上,反而萬般懇切;還自嘲引述一段李敖批評他的話:「傷心地,不像個男人。」
閱讀此書,我們會理解其中原因。宋楚瑜可以失去一切,包括自己,但他不能失去陳萬水。陳萬水女士之於宋楚瑜,不是普通夫妻的伴侶,她像宋楚瑜的影子,也像宋楚瑜的諍友。宋楚瑜扮演過各種不同的政治角色,有高位、有失落;有光芒萬丈之際遇,有悲寂委曲的落寞。她始終佇立站在旁觀者角色,愛他、勸他、鼓勵他、建議他……。人的一生需要情感的伴侶,生活的伴侶與真摯的朋友。宋楚瑜何其有幸,找到了一個女人,身兼三個角色;也因此何其不捨,失去了她。

宋楚瑜省長時代,也是夫妻權力高峰年代,陳萬水的處境不是風光,而是「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
在《如瑜得水》書中記錄一段往事,一切輕輕地,寫下濃濃郁郁的知己愛情。
1994年8月23日宋楚瑜於外縣市視察多日後,中興省政資料館見到了隔別多日的妻子,陳萬水輕輕對他說:「好久不見了!」
拭淚話當年,終至他們永遠不能再相見了。當宋楚瑜先生把紀念萬水的草稿書交給我時,我一直住院,有時翻五頁,有時翻三十多頁。我總想停一下,再繼續閱讀。因為我知道那些少數頁落敘述的點滴,不只是文字表面的詞意,它深含了太多遙遠的回憶,擱不下的情感。

不只是一名官夫人
時光疊層交錯,宋楚瑜似乎在陳萬水的札記裡找到了那個他一生唯一真正無法失去,但最終還是失去的資產。
他失去了權力、失去了影響力,有人甚至認為他已失去了令人尊敬的地位……這些宋楚瑜都可以一一收下,但他過不去卻非過去的是他得失去至愛知己。那原是他在灰暗的政治世界裡找不到方向時,唯一的名字,如今那名字已是他的愛、他的刺、他的痛、他的回憶……即使一切已近一周年,已成為玫瑰般的灰燼,但一個曾經擁有幾乎最高權力的男人,仍執意地翻著妻子生前的手札,整理燈下萬水生前散亂的文字,寫著「號稱人溺己溺的官員,怎麼一個個都躲起來?」陳萬水,她從來不只是一名官夫人!

擁有世間少有幸福
萬水曾於家裡自製一個陶燒盤子,親筆一字一句寫下:「自在人生:雖你不能決定生命的長度,但是你可以豐富它的寬度……」
閱讀宋楚瑜先生懷念萬水的文字,我漸漸發現,字裡行間等待我解讀的是一封封預留的書信。從權力角度看,他們夫妻似乎失去了全世界,但從相知相惜上,他們一直擁有世間少有最自在的幸福。書之名《如瑜得水》,不只是兩人名字合取之巧思,更是喻意。
萬水女士若有知,可能想告訴她捨下的知己,是的,縱然你不得不選擇哀傷,我也曾努力回溯,過往的時光。但歷經雲霧、冷風、暴雨,最終我還是希望你向著陽光,遠離低迴殘葉,只是為了想讓世界知道,反覆之後,人生依然要綻放!自在人生。

電視節目主持人 陳文茜



我不相信,怎麼可能萬水就這樣走了?

  我無法面對萬水的辭世,傷痛得難以承受,沒有了生命的伴侶,什麼都感到是空的!

  不只夜晚夢到萬水,夢境似幻如真,她還是那麼開朗,那麼善良,那麼關心著我們。夢境中的萬水,有柏克萊的青春,有華府的繁忙,有中興新村的婉約,有林口的婆婆媽媽,但好像都沒有病痛了,健康燦爛歡笑如昔。

  難過的不是從夢境裡猛醒過來,而是走到那裡都有她的蹤影,想到什麼事都會有與她在一起的共同記憶,何止是她在客廳聽音樂,在書房寫筆記,或在醫院接受治療……,現實卻告訴我:「萬水已經不在了。」對著滿屋子她的照片,即使我對自己說了一回又一回,說了再多的話,即使我百般不死心,卻再也喚不回。

  失去萬水的這些日子裡,家裡發生了一些事,總覺得少了她,什麼都不順手,但又好像她先前知道要離開我們,都已經做妥當安頓。萬水走後,媽媽兩次住進林口長庚醫院,我和鎮邁趕緊應對處理,幸好安然無恙。媽媽平時每三個月為糖尿病回診一次,這些年來多虧都是萬水細心安排,讓老人家一切平安。

  在住家的社區或附近,都有良好的活動空間,早晚出去走走或打球運動,走著走著就想起萬水,尤其是傍晚陪她在社區中庭裡一起快步運動,有時她迎面走來,擦肩而過,對我微笑,就像四十多前年跟我初識的情景,那麼深情,又那麼怡然開朗。她總是把我們安排得這麼好,可是她卻不在了,運動後回到客廳的視聽室,這個也是經她親手布置,坐在椅子上有的沒的看電視,又想起她了。

  兩個小孫女和鎮遠與久慧在舊金山,大孫女孝怡今年初中畢業,獲得全校第一名,參加全美國SSAT測驗成績排名居於前段的百分之三,因而順利進了最令人羨慕的大學預科高中;小孫女孝慎今年七歲,也是勤於閱讀,手不釋卷,家裡的書讀完,又從圖書館不斷借閱,就和鎮遠從小喜歡閱讀一樣。鎮遠和鎮邁經常說:「都是媽媽教的,閱讀習慣從小養成。」這種喜好閱讀的家風遺傳,多少可以告慰萬水。

  前不久飛到舊金山,看鎮遠、久慧和孫女,這個城市是我和萬水相識的地方,藏著我們許多共同故事與回憶。走在大路小街上,再熱鬧也彷彿冷清,每看見老先生孤零零的走著,總感覺是看到自己的影子,可是當看到老太太踽踽獨行時,又為萬水慶幸,那個人不是她;踏著過去的足跡,又好像她無所不在,心裡老是一陣一陣酸酸的,真是不堪回首。

  去年3月中旬住院後,萬水就再也沒辦法回家,她的最後心願是「想回家」。台北林口的家、舊金山鎮遠的家,都是萬水注入永無停止的愛經營出來的,萬水更是這家的重心與支柱,永遠永遠都是!

  人難免有依賴心,有些事非得她不可,現在衣服釦子掉了,還是會不經意喊一聲:「萬水!……」幾十年來為我修補衣裳都是她的「專利」。不是有一首台語歌,這樣唱著:「妳是針,我是線,針線永遠粘相偎。」

  這段日子,我一頭栽進「她的世界」。想著過去的林林種種,摸著她過去觸摸過的東西,整理她的遺物、信件與照片,還有翻閱她一筆一畫寫下的小條紙、札記與幾十本日記,我知道她喜歡記事情、寫心情,但這些內容我一直沒看過。

  藉著萬水有年有月有日甚至有時間地點的記事,一一回顧我和她曾經一起想過、做過與經歷過的事情,其中有輕狂,有抱負,有折騰,有諒解,有煩惱,有抉擇,有承擔,有責任感,有默契心,有血有淚,也有汗水和歡笑。這是一段我和萬水一同走過的路,獨一無二、足跡深深的一條路。後來決定將這些過往好好整理,作忠實的呈現與表白。一方面紀念萬水,另方面,或許也可稍減自己不可承受之重的創痛、無奈與愧疚。

  萬水和我認識並生活在一個變遷與改革的大時代裡,這個時代背景的遠焦是對日抗戰,國共內戰,兩岸分治,近距則為一個中國與兩個政治實體的發展與競合。在這流離分合過程中,影響我至深的人除了萬水之外,還有養我育我的父母親,台灣與美國求學時期的師長,以及在萬水支持下返國服務後,惠我良多的長輩與長官,對我們都影響深遠,也在本書第12至14章「師承篇」敘述,可說是第1至11章「憶水篇」的補篇或背景篇。

  早年在美國求學,再回到國內服務,追隨經國先生擔任各種職務,可謂萬事起頭難,事事都艱難。還好有萬水,處處以我為重,為我協調內外,讓我全然無後顧之憂,讓我全心為公事衝刺,直到失去她,才逐一想起這一切多麼不容易!她有率真個性、端正心性、堅強韌性,這是她留給我和家人的珍貴遺產,相信鎮遠、鎮邁、久慧及我們的孫女取之不盡,享用不竭,同時萬水更有「正面思考」、「做自己」、「看得寬與廣」的人生價值觀,對我裨益甚大,書中述來也應可以提供喜歡萬水姊姊的鄉親朋友們一些借鏡參考。

  清明,農曆二十四節氣之一,也是中華民族自古沿習至今的祭祖與掃墓日子。節前,依例上了陽明山公墓,在父親墳前上香祭拜,我和父親說了許多話,沉思了好久好久。以前每年到了這個節日,都是由萬水扶老攜幼,帶頭領隊,上到這個山頭來,今年她缺席了,再也不上來,再也上不來了。

  清明時節雨紛紛,思妻心緒欲斷魂;
  借問此緣何時續?只有寄望到來生。
  祈問蒼天,能讓我來生有機會對她更好嗎?

宋楚瑜寫於2013年清明前



宋楚瑜的人生轉捩點

陳萬水曾說,她協助宋楚瑜唸了兩個碩士、一個博士(PHD),笑稱自己也唸了一個PHT(Putting husband through)。宋楚瑜說:「萬水很瞭解我對政治有興趣,對台灣有熱情,願意替老百姓做事情,她若遲疑反對,不願讓我回來,也沒有以後我在台灣的發展。」

宋楚瑜留著淚說,「我為什麼那麼難過!我在1966年與萬水結婚時,那時我什麼都沒有,我不是博士,碩士都還沒拿到,也沒有專職工作,但她願意嫁給我,一路走來,不但呵護我、照顧我、鼓勵我,更照顧我的家,一直支持我至今,若沒有陳萬水,就沒有後來的宋楚瑜。」

美國求學到了寫博士論文階段,經國先生要錢復徵詢宋楚瑜返國服務的意願,那時宋楚瑜夫婦都已有專職工作,經濟狀況已大為轉好,台灣在退出聯合國之後,再加上季辛吉訪問大陸,尼克森的兩岸政策昭然若揭,國際情勢對台灣來說是雪上加霜,他們兩人大可和其他留學生留在美國尋求發展,但陳萬水瞭解宋楚瑜對台灣有熱情,「如果她不放我回來台灣,就沒有後來宋楚瑜在台灣的發展。」

宋楚瑜說,「她能成全,讓我回來,這是我人生關鍵的轉捩點。」

在那個核子恐怖平衡的年代

自政治大學外交系畢業,服完憲兵預官役後,宋楚瑜赴美深造。這段時間的國際與兩岸情勢有個非常重大的變化,中共正式成為擁有核戰能力的國家。

1964年10月,中共耗資2億美元,動員超過1,800名科學家和工程師,成功試爆第一顆原子彈,隔年5月,中共利用蘇聯TU-4轟炸機,再次進行第二次的核子試爆,爆炸威力達到3萬5千噸,顯示出中共已擁有航空核炸彈。

在那個兩岸高度緊張、核子恐怖平衡的年代,台灣一波波的留學潮,大概可用「風蕭蕭兮易水寒,留學去兮不復還」來形容。有很多人爭著出國,出了國門就不願回來了,也有很多學文、法的人出國就改行,讀比較有發展潛力、對將來留在美國就業有幫助的理工學科。

宋楚瑜在台灣本來有一個女友,先去了美國讀書,但是宋楚瑜到美國不到幾天,見了面就吵嘴,原因就是同學都改行,唸政治在美國很難找到工作,一個唸政治外國留學生怎麼容易在美國找到工作?她勸宋楚瑜也改行。

對大學聯考考兩次,第一次數學曾考17分的宋楚瑜來說,學理工不是專長,也沒有興趣,改行不僅百般不願,留在美國發展也非志向所在,兩人遂漸行漸遠。

「如瑜得水」的由來

結婚時,宋楚瑜租了禮服(美金10元)、漆皮的皮鞋和一部車子,車身貼著同學設計的彩帶,上面寫著:「如魚得水」四個大字。「如魚得水」與「如瑜得水」用在他們兩人身上,起自宋楚瑜家書:「兒能娶萬水,有四字可以形容:如魚(瑜)得水(萬水)」(參閱第7章),短短數字洋溢著宋楚瑜娶得美嬌娘的喜悅與興奮。

到了他們結婚快一週年時,宋楚瑜的弟弟妹妹有感於大嫂給予照顧,特地寫信到台北《大華晚報》(那時該報開闢有漫畫專欄為讀者畫像,以回饋讀者),漫畫家小董將宋楚瑜與陳萬水入畫,並和宋楚瑜弟弟妹妹的來函一起刊登,而且漫畫家小董的原件作品也送給他們,當時宋楚瑜與陳萬水還是Nobody,默默無名的留學生而已。
這份來自小叔小姑的「紙婚(Paper wedding)紀念」心意,陳萬水感動極了,將小董作品原件加上剪報加以框裱,一直都放在自己的桌上,或掛在宋家牆上,幾十年都跟著,現在還放在陳萬水骨灰甕邊。

宋楚瑜的弟弟妹妹當然瞭解宋楚瑜的嗜好。宋楚瑜從小就是漫畫迷,喜歡看連環圖(俗稱小人書)。在美國求學時的他,還曾以《漫畫》(1950年代大陸出版的期刊名)的內容、與《人民日報》刊出漫畫的頻率(宋楚瑜對大陸漫畫家如數家珍,包括華君武、米谷等人),來分析中共用以做政治動員的走向,並寫過一篇論文。回國後在新聞局與文工會服務期間,更與許多台灣的漫畫家包括牛哥、牛嫂、林晉、劉興欽、葉宏甲等人熟識互動。

她瞭解我對台灣有熱情

在美西結婚到生小孩,學費與家庭經濟都相當拮据,到了美東華盛頓後,兩人都有好工作,收入大為改善,已從窮留學生轉變為富有留學生。

陳萬水於1968年10月15日至1969年4月14日先任職大陸客運公司(Continental)財務稽核部門,再於1970年10月至1974年11月任職華盛頓醫師協會會長開設的腦神經中心(The Neurology Center)醫院擔任會計部主任,宋楚瑜則在福特基金會(Ford Foundation)捐款設立的中國研究資料中心(Center for Chinese Research Materials)工作,待遇明顯改善。當時行政院院長經國先生要時任新聞局局長的錢復赴美,順道找宋楚瑜徵詢返國服務意願時,宋楚瑜尚未完成博士論文撰寫,取得博士學位。

宋楚瑜的父親宋達奮鬥一生,雖官拜中將,且做到行政院特任官,卻乏正式學歷(詳參第13章),唯賴困知勉行,刻苦自勵,積沙成塔,未能順利就學的遺憾,點滴在心頭,而其望子成龍之心切,亦不言可喻。在宋楚瑜母親50歲壽誕時,宋達曾請畫家金右昌繪製全家福圖像,包括子女、媳婦、女婿計八人(畫像繪製時,宋楚瑜的兩個妹妹楚玲、楚玉尚未結婚),全都學有專精,(長子楚瑜,加州大學碩士;長媳萬水,中興大學學士;次子楚聖,台灣大學政治系學士,後獲Rutgers大學博士,次媳王白雪,靜宜大學學士;次女楚瓊,台灣大學經濟系學士;女婿張紹台,台灣大學經濟系學士,後獲馬里蘭大學碩士;三女楚玲,政治大學法律系學士,後獲紐約大學碩士;四女楚玉,東海大學社會系學士。)著學士衣帽,連在襁褓之中的宋鎮遠也入畫,由宋楚瑜為他拿著小小學士帽,在在顯示宋家兩老對子女兒孫在學歷及事業上的高度期許,多少有補償老人家的心理遺憾之意。

當時錢復來找宋楚瑜,只說回來擔任秘書工作,做英文翻譯,職務為何與薪水多少都不清楚,未來可能怎麼樣,連影子都沒有。教授宋楚瑜「比較政府」課程的幾位老師、包括後來擔任雷根政府部長級駐聯合國大使的寇克派翠克(Jeanne Kirkpatrick)對宋楚瑜都十分肯定,曾給宋楚瑜一份研究員獎學金(University Fellowship),都好意勸宋楚瑜留下,說台灣太危險,暫時不要回台灣。

1973年8月14日,宋楚瑜在錢復聯繫下回來晉見經國先生,那年年底深夜,宋楚瑜離開陳萬水、宋鎮遠與在美國的家,一人束裝返國,1974年1月1日正式到行政院報到,擔任12職等簡任秘書。

宋楚瑜說:「萬水很瞭解我對政治有興趣,對台灣有熱情,願意替老百姓做事情,她若遲疑反對,不願讓我回來,也沒有以後我在台灣的發展。」
錢復穿針引線,返國奉獻所學

從1972年冬到次年初夏,錢復赴美時曾兩度找過宋楚瑜。

當時係因經國先生多次指示新聞局局長錢復,找一位能接替溫哈熊將軍(外放華盛頓擔任駐美採購團團長,任滿後接任上將軍銜的聯勤總司令乙職)擔任英文傳譯的秘書工作,錢復曾經舉薦幾位外交部同仁,但經國先生都「認為太資深,恐怕耽誤同仁前途而作罷」(見《錢復回憶錄卷一:外交風雲動》,頁245)。後來錢復建議的新人選即是國防研究院「同期同學之子」,也就是宋達將軍的兒子宋楚瑜。

1972年11月,錢復第一次在華府約見宋楚瑜,那是宋楚瑜第一階段博士資格考筆試(主修比較政府,副修國際關係)的前3天;第二次約見是1973年6月,這時宋楚瑜除通過前述兩項考試外,且已完成另兩門副修筆試(政治理論與美國政府)與博士資格考口試,正式成為博士候選人。

在華府第一次與錢復會面時,宋楚瑜並非立即允諾,而是一再強調自己「怕不能勝任」,而且他正在準備博士資格考,需要半年以上時間,倒是錢復覺得宋楚瑜愈是「謙虛」,他對宋楚瑜的印象愈好,回以:「可以,半年後我再來找你。」因此,宋楚瑜很誠懇地向錢復表示,如果此期間另尋獲高明,不必顧及曾找過他。

1973年6月,錢復赴美、準時依約第二次找宋楚瑜,宋楚瑜已經通過所有資格考,雖還未完成博士論文,但這不是十分充分的因素。宋楚瑜只得明言,他從來沒有見過經國先生,是不是能先晉見,萬一經國先生不滿意,他好打退堂鼓,否則貿然回國反成為錢復的累贅。其時宋楚瑜學位在望,已有著作,且他夫婦都有穩定的工作,同時要在美國東亞圖書館領域找事也不難。

錢復聽了宋楚瑜的一番話,說了一句:「You play safe!」(你倒是穩紮穩打。)並提出以國建會學人身分,安排回來面見經國先生。宋楚瑜想一想又說不要,因為國建會學人都是頗負聲名的學者,他還不具備如此資格,用政府的錢不太適宜,寧可自費返國,也可以保留選擇工作的自主權。

錢復在《錢復回憶錄卷一:外交風雲動》頁245中記載:「我1972年赴華府時約見他,發現他可以擔負傳譯工作,因此這次又約他來談,他表示願先回國由院長面試,如能勝任,再返美辭去當時的研究職務。他的博士學位各項考試都已結束,論文不足部分,可在返國後公餘撰畢,再補呈校方。當日下午,我即離開華府返國覆命。」

經國先生英文挺好,傳譯工作勝任愉快

宋楚瑜於1973年8月5日回台,經國先生於8月7日批示「約見」,8月14日下午五點半前,宋楚瑜到行政院院長辦公室,晉見經國先生。經國先生詢問宋楚瑜在美國情形,還有對國際宣傳有什麼看法。

宋楚瑜直言中共在海外宣傳的方式值得重視,宣傳重點不擺在蓋了一座橋或興建什麼工程,他們清楚那些對先進國家而言都不算什麼,反而是宣揚他們在這些建設過程中的奮鬥歷程與艱辛,格外打動人心,引人注意。
此次晉見相當於一般職場上的面談(interview),宋楚瑜在晉見院長時,承諾年底前將在美的事務結束,即行返國就任。返美後,宋楚瑜於1973年9月13日正式辭去中國研究資料中心職務,全心全力在喬治城大學新建完成的圖書館專用研究室撰寫博士論文,這研究室就是對University Fellow的特別優遇。但由於他以前沒有傳譯的經驗,在此撰寫論文期間,又在喬治城大學旁聽一學期「同步口譯」課程,這也可見宋楚瑜做事的敬業精神。

那年年底深夜,宋楚瑜離開陳萬水、宋鎮遠與美國的家,一人束裝返國,次日元旦報到,在行政院擔任12職等簡任秘書,月薪3,800元,相當100美元,可是之前在美國宋楚瑜夫妻兩人薪水每月相加超過2,000美元。

並不尋常的,宋楚瑜就任後,向經國先生報到,經國先生就親自找行政院秘書長費驊,當面交代要給予宋楚瑜12職等秘書職務。第二天上班,經國先生的龍頭警衛程烈私下告訴宋楚瑜,經國先生昨天回到大直寓所,一見到夫人方良女士,就很高興地告訴她,「我有一個很好的英文秘書了!」宋楚瑜既開心、又惶恐地把這個訊息寫信和陳萬水分享。

一開始宋楚瑜的工作主要是英文傳譯和外事工作,並在經國先生接見所有外賓(包括日語、法語、德語、韓語、西班牙語、阿拉伯語)後做好會見談話內容紀錄,處理外文信函,以及擔任經國先生與美國大使的聯繫窗口。有時候還要幫忙經國先生夫人蔣方良女士信函擬稿,一年多後又加上一項兼任「對外工作小組」執行秘書的事務性無給職工作近4年之久(參見第4章)。

後來宋楚瑜發現,經國先生的英文挺好,會聽也會講,無須句句翻譯。然而,經國先生接見外賓時,為謹慎推敲修飾用語,加長思考的時間,除非開場的社交應酬話,很少用英文表達,都講中文再由宋楚瑜翻譯。所以除非外賓所談內容十分關鍵,通常英語不須中譯,而且經國先生談話要言不繁,可以節省不少時間,宋楚瑜做來感到勝任愉快。

每次經國先生會見外賓後,宋楚瑜都須將重要會談紀錄做成書面,呈給經國先生批閱。經國先生一個字一個字看得很仔細,有時連用字不妥的地方都會挑出來改正。例如,自1977年起,經國先生與美國官員重要外交談話紀錄已不再使用「匪」字,不再稱「共匪」,而改為「中共」,各種文宣、出版品,也親自交代宋楚瑜,不要使用「矮鄧」之類稱呼,逞一時口舌之快。宋楚瑜手上還留有這些文字被修改的文件,在當初則是他直接感觸政策在變、在調整,這同時也是宋楚瑜自我養成政治敏感度,奠定日後好身手的基礎。

眾所皆知,經國先生主政期間,聲望極高,權力亦大,但他能克制,不濫用權力,律己甚嚴,律下亦嚴,一切從克己復禮、清廉自持做起,從而要求近身幕僚一同遵守,以身作則帶頭做給大家看。宋楚瑜指出,經國先生的第一個領導特質,就在於他懂得「善用權力」,克制自己,不可濫用權力。經國先生與王新衡的交往,即是一例。
面對嚴重人身攻擊,仍不濫用權力

1966年開始,台灣就展開推動民主化的行動,但要在兼顧法統與民主化之間取得平衡,著實不易。經過國民大會議決臨時條款修正案,辦理中央民代的增額補選,此後1969-1983年,每隔3年釋出中央民代名額,提供有意參選者競選。早年循此管道參政的黨外人士,包括郭國基、黃信介與康寧祥等人。

經國先生擔任行政院院長時,將核准新刊物登記與發行的權力,由警備總部移轉到行政院新聞局,這也是當時黨外人士陸續發行《台灣政論》、《八十年代》、《美麗島》與《亞洲人》等政論雜誌的時代背景,但執行言論檢查與查扣刊物的機關,仍是由警備總部主持的一個共同會報上作成決定,再以戒嚴司令身分查禁黨外雜誌。為此,當時政府仍受到不少攻擊,首當其衝的當然是經國先生。

經國先生對這些攻擊言論,並沒有做過當反應,唯獨有一件事他很在意。當時黨外人士周伯倫辦的雜誌曾以封面故事作主題報導,強指經國先生大費周章,營造個人陵寢,遭到影射的地點就是位於新竹縣新埔鎮,興建完成後為《聯合報》系同仁休假中心的南園(係由《聯合報》創辦人王惕吾獨資創建,於1985年9月落成)。

知道這個報導後,經國先生對宋楚瑜說了一句很重的話:「我上無片瓦,下無立錐,生前都不講究生活享受,怎麼會在意身後的事情!」但是經國先生沒有因為這件「莫須有」的報導逮捕周伯倫,而是要宋楚瑜想辦法寫篇「正面的」文章,以事實說明他起居儉樸,也不講究生活條件。

宋楚瑜回到辦公室,就將這件事與文工會總幹事朱宗軻商量,朱宗軻隨後找了文工會同仁,到大直寓所拍了幾張經國先生家居簡陋的客廳與餐桌的照片(之前,經國先生居住的大直寓所未曾對外公開任何照片影像),以廖俊傑之名、並配合撰寫了〈樸實無華,樂在其中:蔣主席平淡、平實的日常生活〉一文,先刊登於國民黨辦的機關雜誌《中央月刊》第18卷第3期(1985年8月,頁40-41),並由《中央日報》轉載,間接澄清了周伯倫雜誌的不實中傷。

文中一開頭就提到該年7月17日在國民黨中央常會中經國先生講話,勉勵全黨同志力行勤儉。在談話中,他並舉了有些國營事業辦公室設備富麗堂皇等實例,指責社會上一些團體胃口太大,造成浪費的現象。接著文中提到:「蔣主席是一位律己甚嚴、絕不追求生活享受的人。儘管他已身為國家元首,在生活上卻自始保持他一貫的平民化作風,數十年如一日;蔣主席一直把中國人的固有美德『勤』與『儉』奉為做人處世的基本原則,倡導勤儉風氣,他真正做到了為民表率。就個人而言,也時常為自己上無片瓦、下無寸土的日子,感到心安理得、樂在其中。」

走筆至此,今昔對比,看到現今在台灣政府機關、國營企業的浪費及開銷無度,卻轉嫁給百姓,不禁擱筆浩歎!
對「上午9時」特別敏感

在台美斷交當頭,宋楚瑜還未躍上正式官場舞台,還沒有多少人認得他,但在國家危難時刻,他掌握幾個節骨眼,適時機敏應對。其一,警覺性高,半夜喚醒經國先生,爭取危機處理時間;其二,結合智囊團群策群力,草擬堅強有力的公開講話稿,發揮穩定民心作用;其三,發揮文宣長才,將總統聲明稿摘成關鍵字,廣為國內、外媒體採用。

雖然當時宋楚瑜只是一個新聞局副局長,不具政府發言人身分,但經推定代表政府發言,初出茅廬的他表現不俗、一鳴驚人,立即嶄露頭角。誰在半夜叫醒總統,沒人做過;誰說要對美國政府大聲嗆聲,沒人說過;誰曾經整合濃縮總統文稿,沒人嘗試過,宋楚瑜都做了;恐怕也沒人讓經國總統等過,宋楚瑜可能是少有中的一個讓總統等的人。但這一切一切,如果沒有經國先生的「慧眼」,而且有意拔擢年輕人,宋楚瑜可能沒有出頭的機會。

在宋楚瑜出任新聞局局長約半個月前的1978年12月16日,美國總統卡特宣布隔年元月1日將與中共建立外交關係,和中華民國斷交。由於時差的關係,美國駐華大使安克志(Leonard Unger)於12月15日下午2:00多電請宋楚瑜安排次晨9:00面見經國先生。那時宋楚瑜就覺得怪怪的,因為從他與安克志大使交往數年中,從來沒有大使請見總統是自己指定時間的,而且說是接奉美國國務院的訓令,有相當重要的事必須單獨向總統當面報告,時間又是那麼早的上午9:00,而且依當時經國先生習慣,也不在上午時間接見外賓。

宋楚瑜留美期間,發生尼克森總統派國務卿季辛吉(Henry Alfred Kissinger)秘密繞道巴基斯坦訪問中國大陸,也是在北京時間上午9:00時宣布(當時實施夏令時間,故華盛頓與北京除日夜之外,尚有一小時的時差),宋楚瑜曾熬夜坐在電視機前面,準時全程盯著新聞轉播觀看,因而對「上午9:00」很敏感。此時宋楚瑜心裡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撥電話給外交部常務次長錢復:「安克志指定時間見總統,可能會有什麼事?」錢次長回覆宋楚瑜說「似乎沒有特別狀況」,但錢復順便叮囑:「若有狀況,就隨時保持聯絡。」在下午4:30,宋楚瑜趕抵大直請示經國先生後,表示同意接見。隨後宋楚瑜回到辦公室,晚上7:00,錢復次長再主動給宋楚瑜電話,做了一些美國可能的情況研析,強調目前華府同仁雖無任何具體情況回報,但他當晚隨時待命。

半夜喚醒經國先生,爭取中美斷交因應時間

那時宋楚瑜住在台北市近郊新店明德新村,晚飯後宋楚瑜和陳萬水依前約與羅慧明、陳雪懷夫婦(陳萬水和陳雪懷係高雄女中同班同學,兩家住同棟公寓上下樓),兩對夫妻一起打桌球一小時,運動完了回家洗完澡就寢。這時晚上11:40,安克志電話打到宋楚瑜家裡來說:「能否將晉見總統時間提前到清晨7:00?」

作為經國先生與美國政府的聯繫窗口,宋楚瑜與安克志已有5年多的交往經驗,他從未告訴過安克志家裡電話,安克志也從未打過電話到家裡來,這時宋楚瑜警覺情況真的不對,想著「是不是最糟糕的事要發生了?」
宋楚瑜直接以「是不是那件事要發生」逼問,安克志不願相告,不說yes,也不說no,一再重複:「我只想知道是否可以提前兩個小時晉見?」兜了一會,仍然無法確定到底是何事!

宋楚瑜急了,說:「如果真有要事,那就現在去見!」安克志竟然沒有拒絕,在電話那頭倒是猶疑起來。當時安克志正在參加一個提前慶祝耶誕的晚會,現場吵雜得很,高聲丟了一句:「半小時之內回電。」(I will call you back in half an hour.)就掛電話。

掛了電話,宋楚瑜立刻盤算:不錯,他自己年輕,但安克志是資深的大使,在來台之前,還做過美國駐泰國大使多年,宋楚瑜也許「急躁」,但資深有經驗的外交官不可能隨之起鬨,尤其時間那麼晚了,沒有至關重要的事會敢去打擾駐在國元首的睡眠。這時宋楚瑜唯一的商量對象就只有陳萬水。

商量之後,宋楚瑜把握這關鍵的空檔時間,立刻打電話給經國先生的辦公室主任周應龍(後來曾任國民黨中央文工會主任、考核紀律委員會主任委員),周應龍回應他會立刻與大直寓所聯繫,宋楚瑜可隨時進屋晉見。

凌晨1時許,安克志再來電表達:「願意立刻晉見總統!」當下宋楚瑜先給錢復打了電話,再與周應龍主任聯繫,立即自新店親自飛車,直奔門禁森嚴的大直寓所,那時已過子夜。

宋楚瑜叫醒了值班醫官,摸黑進屋開燈,輕聲走近經國先生床頭,宋楚瑜喚醒已經入睡的經國先生,這種動作過去從來沒有人做過,如果事情沒有想像的那麼「大條」,他可能會丟差。

可能是半夜第一次被搖醒的經國先生,問了三個字:「什麼事?」

宋楚瑜回說:「安克志大使緊急求見。」

經國先生再問一次:「什麼事?」

宋楚瑜實說:「詳情還不清楚,可能事關中美關係發展問題!」

經國先生考慮了一會兒,開始起身:「請他來吧!」

宋楚瑜再說了一句:「此事已向錢次長報告,是不是請錢次長一起來?」總統同意。

10分鐘後,總統來到客廳,在客人還沒抵達前,很平靜地交代宋楚瑜幾件事。經國先生要宋楚瑜立即分別通知行政院院長孫運璿、外交部部長沈昌煥及參謀總長宋長志等人在家待命。宋楚瑜首先打電話到孫院長公館,向院長報告安克志大使緊急求見總統,可能中美關係有變,奉總統之命,請院長在家待命,以便有事隨時相商;然後再打電話給沈部長及宋總長。據事後瞭解,沈部長接了電話後,隨即找到他的秘書胡為真趕到外交部,把原先準備好的應變計畫帶到部長公館備用。

深夜近2:00時錢復趕到,在安克志晉見前,錢復就台灣與美國關係相關可能情況向經國先生報告分析,此時宋楚瑜在外頭等候安克志。

2:15分,安克志帶了美國大使館政治參事班立德(Mark Pratt)來了(稍早,安克志大使向宋楚瑜說明當時的副館長浦為廉〔William Brown〕公使的太太在菲律賓接受手術,浦為廉公使不在台北),錢復(做記錄)與宋楚瑜(做翻譯)陪同經國先生接見,安克志直言美國將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台北時間上午10時共同宣布建交。安克志先宣讀了美國卡特政府的建交聲明以及與中共簽訂的三份公報,並說:「我是提前告訴您,但希望遵守美方的要求,要到早上10點才能對外宣布。」經國先生嚴告:「中美兩國歷史悠久,關係深厚,如此重大的決定竟然在幾小時前才通知我們,實深感遺憾,也是不可思議的事。我願坦白以言,美國以為如此仍可保持台灣內部安全及繼續發展,事實亦斷不可能,美國在如此侷促時間內決定此一重大問題,其方式及決策本身,不僅失信於中華民國政府及人民,亦失信於整個自由世界人民。
對於今後可能引起的一切嚴重後果應由美國政府負其全部責任。此一決定對台灣之未來將有嚴重的損害,我身為總統,對國家與人民負有責任,何時宣布我會做決定。」磨了近半小時,還是談不攏,最後撤茶送客(宋楚瑜最後在翻譯時說「現在結束我們的談話」),到了客廳外頭,安克志仍不走,還不斷強調希望在早上10:00以後才對外宣布,又和宋楚瑜糾纏了好一陣子,直到3:30才離去。

一場大風暴將在幾個小時後爆發,許多黨政要員一一被電話吵醒,經國先生召集他們在大直寓所進行緊急會議,決定上午7:00召開國民黨臨時中常會,在臨時中常會裡宣布暫停正在舉行的國代與立委選舉,國軍全面提升戰備,財經兩部負責穩定金融,並擬妥聲明稿,錄製總統對全國軍民同胞文告的電視與廣播短片,在美國與中共宣布建交時同步播出。這段六個多小時的緊急危機處理,對穩定民心極為重要與關鍵,將可能帶給台灣社會的衝擊控損到最低。當上午10:00來臨時,台灣已經準備好了,全國上下一起迎接嚴酷挑戰。宋楚瑜親眼目睹經國先生的鎮定,以及參與決策各級黨政首長的忠誠與盡心。

一篇「堅強有力的公開講話」

美國派遣副國務卿克里斯多福(Warren Christopher)率領一個20多人的代表團來台,於1978年12月27日晚10:00抵達台北,車隊行經民權東路與中山北路時,路上滿是抗議的大學生與人群,飽受雞蛋、油漆的洗禮,民心激憤到了極點。

克里斯多福等人當晚飛抵台北松山機場,政府派出外交部次長錢復和參謀總長宋長志迎接,隨即台灣與美國雙方在機場新聞室發表談話,克里斯多福副國務卿宣讀150字的抵達聲明,錢復次長則發表一篇1,500字「堅強有力的公開講話」,由於此一講話,後來美國政府曾經兩度拒絕錢復出任駐美代表,根據《錢復回憶錄卷一:外交風雲動》頁407-409記載:

克里斯多福一行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七日晚十時抵台北。當天下午宋楚瑜副局長送給我一篇中英文講詞,說是蔣總統希望我當晚在機場使用的。……這篇講話以後為我帶來許多讚賞,卡特政府也因而對我恨之入骨。我對於各方的溢美之詞,多年來始終認為是不虞之譽,因為依照我的習慣,在這種場合講話一定簡短且不會如此直率,這些話是要在談判場合中說的。但是在那個時間點,海內外的同胞期盼一篇堅強有力的公開講話,我恰好奉派宣讀了這樣一篇講話,因此多少年來有人當面稱讚,我都會感到十分不安。

其實,錢復公開講話稿的原始擬稿人即是宋楚瑜所組成的智囊小組(參見第4章)加以研擬,奉經國先生之命交由剛卸任的外交部部長沈昌煥逐字審閱,從擬稿到從錢復口中唸出,中間曾做了幾度修改。所以,此一「堅強有力的公開講話」稿並非全出自「某大老」,而是宋楚瑜這群「義勇軍智囊團」。而且,宋楚瑜等人準備此稿,原本是為經國先生適時於適當場合發表用的,但經國先生認為還是與美國代表團一見面時使用較恰當。
就在克里斯多福抵達的當天,宋楚瑜奉經國先生之命,再拿了原先擬定的中、英文稿子,送到位於台北市頂好大樓的沈部長官邸向沈昌煥請教。經過兩個小時反覆推敲之後,沈昌煥認為措辭嚴正妥貼,頗為讚賞,又作了一些修正。之後,宋楚瑜即到大直寓所,經國先生雖對內容沒有異議,僅略嫌聲明稍長。

宋楚瑜鼓起勇氣向經國先生報告,這個小組的學者專家都認為:「如果這個時候政府表現軟弱的話,將得不到人民的支持,而且內憂將比外患來得嚴重!」美國政府放棄台灣,台灣的立場發言若是不痛不癢,還在用外交辭令,不僅讓美國人瞧不起,台灣人更會看不起自己。宋楚瑜反映當時這些學者的意見,就像事後錢復所說:「在那個時間點,海內外的同胞期盼一篇堅強有力的公開講話。」因此認為關鍵時刻要善體民意並善用民氣。我們不能不佩服經國先生的慎謀能斷,他認為這樣思維是對的,事後卡特政府雖對台灣的強硬發言表達強烈不滿,經國先生也沒有加以責問。


由於錢復發表聲明內容被美方認為過於強烈,卡特政府乃不歡迎錢復出任駐美代表,於是首任駐美代表為夏功權,繼之以蔡維屏接任。

到了雷根政府時的1983年1月,錢復才被美國接受出任駐美代表。這也是經國先生一再堅持重用的結果,果然不負眾望,表現出色。宋楚瑜表示,「那篇講稿可能是我為錢復先生惹出來的麻煩,但我認為當時國家情勢非得如此不可!」

沈昌煥的堅毅執著,錢復的務實幹練,宋楚瑜的反應輿情,都在經國先生的兼聽兼採、慎謀能斷的領導特質下,讓台灣度過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