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觀點》 以閱讀蒐集人生風景 -謝哲青(文史工作者)遠見
以閱讀蒐集人生風景 -謝哲青(文史工作者)
名人書房 作者:王一芝《遠見雜誌》 第311期2012年5月號
2009年首次發行,到現在已在世界各地擁有20多種版本的《希特勒的私人圖書館》,作者提摩西.賴貝克(Timothy W.Ryback)就他手上蒐集的希特勒藏書,分析希特勒的想法如何形成,最後為什麼走向可怕的偏狹。
賴貝克認為,一個人的思惟,與他讀過的書絕對脫離不了關係,「根據一個人的書房,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怎樣的一個人。」這個理論,在最近五年來迅速竄紅於電視圈的文史工作者謝哲青身上,完全獲得印證。
謝哲青的書房,位於他台北林森北路七條通住家的二樓,和白色簡約的臥房緊緊相鄰。四坪不算大的空間,擺滿了上千本中外文書籍,三大面的書牆,在謝哲青細心的分門別類下,可以算是井然有序,面對門口的書偏向藝術,至於另外兩面則分別是旅行和歷史,「這就是構成我人生的幾個面向。」
長相斯文的謝哲青念歷史出身,取得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的考古學和藝術史雙碩士,精通中、日、英、義、拉丁五種語言,帶團資歷又超過20年,有了這樣豐富的學經歷當作後盾,凸顯出謝哲青在一票名嘴中的差異性。
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沒想到後面竟還有一整排的書,謝哲青笑著說,這些書是他2005年搬來台北後買的,只有全部藏書的1∕3,絕大多數都在他的老家高雄,「這邊再乘二,就是高雄的書。」 這才明白,原來那個在談話性節目上侃侃而談、俯拾即能旁徵博引古今中外典故、看起來博學多聞的謝哲青,台上的每一分鐘,都是台下用書本堆起來的。
想用腦袋贏過同儕 愛上閱讀
很難想像,謝哲青愛閱讀的習慣竟源起於被同學霸凌。
他出生在一個建築工人的家庭,家境連小康都談不上,因為貧窮,再加上小時候個子瘦小,輪廓像外國人,木訥寡言的他又不善於表達,所以經常受到同學欺負。
「或許我的拳頭打不贏人家,但我可以用腦袋贏過他們」對所處環境不滿的謝哲青,想逃得遠遠的,卻沒有能力離開家,只好選擇大量閱讀來充實自己的腦袋。
謝哲青苦笑著說,小學時期他只有兩個朋友,一個是《辭海》,一個是《大英百科全書》。
《辭海》是小二時父親送謝哲青的禮物,至於那套《大英百科全書》,則是父親從即將移民國外的老闆家搬回來給他,「那是1983年版本,銅版印刷,當時至少要價萬把塊」現在那套書雖有幾頁散落,仍被謝哲青細心珍藏著。
像字典或百科全書這類工具書,一般人是拿來查閱,但謝哲青卻把1200頁的辭海當故事書看,還花了三年的時間,將大英百科全書從頭背到尾,每個條目都細讀。
卡爾.維諾帶給他浪漫憧憬 對謝哲青而言,閱讀之所以迷人,主要是因為可以逃離現實生活,神遊全世界,睜著眼睛做白日夢。
也是從那時開始,謝哲青立定環遊世界的夢想,「只要有能力,我一定要自己去那個地方」至今旅行過86個國家的他,曾徒步穿越中亞絲路,也攀登過聖母峰南坳營地、印尼查亞峰與東非吉力馬扎羅山,並搭貨輪環遊世界。
「我對世界充滿好奇,唯有閱讀和旅行可以滿足我的渴望」謝哲青說,閱讀和旅行兩者是一體兩面,每當閱讀到一個階段,就想身歷其境地去體會,和書上寫的是否相同,帶著疑問回來之後,再繼續從書上找答案,「我的人生就是閱讀和旅行堆砌起來的,而且一直交互影響。」
他的書房裡,光是義大利作家卡爾.維諾的書,就有一整排,但他最愛的還是《命運交織的城堡》和《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 在謝哲青眼中,卡爾.維諾是個充滿想像力的作家,擁有現代人最欠缺的浪漫和想像力,但浪漫並非風花雪月,而是對可能做不到的事,仍懷抱著憧憬。
「米蘭.昆德拉是製造出一種絕美的幻境,再自己戳破它,但卡爾.維諾的文字,卻讓人覺得,世界縱使不完美,我們仍可為它努力」擁有豐富的閱歷、深厚藝術文史底子的謝哲青,分析任何事,都能說出精闢且專業的見解。
《史記》扭轉他的人生方向
不過,如果要說到扭轉謝哲青人生的一本書,絕非司馬遷的《史記》莫屬。
很少人知道,擁有歷史和外文雙學士的謝哲青,原本念中文系,大二到台南赤崁樓對面的武廟東側,看到供奉赤兔馬的馬使爺廳,聯想到《史記.漢武帝本紀》提及,西域諸國向漢武帝朝貢「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汗血馬,「原來赤兔馬就是汗血馬」他當時恍然大悟。
不管是唐朝詩人孟浩然、李白的詩賦,或是其他的歷史文獻,都證明了汗血馬存在中國近1000年,然而,在宋朝之前卻消失了,「為了得知汗血馬究竟到哪去了,我決定降轉念歷史」現在謝哲青愛讀的書,還是以歷史為主,沒事仍會翻翻《史記》,尤其是鍾愛的〈世家〉和〈列傳〉。
謝哲青閱讀的習慣,始終沒停過,即使現在每天忙著上通告、演講、教書,偶爾還帶團,但謝哲青仍強迫自己,每天至少花六個鐘頭閱讀。
為興趣而讀 最終能派上用場
謝哲青有一個怪癖,拿到書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書皮拆掉,面對一大面窗的書桌上,擺了幾本沒有書皮的書。
像是《圖特摩斯三世》《不含傳說的普魯士》等,都是他現在正在看的書,通常他會先大略看過書的內容,再細讀有興趣的篇章,他習慣把當下想法寫成筆記,再整理進電腦變成心得。
不像其他人把閱讀當成打靶,希望一槍就能正中紅心,對謝哲青而言,閱讀是一種長期的累積,「我閱讀從不會要求有任何的用處,純粹為了興趣而看,沒想到後來竟然都用得到。」
歐洲中世紀有一種到處流動做小生意的行旅商人,他們背著竹簍,裡面裝了各式各樣的小雜物,只要沿途有人桌椅損壞,或螺絲鬆了,就會從竹簍裡找出適合的零件幫對方修理,也蒐集旅行途中有趣又特殊的小物。
過了一、兩年後,等到他們走遍歐洲,再回到家鄉時,竹簍也就裝滿了各種物品和故事。
「我閱讀的方式就像行旅商,一邊走一邊撿,」謝哲青說,不管當下有沒有用,先撿起來放在竹簍裡再說,以後就不怕書要用時方恨少。 謝哲青認為,如果閱讀都是為了某種特定目的,獲得的知識其實很難運用,就像是《莊子.列禦寇》的屠龍記,朱泙漫散盡家財就是為了學習屠龍之技,然而三年學成後,才發現世間無龍可屠,「如果他當時也練練殺狗或殺豬的技巧,情況又不一樣了,」他幽默地想像,也再次鼓勵雜食閱讀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