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2-13 21:12:14水魅*TACO

長相思一 淚粉華淡藏卻院 風? 撜毀搷N還秋--1

清康熙九年庚戌正二月某日,雲南省昆明市商山南麓,正是一片熱鬧喧騰氣
象,此處崇閣巍峨,層樓高起,卻不過是一尋常寺院,寺外山門入處,立著一
個朱描彩繪的白玉牌坊,上書「商山寺」三字,階下小石漫成甬路,順其進
入,寺內庭台曲折,花木森森,殿閣凌雲,松柏掩映,卻是一等的富貴風流之
地。
此時寺門業已大開,一對對的宮燈直掛了進去,延伸至寺側鐘鼓樓旁,樓上人
影幌動,正中一人坐在太師椅上,枕著金錢蟒靠背,燭光下顯出他那虯髯滿腮
的臉,身上肌肉虬結,足見勇健異常,那椅旁卻是坐著一個女子,那女子雙眉
之間隱含憂愁,此時燈更加亮了,只見那女子神態沉沉,若冰清玉潤,纖腰楚
楚,如風迴雪舞,細細審視之下,更覺此姝之麗,春梅綻雪不足比其素,秋蕙
被霜不足類其潔,霞映澄塘不足擬其艷,月射寒江不足若其神,天下竟能有這
樣美麗的女子!
這女子正是名動一時的陳圓圓,而她身旁之人,正是為她引清兵入關的平西王
吳三桂,兩人之事,其時已在天下鬧得沸沸揚揚,漢人一提起來,總是不忘加
上幾句污言穢語,陳圓圓自知罪重,便向吳三桂求一淨室,使之茹素修齋,吳
三桂不能阻止,終於陳圓圓攜子離開平西王府,同往商山寺長居。
吳三桂百般挽留其心,這日將逢陳圓圓生辰,便興興頭頭來寺裡一轉,想起她
生平極愛昆弋小調,便點了當地名班,這一來便玷汙了名寺勝景,好好一間寺
廟,登時變作了紅塵嬉鬧之所。
此時一名侍女向兩人打千兒請了安,呈給陳圓圓一張戲目,陳圓圓接過一看,
眉尖微蹙,吳三桂瞧在眼裡,急在心裡,忙道:「好端端的怎麼又不高興啦?
是不是不合意?」陳圓圓搖頭道:「你忒也鬧得凶了,這裡是佛寺,這般吹吹
打打的,可不成話。」
吳三桂臉色十分尷尬,陪笑道:「怎麼?熱熱鬧鬧的妳不喜歡?」陳圓圓低頭
不語,隔了半晌,仍是默然,吳三桂見她如此,倒有些自咎莽撞,說道:「妳
不看也就罷了,我叫他們走的遠遠的。」陳圓圓見他一臉頹然,心中突感過意
不去,說道:「聽聽也好。」吳三桂大喜,雙手一拍,交代了幾句,那侍女答
應了去了。
吳三桂轉頭向陳圓圓道:「這是有名的班子,昆弋小腔向來是妳最愛的。」陳
圓圓「嗯」了一聲不答,垂著頭自管想自己的心事,隔了良久,樓下戲台上仍
是毫無反應,吳三桂越等越急,心道:「堂堂平西王府的訂約也敢遲,什麼人
這麼不要命?」卻不好意思在陳圓圓面前發作,只聽腳步聲響,那僕領著人上
來了。
吳三桂道:「現下是怎地?」裡中一個少年道:「王爺恕罪,班裏出了一點
事,來得遲了。」吳三桂哼的一聲,不悅之情已在臉上流露出來,礙著佳人在
旁,勉勉強強的不作聲,吳三桂打量說話的少年,見有男子在內,登時臉一
沉,隨即心想只此一回,也就不再說話。
只聽那幾個歌女已自唱了起來,聲音顫抖,顯然心懷絕大恐懼,吳三桂已是大
不耐煩,又聽接連唱錯了幾處,吳三桂再也忍耐不住,「砰」的一聲,在靠手
上重重一擊,正待破口大罵,忽然嗤嗤嗤嗤四聲過去,暗器風響,樓上燭光頓
熄,同時腿上一痛,已被重重刺了一劍。
吳三桂大驚之下,立時知道事起非常,當下背脊一仰,連椅帶人摔在地下,順
勢一個翻轉,椅子正好覆在他的背上,只聽喀喀喀三聲,敵人三劍都砍在椅
上,他趁著這個空隙,探手自腰間拔出大刀,回手一格,將背後一劍擋開了,
這才轉身而顧,藉著樓外燈光,瞧得清楚,正是剛才上來的那個不相識的少
女。
那少女長劍刷的一刺,指向吳三桂左胸,這一劍勢狠力沉,吳三桂忙向右閃
避,那少女嘿嘿冷笑,長劍劍尖連點數點,猛地變招,吳三桂不知她劍刺何
方,一時手腳慌亂,肩頭又中了一劍,他咬牙再鬥數回,身上更是處處見血。
那少年也沒閒著,一劍削去了那僕役的半邊腦袋,迴身又將賸下的侍女砍倒,
他眼見陳圓圓仍是坐在椅中,毫無懼怕之色,心下不由得一怔,長劍斜指,抵
在陳圓圓頸上,低聲道:「得手啦!」
那少女冷笑道:「那很好,你看著,我十招之內,就叫這漢奸身首異處。」那
少年道:「教訓教訓也就是了,別忘了你爹的話。」那少女雖在激鬥之中,仍
是回頭瞪了他一眼,恨恨的道:「這漢奸,我……」底下卻沒再說了,一柄長
劍卻更加縱橫揮舞。
吳三桂心中急亂,忽然腦中靈光一閃,見那少女劍尖刺來,當下向後連退數
步,忽然後心一痛,重重撞在牆壁之上,那少女見他撞得狼狽,哈哈笑道:
「逃到哪裡去?」長劍向前疾送,吳三桂舉刀守住門戶,那少女手臂輕顫,長
劍刺進吳三桂胸口,吳三桂「啊」的一聲叫,翻身跌倒在地,那少女大出意
料,罵道:「裝死嗎?」長劍在吳三桂身上一劃,吳三桂毫不動彈。
那少女回頭對那少年道:「怎麼辦?這漢奸好像死了!」那少年大急道:「你
怎麼真的弄死了他?妳忘了林香主怎生說的?」那少女手足無措,忙道:「少
傑,好弟弟,在我爹面前,你給瞞一瞞。」那少年道;「這事兒林香主也囑咐
過了,妳這樣我行我素,到時怎麼跟白蓮教的人交代?」
那少女道:「那怎麼辦?」那少年俯身一查吳三桂,突然刀光一閃,那少年立
時便中了一刀,只見吳三桂臉露獰笑,手持大刀,刀尖上滴著鮮血,原來吳三
桂心下估量,硬打硬拼決計佔不到上風,是以裝死行險,這一下也是險到了極
處,只要那少女出劍稍狠,他自不免從假死立時變成真死。
那少年眼前金星亂舞,身子搖幌,險險跌倒,那少女急忙伸手扶住,忽然後面
風聲勁急,吳三桂拉開長弓,一枝箭「颼」的一聲射來,她側身急避,僅僅差
得數寸,那箭從她背後斜斜插入,那少女口一張,吐出兩大口鮮血,吳三桂哈
哈大笑,笑聲得意之極。
那少女怒極,正要上前廝拼,那少年知道今日討不了好去,忽然長身探手,捉
住那少女的後心,一把從窗中擲出,那少女在空中猶如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
那少年順勢一個筋斗,也要從窗中竄出。
吳三桂見兩人要逃,急忙拉弓一射,那少年在空中無法轉折,足上中箭,登時
跌了下來,臨摔下之時伸掌在那少女背後一推,那少女借勢縱躍,在空中轉過
方向,落在一棵大柳樹之上,吳三桂羽箭連珠價射去,那少女又中一箭,咕咚
一聲摔下樹去,料來已是難以活命。
吳三桂見險境已脫,鬆了一口長氣,轉頭看見陳圓圓仍是坐在椅上,臉色毫無
變化,渾不像個剛從鬼門關回來的人,吳三桂舉起刀來,將縮在角落發抖的歌
女砍成兩半,伸手一探那少年鼻中,還有氣息,看來這少年受傷並不嚴重,吳
三桂拉起那少年就往寺外走去。
吳三桂走到寺外一看,他派駐的三千精兵紮在那裡,一點都沒發現裡面已起逆
謀,吳三桂登時氣急敗壞,把那少年丟在地上,總兵胡國柱一見王爺抓著個生
人,驚道:「這人哪裡來的?」
吳三桂反問一句:「你說呢?」提起腳來在胡國柱身上一踢,胡國柱跪在地上
連連磕頭,道:「竟有生人混入商山寺,全是卑職之責,卑職將他千刀萬剮便
了。」吳三桂喝道:「養你們這群膿包,淨是吃飯不管事的,養了你們有什麼
用?這人不是尋常百姓,是刺客。」胡國柱惶恐之下,冷汗直冒,重重磕了一
個響頭,說道:「卑職一定將這匪首好好整治,替王爺出氣。」
吳三桂嘿嘿一笑,道:「不是一個,是兩個,另一個被我殺了,只剩這個傢
伙,把他給救活,查出他的幕後主使,記著了,要留活口。」胡國柱磕了頭,
硬著頭皮唯唯稱是。
原來那少女名叫林小雪,是天地會中玄水堂香主林永超獨生愛女,那少年則是
天地會總舵主陳永華的小兒子,陳永華的兩個兒子在閩浙一帶均有極大聲名,
長子叫做陳少英,次子就是這陳少傑,因兄弟二人武功高強,行事仁義,閩浙
好漢索性給他們送了一個「少年英傑」的漂亮外號。
天地會素以反清復明為職志,陳永華深知復明必得拉攏更多武林同道,便將眼
光放在江湖上聲勢極盛的白蓮教上,他與白蓮教裏一位朱姓壇主相談,那朱姓
壇主言道清朝入關已久,百姓安樂,復明更加難行,而吳三桂兵權在握,卻是
一顆絶好的棋子,若能用手段制住他的弱點,則未嘗不可使之成為一柄殺人之
刀,讓他和清朝鬥得天翻地覆,兩敗俱傷,反清復明自然就易於成功。
陳永華深以為然,心想殺了吳三桂固然可出了一口惡氣,但終究於事無補,於
是向林永超一談,命林永超去安排種種事宜,哪知卻被林小雪偷聽了幾句,林
小雪少年喜事,便出言攛掇陳少傑同去,兩人打聽到陳圓圓素來住在商山寺
中,日以青燈古佛相隨,但是戒備卻十分嚴密,除吳三桂外,向來不許閒人來
往,於是兩人定下計策,混在班子裡進了商山寺,哪知萬事之來,直不是計畫
中那樣如意,不單計畫失敗,兩人均各受傷,還連累了不相干的班子同受其
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