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楽
靈魂楽/吳菀菱(賣淫七日的原委)
妳的母親為了預知你的前途而去占卜,路邊攤上坐著的靈媒婦人告訴她,小鳥叼的紙牌上是一個裸女,表示妳的性劫難有很多。妳的母親十分憂慮地回家告訴你這個消息,妳心知必須拿出辦法來阻止這則預言的發生,想了好幾天才想到裝病在床榻上久躺,以逃避被男人蹂躪的悲慘命運。但裝病的結果最怕弄假成真,且不知何時能痊癒。所以,從那天起,妳就一病不起,推說是患了憂鬱症,工作也停擺下來。成天與眠夢為伍,處事變得不積極,三餐延宕,唯有麻痺妳心的靈魂樂曲不斷地播放著,這是妳吸取憂鬱氣質的泉源。妳的最愛是保羅揚,他那感性而渾圓的嗓音將憂傷演練得如此動聽,使你百聽也不會厭倦。
妳的靈魂在夢中迷失了,只要男友的靈魂相伴而不要他的肉體,於是徹夜都在談心,也在夢境與現實交錯間做愛。在這種消失的痛楚中,性成了一種享樂。
他來到床邊探望你的病情,以一介冬服的靈魂到來,二話不說就躺在妳身旁。
他一邊愛撫妳一邊吸取精氣,最後你發現自己全身無力且僵硬難動。妳像個木乃伊,任由他對妳施展魅力之手,那溫熱的掌柔情地穿梭於妳的體膚之間,讓妳忍不住閉上眼靜靜體會。
妳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已一月。唯有夢讓妳沉醉,那個赤裸著肉體的擁抱,緊緊地持續的溫柔。偶爾,他親著妳的頸脖,軟軟而澀的溼氣將肉膚灌醉了。妳完全地作苦為樂,癡迷在七情六慾之中。
在現實中,妳是個不折不扣的處女,在夢中卻被開啟了性慾,教妳不知怎麼辦才能保住貞潔。於是妳開始書寫記錄這所有令妳迷惑的情態,也寫信給電台的DJ,試圖找到出口,不讓自己淪為交互文本的被實驗者。
首先在夢中看見了一隻求救的巨雞,她是被背叛而化身為禽類的妳的好友,在妳的解咒之下,她尋求佛緣的幫助而與男友重逢。但是她的男友竟然陷入政治監聽的危機之中,妳為了協助他們的愛情,而出失去找官夫人理論,但對方似乎知道妳的弱點,看見是自己的分身,於是在書店內舖下巧遇的陷阱,以考驗妳的靈魂。一陣陣的群體笑聲轟然,妳自夢間醒過來。
幻覺和夢象逐漸地成天混合在一起,分也分不清,有一次情況嚴重,還被家人打電話送到急診處就醫。
妳自知沒病,在醫生面前以想像力踢了他的鼠蹊部一下,算是抵抗他對妳下的藥方和注射的命令。妳趁著沒人注意走到大門旁,接著快步跑到等候乘客的計程車前,請司機快點開車離開醫院。
妳到朋友家求救,他們收留了妳幾天後,規勸妳返家去好好靜養,於是妳只好繼續躺在床上裝病。
像烤乳豬一樣地翻滾著身體,輾轉不能成眠,妳的肉體好似有千隻手在撫摸著,燃起了妳的欲望。對,書寫的欲望,以千隻手的魔力書寫著,要把夜晚寫得更黑的渴望湧上心頭。在夢的陰暗處,性愛畫面穿插著異化的故事情節,妳愉悅地寫出這一切的荒謬,直到謬思前來阻攔。
在夢與現實之間,妳被鬼情人的情欲佔滿了,全身都是性接觸的動能。還好這不是癲癇的預兆,只是轉化成寫作和思考的肉體動能罷了,然而此種虛幻的次元卻不適合談戀愛,因為所給予的幻聽有時對妳而言是一種精神上的刺激。有一次他用言詞激怒了妳,他說自己跟妳的妹妹有關係,你大為吃醋而且傷心,於是憤而從床上爬起來,想要振作一番。
就在妳想要在人生中有所創舉之際,你看到手稿上記載了一則海外交際的仲介站電話,那是妳上回到出版社交稿卻遭拒絕時,走到路邊小攤上坐著看報紙分類廣告時,隨意記下的連絡電話,沒想到它竟然改變妳的命運。
妳在床邊鼓起勇氣打了這則電話,對方說出了位於商業街的住址,表示當晚就可以報到,並交代你整理一些衣物及用品,約好了時間,你遂掛斷了電話。妳心裡頭很清楚知道,這是出於對愛情絕望而想要犧牲自己,好讓他後悔不已的以身試法,懷著悲憤的心情,妳出發走向夜街上的目的地。
那是一家位於南京西路某間大型賓館的樓層民宅,那名接電話的女士是一間日本服飾店的老闆娘,以日本化名來掩護自己仲介妓女貨源的行業。她和自己的弟弟有不倫的關係,育有女兒還在五專唸書,在這狹小的房子裡,她睡在塌塌米的
在這個貧瘠的轉運站裡,妳簽下三十萬日圓的借貸支票,老闆娘幫妳辦好了簽證。在這之前妳在樓下的攝影社拍下了幾張人頭照,臉上卻照出了大小不等的痣,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妳有種不祥的預感。
老闆娘挑了幾件自己的套裝,要你選一件去穿,因為你帶來的衣服太平凡了,那是幾件襯衫和T恤,和牛仔褲,對妳的慷慨讓妳軟化了想要逃跑的心思。她塞了錢要你趁著剩餘的等待出國時間去看場電影,吃頓日本飯,並不掛意於妳會逃走的可能。
當時尚有一名被父親推入火坑的女孩,自己說要申請去日本橫濱賣淫,而你則被安排到內陸某家「純酒店」去服務。妳本以為單純的環境對妳這名才剛破了處女膜的女孩來說,是再安全不過的好事,但誰料得到妳卻經歷了一次轉賣到腥葷酒店的奇遇,卻因此而深入成人肉票生意的世界。
妳的第一次是再夜街上巧遇一名自稱尋找逃家妻子的胖男子,被他設計引誘到KTV唱歌完以後,帶到中華路一家正在裝潢的賓館內行暴而受到傷害。第一次很痛,他安慰的說要討妳作小老婆,並留下一支打不通的大哥大號碼,於是妳的心理負擔才沒那麼重。無關貞潔,妳在床上躺著回憶時,卻因為不能將處女膜獻給心愛的情人而傷心痛哭。
從這次傷害中,妳打電話報了警,女警的態度不積極,同時他留下的信息是假的,妳發現被騙已來不及挽回。於是你才覺悟到,真實的性並不如夢境中飄邈而美好,它是透過痛覺之後轉化為高潮的一種性交,讓妳的愛情徹底的破滅了。自從告別處女的階段之後,妳發現老是躺在床上也不是辦法,而心裡盤算著要去向算命師所言作抗爭。
老闆娘將妳和另一名女孩送到日本交流協會去申請入境許可,通過以後就可以立即出發到機場去了。這兩三天之內妳無心思考這場冒險是輸是贏,妳只是一心地想去觀察一個新視界的來臨,妳對日本這個國度充滿好奇和綺麗的幻想,而它也果真帶給妳文筆一個新穎的影響和啟示。
在機場裡,你穿著成年女性的褲式洋裝,好多男士瞪著你看,使妳的虛榮心跳躍著興奮的期待。妳打算堅強而自信地走完這場自我設訂的實驗旅途,並刷新賣淫此種不恥的行業中的歷史,去向廣闊的性慾世界作一番顛覆的體驗。於是妳在心間將自己認同於文化間諜,也因為你受到強暴刺激後對台灣男子的厭惡,妳抉擇了與日本嫖客交往的路,妳覺得回到台灣以後,將會又是一條活龍,沒有心理負擔。
在飛機上,那名和你一起搭吉普車前往機場的年輕媽媽桑,正填寫著入境表格,妳知道她偽造了在日本居所的住址,因為怕你記下真實住址,所以改寫了兩次。到了日本,妳才發現他們沒有門牌號碼的習慣,妳也不清楚自己被帶往何地,好像是千葉縣的境內吧!事後查看地圖,又覺得是習野志市,總之你打算用無知猜想拼起一張觀光的想像地圖,盡情在色情行業裡作心靈上的烏托邦之旅。
用過餐後,不用幾個小時就抵達了東京國際機場,時間調整一小時的時差,就好像跟上天偷了時辰一樣刺激。在海關外接我們的是酒店老闆,他拿著一張寫著名字的字報,上面的拼字錯誤,寫成了一個跟我同姓兒名字同音的學運份子的名字,我才想起了自己在大學時期曾參與學運組織的內幕:她為了鬥爭我,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如今我中了她的計,但她的陰謀果真是亙及我的潛意識而實踐成真的嗎?我心裡略為震驚,難道他知道我的這場自願性旅行的目的?
突然我相信這是老天爺在對我開玩笑,身為一個高級知識份子的我,從來不信被決定命運的事,凡事都是我做的主,也不可能被別人徹底的算計,而如今我的冒險可能被政治陰謀所改寫。我被此種控制深感不悅與不滿,但是後悔已來不及了,我已逐步地走向自我預謀的火坑中,假想著文學實驗的企圖,我即將向魔鬼獻出我貞潔的靈魂。
媽媽桑在聊話中告訴她的日語是在「永漢日語」學的,她在接送的汽車前座與日籍的酒店老闆,用流利的日文談著我的事,雖然我聽不懂,但大概知道他們所講的內容好像是嫌我不夠美。
車子駛經快速公路的風景,是古典日本和式建築和田園景觀,美得似幅山水畫,妳對日本的第一印象留下了深深被吸引的記憶。車子終於抵達他們租賃的居所,開門後迎接我的是三位台灣妓女,他們正圍坐在矮桌前與二名客人打情罵俏,喝著日本茶。我被安頓在一間和室中之後,為了想和他們打個熟捻,而拿出從台灣帶來的瓶裝咖啡,沖泡給大家分享。那名矮小而瘦弱的日本嫖客,表示他喜歡喝不加糖的咖啡,解除了屋內沒有糖的危機,他和一名中年妓女有生意外的性關係,她本人覺得這是段戀情。從其他人口中得知,她在台灣尚育有幾個小孩,歷經數段與男性的關係,如今她愛上了這名送她一台愛華牌音響的矮男子,正在屋內大跳黏巴達。
另外一名與我同齡的妓女叫百合,長得頗有姿色,她告訴我自己的前任男友在越南設廠經商,有過幾次性經驗,自己也很喜歡看A片,但不知何故被他甩了,只好淪落在日本作妓。她常穿一件紅白相間的睡衣,在酒店裡則身穿黑紗旗袍,上妝的她看起來好美豔。
到達日本時已是黃昏,夜晚到了吃過飯後就跟隨著另一名胖妓女露露(她比妳年輕五歲),走路走了五分鐘來到民宅附近的公路酒店,開始準備營業的事宜。店裡的廚房旁邊有個衣櫃,裡面掛滿了黑色的禮服,她們要求我選一件更換好,一切就緒以後,就到客坐上的沙發上座抬亮相。
不久,第一翻客人開門走進來,眾女們齊呼「歡迎光臨」,是兩位上班族,穿得光鮮好像中產階級。經打聽才知道其中一名是百合的常客,即是她口中的現任男友,他經常到宿舍找百合出去玩。他的同伴姓木村,對我有好感,但店裡的長髮妓女「桃子」和我爭風吃醋,她認為木村桑是她的客人,我不應該跟她搶客人。尤其是她看到木村撫玩我的胸肉時,目光中閃動著嫉妒的紅光,叫我好生害怕,於是自知收斂一點比較好。木村叫我點一首歌,他想聽聽看我的歌一好不好,我選擇了「台北的天空」,他說我的歌聲很不錯。
因為我不懂日文,所以百合和桃子就成了翻譯員,我看著她們熟練地斟酒加冰塊的動作,一下子就學會了。店裡的音響播放的都是流行樂團的新音樂,彷彿是為了討好這兩名年輕人而放的,我在心中隨唱著這些歌詞的發音,但一點也不知其義。我在台灣常聽英文流行樂,這種吵鬧的歌曲很對我的胃口,霎時間讓我忘卻了現實的一切頹廢。
接著矮男子漢胖男子來了,大家全坐過去這一桌,胖子用字條寫漢字和不懂日語的小姐交談,他問了我的名字之後替我娶了一個一名叫綾子,不知為什麼,他摸著百合的全身,而她咬著牙一點也沒有反抗,正當我開始同情她時,才發覺他的手作勢向我的裸露大腿襲來,我不禁顫抖。
後來酒店裡來了一位自稱是美術文具廠商的中年男子,他坐在一個小桌前,老闆問我要不要跟他的意願,我嘴裡答應其實內心擔憂著,不懂日語要如何交往,並懷疑這家酒店實質上不單純。小姐們好像喜歡將客人帶回家中做愛,至少百合和大姊頭就是這麼做的,原來她們也要接客。
收工之後回到宿舍,百合說要陪我睡在同一寢間,我門各自躺在棉被裡,談著她和現任男友的事。
早晨醒來,百合弄了一盤水果當作早餐,不久就出去和男友到附近超商買東西。大姊頭說要教我和露露日文會話,我坐在桌邊看著她們兩人練習,念念有詞,卻不想學會。忽然我看見大姊頭的手腕上有個刀痕,我憶起小學時有一個女同學也給我看過同樣的傷疤,一時之間我誤以為兩人為同一人,而心中ˋ生起了憐憫之情。
露露陪我上街去買食品,我門走過車人稀少的人行道路,看見也應花在空地的邊緣繁華地盛開著。有一個大胖子身體很強壯而結實,當他與有人走過我們身旁時,露露突然問我,萬一遇到這麼壯的客人,要怎麼辦,一定痛死了,我也頗有同感。沿路上都沒有碰上任何人,只有小貓兩三隻,我門走進一家大型超商中,才看見比較多的購買人潮。
回到宿舍,百合與男友做在桌旁聊天,我隔著一道紙門假裝在棉被裡小寤,她們好像在以前先算卜運勢。他們談天喝茶,不久男方遂告別百合回家去了。我聽到她和大姊頭談論著我行李袋裡的念珠及經本,才知道前一名住宿此屋內的中年紀女也唸同樣的經,已被他們趕走了。難道我的命運也是如此嗎?妓女討厭唸虔誠經書的信徒。
我帶著疑問進浴室裡泡澡,大姊頭怕我用太多熱水,在門外交代我洗快一點,我卻不理會。出來之後,他告訴我媽媽桑教我今天休息,留在宿舍裡不必出勤,我知道這表示他們想要借故開除我,我將何去何從呢?拿起筆記本,我沉浸在創作短詩的愉悅中,看著他們化妝完畢出門去上班。
等他們都走了以後,躺在被褥裡邊取暖邊寫作,突然一陣鬼上身,下體好似被幹一邊地跳顫著,我不去理會這樣的動能,然而隔壁的居民卻前來敲門。好邪門,哪名身穿工人制服的鄰居,用日語表示想與我性交,我嚇得猛搖頭趕緊將大門關上。後來屋裡從水管孔和水龍頭裡爬出好多隻蟑螂,爬進美伊格人的被子裡,我覺得好污穢,好想把早上喝的自來水全嘔吐出來。我心想,這麼骯髒的地方我待不下去了,我寧願被開除提早返回台灣的家。
隔天上午,年輕的媽媽桑前來叩門,他和大姊頭商量好要帶我去另一個地方,把我轉賣給另一間酒店,而不是被趕回國去。他們約好在公路旁交易,沒想到自己竟成了人口販賣下的犧牲品,我無能反抗,也不想懇求他們將我留下,於是看著她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坐上了新媽媽桑開來的車上。
在雪白色的轎車前座,坐著的是新媽媽桑最器重的蘭姐,他們兩人聊著我的條件,覺得還算滿意。我的心理期待著更深入內地景觀和性慾核心的冒險,對性交的交易卻又感到畏怕與焦慮,真是心理矛盾。
他們在數次轉彎之後,問我要不要添購一些用品,還沒等我回答,車子就已停在一間大型雜貨店前,我門各自下車走向那間擺滿了陶器和裝飾物的店面。我在五臟俱全的貨物中挑選了一瓶護手乳霜,又看到好多畫面美艷的A片錄影帶,很想買一捲來看,但想到沒有錄影機遂作罷。
上了車以後,他們聊到妓女們往返台日之間的危機,在海關要分散排隊以避嫌疑,入境後又擔心警察來追緝,怕入境時間過期被捉,必須如期趕回台再簽證,做這行真是辛苦。我才想起百合告訴我,他曾經被捉回台灣的經歷,不過她不想脫離此行,我聽了真是百感交集。
車子停在一間二層白屋前,我們直接爬樓梯來到媽媽桑住的二樓,打開門後看到的是廚房和放了飯菜的小茶几,新媽媽桑吩咐我吃午餐,菜是我最愛吃的筍子,於是我狼吞虎嚥,不敢告訴她們百合和大姊頭小氣得不讓我吃飯的待遇。二樓還住著媽媽桑的親信,未成年的妹妹,女廚師,和外省籍的一名中年妓女。
樓下是由蘭姐管理的妓女宿舍,加上我共有五個人,還有一個隔天才來報到的已婚卻被老公賣掉的妓女,她的門牙漏風又愛哭,總共是六個人。大家睡在兩個隔間的塌塌米上,新媽媽桑有潔癖,分配給我棉被時要求我把換洗的被套套上,怕我把棉被和枕頭睡髒了,這就成了我靈感不斷的寫作之被窩。
新居所比前一個落腳處要舒適多了,這裡的環境和妓女們較富裕,有成排的衣裝,電視機,還有洗衣機等。新媽媽桑的指揮及決斷力也比較強,大家聽從她的管理命令,不敢違抗。她是個育有個國中生男孩的中年婦女,她的丈夫就是酒店的老闆,店裡的帳目和分配均由他一手包辦。
這一晚,大家化妝整裝好以後,由梅姊帶領搭著租來的箱型車,來到了有個大停車場的酒店中。每位妓女各別在更衣室裡換上露肩的黑色禮服,新媽媽桑不之再發什麼脾氣,竟然說衣服雖是借穿,但從今天起要大家付錢買,看來妓女們遭剝削後已快被經濟負擔及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了。
新媽媽桑幫我取了藝名,叫做明美,說著說著便將我介紹給一個歐里桑,他是每個妓女都要吃的色狼,據妓女說,大家都被他上過,叫我不要在意。這個歐里桑的同行朋友則點名要吃妹妹,新媽媽桑叫客人先帶我們到小吃店吃一頓,再到賓館去完事。他們果然開著車帶我和妹妹來到一家充滿和歌風格的麵食店,位我們點了拉麵和煎餃一盤。
此時妹妹幫我加了好多醬油,又說起自己淪落的原由,她說在學校時敎官不喜歡她,自己沒辦法升學,於是只好遠渡重洋來到日本賣淫。我肚子突然不舒服,到廁所去蹲了許久,還是不通暢,我想他們應不至於懷疑我要逃跑吧!其實我真想跑掉,但窗戶太小爬不過去,忽然廁所門被推開,我的屁股鏤空著被陌生人瞧見,真丟臉。
客人開著破車向「愛」賓館駛去,車內灌入強風,客人們聊著天稱讚我很漂亮,並忍不住開懷大笑。妹妹聽得懂他們的對話,並翻譯給我聽,她說他們年輕時是混黑道的,沒事就喜歡找女人燕好,到老了還是不改本性。
到了「愛」賓館門口,我看著妹妹按下兩間房間的自動燈,算是開了眼界,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先進的設備。妹妹告訴我,她的房間就開在我隔壁,有事就打電話找她,或敲門也可以。隨後我們就各自進入房間,歐里桑打開電視機給我看A片頻道,螢幕上是一名身穿護士裝的女孩平躺在床上,接受兩名醫生以各種道具陰莖試探其陰部的畫面。
我們在浴室裡沖洗,歐里桑要我在他佈滿刺青的背上刷洗,我一面拿著毛巾為他洗背,一面被肉體圖騰的美感給震懾住了。接著他赤身上了床,而我也卸下衣物躺在床上,他胸腹上的刺青貼在我身上,推波助瀾之際我覺得皮膚又刺又癢,同時心裡對於自己和老男人性交的事實起了反感,於是等它插入了兩三分鐘後,便把他用力推開,不讓他佔有我。他根本還沒有射精,所以心裡很不爽,說要去找媽媽桑討回公道,於是走到隔壁去敲門。
妹妹原本勸我學他一樣,當受不了時就假裝睡著,等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其實她總是真的暈過去,而且聽那名外省籍的老妓女說,妹妹經常陰道淌血又紅腫,連她都覺得於心不忍。我根本就承受不了,也許自己向來養尊處優慣了,不能真實去體驗妓女活得不像人的生活。
回到了酒店,歐里桑當著新媽媽桑的面,把錢討回並且撕破扔在草堆裡,生氣地離去。她責備我的不是,又質問我到底怎麼一回事,才知道我還不懂男人性交要「出來」的程序,真尷尬。等歐里桑走了,新媽媽桑還想把鈔票撿起來,她說貼好以後還能用,不過隔了一道欄杆,要用棍子去撈才拾得起來。我覺得她記小器又斤斤計較,至於歐里桑,他隔日又來到酒店,生龍活虎一條地與妓女們打鬧聊話。
這裡的客人大多是商人或流氓之類,不像前一家酒店曾有一群著黑西裝的
政治人物上門,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他們究竟是企業家還是黑道組織。媽媽桑嫌我太嫩,於是叫我洗杯皿和送煙給客人,不讓我陪客,我覺得好委屈。在新媽桑這邊就比較不會被冷落,她常安排我到客人旁邊坐,希望促成我接客的生意,藉機大賺一筆仲介費。
梅姐的右眼圈有個黑斑,她總是妥善地以粉妝掩蓋住,我想這個斑一定有她不願提起的隱憂。她承認自己喜歡挑老年人下手,因為他們多半無能勃起,光是要她躺在床上聊聊天而已,如此一來就能輕鬆的賺到他們的錢。(待續)
這一天下午,梅姐帶著我們一行人搭租車到超市來買菜,每個人都得負責煮一頓晚餐,這是新媽媽桑規定的。我挑選了大白菜和酸筍各一袋,沒有把握能否煮得好吃,卻被安排在隔天煮飯菜。當我在廚房炒菜時,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一名正在打撞球的老先生,有人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我竟然很有把握的說不必,然後忙著將大白菜切成細丁。
炒完兩盤菜又煮了一鍋香菇湯以後,端上桌準備用餐,新媽媽桑嘗了一口
,嫌味道怪怪的,脾氣大發之際賞了我一巴掌,我的眼鏡被打落在地,右臉頰好疼,眼淚差點流下,但我忍住了恨意。她又作勢叫人把菜全部裝入塑膠袋裡,說要倒到垃圾桶去,大老闆見狀嘗了一口,說很好吃呀!可是新媽媽桑仍執意說菜不能吃,並罰我不准吃飯。新媽媽桑他一氣之下,又命令他們將骯髒的油煙濾網換下,嫌東嫌西,說碗盤是公用的要再洗乾淨,大家都拿她沒輒。
等到傍晚大家備妝時,蘭姐說我的馬尾不好看,於是幫我梳理成公主頭,又替我抹上口紅。我帶著惶恐的心情來到酒店,怕又得罪了新媽媽桑,還好她沒再生氣,不過指責我一直吃客人點的食物和水果。她又叫大家振作精神喊「歡迎光臨」,並教我看日文如何拼,她還希望我能學看卡拉OK的字幕,唱給客人聽,不過我實在是不會唱日文歌。
有個中年人正在數鈔票,新媽媽桑腦筋動得快,就把我介紹給這位客人,並吩咐我到更衣室去換便服,然後從後門出去。他穿著拖鞋去開車,我上了車坐在他的旁邊,車子駛向另一間不知名的賓館。
日本的賓館事業很發達,都是獨棟的,像別墅一樣壯觀。客人在偌大的停車場旁小便,接著帶我走進賓館。響起新媽媽桑說的,男人不色的話不會來酒店找女人,沒有男人上門哪來的生意做。這個嫖客挑選了一間很大的房間,裡面有櫃台,全自動控制燈台,還有一個大床。連她的舌頭也是大片的,他教我親吻他的大舌頭,我照做了。
我們在大浴室裡洗沐身體,兩人一起在按摩浴缸裡泡澡,我替他抹肥皂後來各自在蓮蓬頭下沖水。在上床之前,我隨興拿起化妝台上放置的乳液,塗抹在陰部上,因為我怕性交時會疼痛。結果潤滑效果很好,她還想把瓶嘴塞進我的陰門,我拒絕了。他教我坐騎在他陰莖上方,並命令我旋轉一百八十度,我背對著她而搖動著臀部,這種姿位是我第一次做,感覺像在騎馬。
回到店裡,螢幕上依然放送著一首接一首的日文歌曲,坐在我前面的牡丹正向梅姊訴苦,有一個客人猛力地將陰莖往她的嘴裡塞推,她覺得很不舒服。後來另一位客人說要再明天早上載她出去玩,她又破涕為笑,高興地準備著期待著。我好羨慕,因為我也好想去海邊瞧瞧。
梅姊和蘭姐分別上台獻唱,聲色俱佳,這是他們的拿手歌,酒店的氣氛被帶到最高潮。唱完後,蘭姐向新桑吐露心事,有兩個日本人在追她,有一個要接她去東京,另一個外型和本性都很老實,她比較喜歡後者,卻又不知如何下決定,於是徵詢新媽媽桑的意見。我想她可能捨不得放她走,她對妹妹也是一樣,因兩人都是她的搖錢樹,所以不讓他們離開去從良。
快要收工的時候,大老闆請大家吃蛋糕,不知其中有什麼玄機,大家都不敢吃,只有我一個人大方的拿一快來吃,我大概是晚上沒吃飯,餓壞了。場內沒有客人,蘭姐要我點一首歌唱唱看,我選了「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來唱,唱完後只獲得一些掌聲,畢竟我的歌一只有普通程度。
回程的時候,我好像在途中看見一把槍,走近一看才知道是槍套。我很害怕捲入黑社會的危機中,但是大家都已是被黑社會控制的肉票,誰想要脫逃萬一被捉回來依定會被刮一陣。我總覺得新媽媽桑好像不實地在試探我,她在隔上午讓我跟妹妹一起外出去買和菓子,新媽媽桑喜歡吃特定的某種口味,不能買錯。聽說妹妹已經環回債款,且賺得很多錢,我很想問他為什麼不離開此地,
又想慫恿她跟我一起溜走,可是開不了口。
我拿著從台灣帶來的尼康牌相機,沿路拍照想要留下記念,當我想替妹妹在加油站前攝影時,被工讀生制止了,所以沒有拍照成功。不過我拍了很多日式屋頂建築的相片,我覺得日本的和屋設計很美觀。
回到宿舍,新媽媽桑說要開車去東京都,托蘭姐問我有沒有什麼想買的東西,我拿出一台香港朋友贈的掌型錄機,想要買符合此種機型使用的空白帶,請他們幫我詢問看看。下午很痛閑地躺在被窩裡寫小說,我的靈感很充裕,比得拼命地揮舞著,深怕遺漏任何一點聯想和創意。
在宿舍裡我抽空寫情色小說,到了酒店裡則把短詩寫在一本袖珍筆札中,隨時隨地和筆一起放在口袋中,一有靈感和空閒就拿出來寫。這晚我被安排到一名穿夾克的商人座位旁,為他真酒和點菸,新媽媽桑看出我心裡在想什麼,教我不准選客人。這是她立下的規矩,我只好聽從之。
他帶我出場,坐上一輛十分氣派的車廂中,來到一家賓館內。這家賓館以贈品送給來開房間的客人,那是一條項鍊和一瓶防曬泡沫乳液,他把贈品拿給我。在浴室裡,我看見她的胯下佈滿大大小小許多的黑痣,不曉德是否象徵著性欲很強的意味。我們在浴缸裡相視而笑,他擦乾身體之後,要我到床上躺下,我在一陣戳弄之中感覺非常痛,因為他的力道太猛烈了,我實在是不能消受。但我仍然閉著眼睛熬過去了。直到他開車送我回宿舍時,經過稻田的田埂上,我的陰部還疼得抽動著,不過我並不在意。之前在賓館房間裡,他問了我許多事,但我聽不懂日語,我感覺話中彷彿是要為我贖身,又問我怎麼會到日本賣淫,我都無法回答,他才作罷,並打開冰箱的門要我挑選一瓶飲料去喝,我選了寶礦力,他自己則沒有喝任何飲料,只是望著我喝。
新媽媽桑叫他送我回宿舍,我一個人走向狹巷中的終點前,沒忘了向他說謝
謝和再見,今夜很冷,我在鎖上的門口前蹲著等他們下班回來,看到走廊外的花長得妖冶鮮艷,被風吹著而左右搖曳。過了半小時,他們一行人收工回來了,大夥兒一齊上二樓去吃晚餐和宵夜。
新媽媽桑和大老板在房裡看電視,是日本古裝劇,沒有字幕。她把我叫過去問話,好像看出了我想回台灣的意向,勸說了一些日本文化很好的話,想把我留住。我心裡很矛盾,我怕沒有避孕丸,總有一天會中標懷孕,所以心生歸意。其實我是看到胖妞懷了五個月的身孕,還在店裡接客,心裡同情他又怕自己也壞有相同的遭遇。乍問之下才知原來她在台北曾與男友同居,後來被男友出賣,因為他不要小孩,所以案中把它賣給日本酒店,她的身世也頗可憐的。新媽媽桑本來要她墮胎,但是囿於心不忍,答應他會再臨盆時載她去醫院生產,故叫她繼續挺著身孕接客。
隔天,我睡到下午一點,因為昨天的性交劇烈,使我全身痠痛。所以我摺好被子之後,就到浴室裡泡牛奶浴,那是加入一包在商店裏買的泡澡粉末,像溫泉的療效,可以消除疲勞。洗衣機裡攪拌著酒店裏客人用過的毛巾,我把衣褲洗好以後,就到宿舍的停車場旁曬衣服,遠遠的還聽到火車駛過的聲音。這附近是日本都市的郊外,大多是農田,連賓館也是鑒於農田中央,景色猶如世外桃源。
晚上到了店裡,客人比平常多很多,座無虛席,有一群與我相同年齡的年輕人來到酒店裡,其中有一位帥哥捧我的場,他好像很喜歡我,還親暱地把手搭在我的裸肩上。我根本沒想到他會約我出場,而他的夥伴們則各自點名要另外兩名妓女出場,他們分別是淑美和年老卻美貌的富子。
在賓館房裡,有一台電動玩具放置在角落,他投幣後徵詢我的意見而下注,我伊蓮猜了十多次都猜是比七大,果然開數後都答對了,我們倆人都很興奮。後來他玩到一半不玩了,拉我進浴室去,他站在浴缸內彎下邀來幫我品玉。接著他挺起陽具用手指指著它,示意要我品莖,我扶著口在龜頭尖端舔舐。過了二十分鐘玩電動玩具的連贏時間,不一會兒他的那話而賁漲得巨大。
他把我放在椅子上,試著慢慢插入,那根特長的陽具實在太大了,我怕會差不進去或者太痛,所以閉上眼睛不敢去看。等插到一半時,他把我的身體捧架起來,緩緩地放在床上,然後在深深地全盤據入,那感覺真的很爽。
完事後,他的精義不停大量地流淌出來,佈滿了棉被四周,我用面紙去世擦他的陽具,卻糊黏得整隻陽具都是纖維,兩人花了點功夫才把面紙摳乾淨。由於交媾的片刻太舒服,他又跟我要了一次,我答應了,於是兩人又沉浸在愛欲之中,我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愛上他了,沉湎在不可自拔的情慾中,幻想著它會再次到店裡找我做愛,或者把我贖身。
後來,淑美和富子偕同她們的男伴,跑來我們的房間,把電動玩具裡贏來的大筆籌碼全輸光了,大家談談笑笑,相偕到停車場坐到車內,準備回酒店去。六個人擠在BMW的車廂中,盡情地談笑,我坐在他的腿上,他很高興地稱讚我,這是富子翻譯給我聽的,我覺得很甜蜜。結果回到酒店裡,終究還是躲不過新媽媽桑的法眼,她托問出我和客人做兩次的內幕,跟我說要加錢的規矩,她表示下次那個客人再來時,要向他索討加次的費用。
我記得他提起自己是製作手提箱的師父,看著它長繭的雙手,惹得我心生憐惜之情。我也拿出口袋裡的詩札給他看,他大為驚訝且讚賞我的才華,我打從心裡高興。但是隔天他未如我所期待而來訪,證明他只是遊戲人間的登徒子之一罷了,不是一個會對我的感情有所回應的男人。我做再酒店的沙發一角,眼前的客人慷慨地以鈔票摺製紙戒指,分別贈送給在座的妓女們,我也的到了兩個戒指,只不過隔天下午被新媽媽桑嚴酷地沒收了。
新媽媽桑發現我動了真情,順口問我此行有沒有告訴家人自己的行蹤,我說沒有,而且我還沉溺在離家出走的悲憤中。她馬上探問出我家裡的電話,用大歌大打國際電話到台北家裡,要我說出實話。來接電話的是姊姊,我說我人在日本,母親馬上奪去話筒,著急地問我的情況。新媽媽桑接過大哥大開出七萬賄款贖身的條件,母親答應了。來日本七天多,一直都是賒貸過日,現在終於可以返家了,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表達心裏的感覺,只覺得這樣的安排也好,回台之後就可以發表這些日子來寫下的文章了。
隔天下午,蘭姐說要打麻將,於是找了另外三人合桌打牌。梅姊也插一角,她見我無聊沒事做,於是說要打開她的二十四吋電視機給我看。我一邊看日本節目,一邊聽她們聊天,時間很快就飛逝而過。晚上我不必接客,因為新媽媽桑捎來消息說,母親已經將錢匯入她在台聯絡的帳號中,等到明天他就開車送我到機場去搭返台的班機。
黑夜來臨,大家坐車來到酒店,這天有個女孩在父親和男友的陪同下,來到店裡喝酒。桌上放了一大盤美味的水果,好誘人,她請我吃了幾片西瓜和草莓,又叫我幫她斟酒加冰塊。我很想知道她為什麼上酒店,畢竟女子上酒店是件稀罕的事,她該不會是為了婚約而請父親喝酒吧!
她走了以後,我被調到另一桌去陪客,臉上有顆痣的麗子也在座。這個身穿黑西裝的胖客人很會調侃妓女,她竟然模仿我吃著由於私的樣子,我方知有所節制。他又開黃腔,說著誇張自己陽具很大的話,大夥兒都笑了起來。麗子跟他很有話聊,我看著她們親密的樣子,很想搶走他的客人,結果他誰也不選擇,就跟她的同伴走出大門。接著,我又換了一桌,在一群大學生之間説著英文。我就坐在一個光頭的旁邊,但他卻目不斜視,看也不看我一眼。今天是呆再日本的最後一天,我開心的與大家同樂,接著新媽媽桑在客人走後,叫我坐在櫃檯內的冷板凳上,面前有個歐里桑對我擠眉弄眼,又請我吃半盤水果,經過解釋他才知道我明天就要打到回府,今晚不用接客了。
一大早醒來,蘭姐問我行李收拾好了沒,我的行李很少,早就整理完畢。告別了大家,遂往新媽媽桑的白色大轎車走去,踏上了返台的歸途。在車上她叫藍姐把護照還給我,車子開經一家便利商店,她們下車去買飲料,我則留在車上等候。她們各自就坐後拿給我一瓶鋁箔包,又告訴我之前早已到過機場幫我更改機票上的回程日期,我算是提早八天返國的。到達機場,只有蘭姐送我到候機艙入口前,她與我話別之後,我就獨自走向登機門的入口處。
結束了這趟旅途之後,我在台灣的寫作事業依然順利,而且我也從不曾對這次冒險後悔過。我想前輩子在輪迴之中,我或許跟這些男人女人有緣相識,才會在日本國的時空中巧遇吧!此時我哼起保羅揚的一首歌,「愛沒有自尊」,的確這一場尋找愛欲的過程,得失不能怨誰,一切都是命運,感謝這樣的機緣讓我見識到酒店職場上的聲聲色色。色即是空,我將永不淡忘這次刺激的旅程,因為它讓我的寫作生涯更臻成熟,更上層樓。(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