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11 09:26:05讀.冊.人
清明閱讀:馬修.魁克《尼爾的幸運旅程》
清明閱讀:馬修.魁克《尼爾的幸運旅程》
書名:《尼爾的幸運旅程》The Good Luck of Right Now
作者:馬修.魁克Matthew Quick
馬修‧魁克離開教職與費城地區之後,以六個月的時間沿著秘魯境內的亞馬遜河漂行、在南非四處自助旅行、健行到白雪皚皚的大峽谷谷底,探索自己的靈魂,最後開啟全職寫作的生涯。他在高達學院取得創意寫作碩士,暢銷成名作是《派特的幸福劇本》,改編為奧斯卡得獎影片,已被翻譯成二十四種語言在全球出版。目前已回到費城,跟妻子、兩人的靈堤犬一起住在當地。魁克也著有《像個搖滾明星》、《男孩21》、《原諒我,雷納德‧皮卡克》等青少年小說。他的妻子是鋼琴家兼小說家艾麗莎.貝賽特(著有《寂寞廚房的神秘香料》等)。
譯者:謝靜雯
專職譯者。在馬可孛羅的譯作有《派特的幸福劇本》、《24小時神秘書店》。其他譯作請見:miataiwan0815.blogspot.tw/
內容介紹:
幸運的降臨,是因為我們仍抱有希望
感謝我的不完美,讓我找到真正愛我的人!
《派特的幸福劇本》作者再一次感動心靈之作
美國夢工廠改編電影拍攝中!由《小太陽的願望》導演,《搖滾教室》編劇共同打造
影評人膝關節盛讚:「作者把神經病+強迫症的口吻變成一種古怪的幽默!」
出版人陳夏民大推:「只要是有『李察吉爾」出現的小說,就是有趣又動人的小說!」
「人生啊~總是衰事連連,不斷的走歪掉,沒想到卻意外開啟幸運的大門!」
尼爾老大不小了還宅在家裡。為了讓失智的老母高興,尼爾假扮母親的夢中情人──李察吉爾,已經將近四十年。「信念」,往往需要幻覺來支撐。「相信」,有時候得靠假裝;假裝人生沒有這麼爛,日子會比較好過──
直到母親過世。
「人生是狗屎!」尼爾覺得自己簡直可笑,沒有父親就算了,母親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他、需要他的人,他卻連她都留不住。他沒有朋友沒有老婆沒有工作,感覺被世界拋棄。尼爾納悶自己的怪是一種病嗎?而他的親生父親是不是真的就在外頭,在這世界的某個地方?
也許,重寫結局的時候到了!
於是──
一個酗酒加躁鬱,自請退休的問題神父;
一個吃了寵物,被外星人綁架的圖書館女志工;
一個愛貓成癡,用髒話當發語詞的神經男;
還有,一個經歷喪母之痛,相信童話可以拯救悲傷的純真阿宅──尼爾。
這四個魯蛇,四個看不見未來的人所構成的人生失敗組,假裝忘記自己一無所有的事實,假裝自己的人生不是個凌虐他們的殘忍笑話,就這樣不顧一切踏上公路,踏上幸運的旅程……
如果派特的瘋狂劇本,也可以有幸福結局,
這段看似荒唐的旅程,能不能走到幸運的終點?
★娛樂周刊選為年度熱門好書、出版人周刊年度第一季十大好書
書摘:
親愛的李察.吉爾先生:
你知道圖博跟中國之間的衝突,在你出生那年更加惡化了嗎?
就是一九四九年。
正好是你—李察.吉爾,達賴喇嘛的朋友、圖博的捍衛者—出生的那年。
中國就是在那時變成共產國家的。不久之後,他們就入侵圖博,也許當時牙牙學語的你,才剛剛開口講出這一生的頭幾個字。
你對那件事有什麼看法?
是巧合嗎?
還是共時性?
榮格會怎麼說?
你相信命運嗎?
相信宇宙有種節奏嗎?
達賴喇嘛轉世命定成為精神領袖,如果你相信他的話,那麼你一定相信以上的事情。
沒人預先知道,兩種毫無干係的事件—你的出生、中國轉而信仰共產主義—最後會以非常重要,或許甚至可說是命中注定的方式,彼此連結在一起。
達賴喇嘛對這件事會有什麼想法?我好奇。
你問過他嗎?
媽病倒以前,總是習慣說:「只要發生一件壞事,就會有件好事發生—世界就是這樣維持在和諧狀態裡的。」
只要我們經歷到太多好事,媽就會說:「那些為了維持這一切的平衡,而承受霉運的人,我為他們感到遺憾。」因為她相信,我們的「好」就表示,世界上某個地方的其他人正經歷了「壞」。事實上,當我們福星高照的時候,媽還會因此覺得沮喪。一想到有人受苦受難,就為了讓我們享受人生,媽就覺得很討厭。
你相信那種說法嗎?
為了讓某人勝出,有人就必須敗下陣來;為了讓某人富有起來,很多人就一定要貧窮下去;為了讓某人被公認為很聰明,就必須認定其他很多人的智商很一般,或是低於一般;為了讓某人被公認為國色天香,一定要有過多長相平凡跟醜陋至極的人;沒有壞就不能有好,沒有慢就沒有快,沒有冷就沒有熱,沒有下就沒有上,沒有黑暗就沒有光明,沒有平就沒有圓,沒有死就沒有生—所以沒有霉運也不會有好運。
如果沒有中國,或許也不會有圖博?
沒有李察.吉爾,或許就沒有巴索羅謬.尼爾?
媽以前常說,如果我們遇到負面的事情,她會心存感謝,因為那就表示有別人有了正面的體驗。
就像她弄丟皮夾跟一整個星期的菜錢那次,當時年金支票還得等好幾天才會發放。她說:「唔,我們這個星期要餓點肚子了,巴索羅謬,可是不管找到我皮夾的是誰,都可以吃得很好。也許他們比我們還需要用錢。搞不好某個母親會找到我們的錢,她家裡營養不良的孩子,這星期就有新鮮水果可以吃。誰曉得?」
或者像是我跟媽為了慶祝她六十歲生日,到海鮮餐廳吃晚飯的那一次。
她很愛用薑煮成的軟殼蟹,所以我們遇到特殊日子,總是放肆揮霍、大啖一番—像是劃下里程碑的生日。
我們會慶祝一整個晚上,穿上最好的衣服盛裝打扮,到高價的餐廳用餐,甚至運用我們的緊急信用卡(我們平常很少去用,因為沒有經費。媽總是說,要是我們不小心,利率會害我們連房子都丟了)。我們到停泊於德拉瓦河畔的老式船舶餐廳去用餐。就這麼一晚,假裝自己是有錢人、假裝自己的生活豪華、美妙又時髦。我們假裝自己是闊綽的重要人物,不假思索,就能請服務生把取自海中的鮮食,端來給我們享用。
就在這個當兒,卻有一群可怕墮落的青少年闖進了我們家。他們用噴漆在牆上寫下噁心的句子、畫出色情的圖像—像是多毛的大屌!旁邊搭配漫畫,是覆滿陰毛的巨型陰莖跟睪丸。他們在媽的床頭板上噴了精斑糞球,還畫了箭頭往下指著她的床鋪,有個男生甚至在她的床上拉了屎,然後顯然還在自己的排泄物上面射了精。
這種事情毫無道理。
真是變態。
噁心。
糟糕透頂。
超乎想像。
他們還用東西把所有的水槽塞住,然後開著水龍頭放水,害得每個水槽都淹了出來。然後砸破我們擁有的每面鏡子、每只盤子跟杯子。還把芥末醬跟蕃茄醬胡亂噴在沙發上,把牛奶潑在地毯上。將圓形的午餐肉餅丟到天花板上,使得天花板沾滿了蕃茄肉醬、火腿跟臘腸,事後會像雨滴一樣紛紛落在我們身上。他們把我們的十字架丟進馬桶,尿在我們的上帝跟救主身上。
為什麼?
我記得晚餐之後回家,看到前門的木頭門框邊緣出現裂痕,門板微微開啟,就知道發生了恐怖的事情。
感覺就像往下俯看,你肚子原本所在的地方成了裂開的大洞,並且知道自己的雙腿不見了似的—彷彿我跟媽不知為何各自吞下了一枚熊熊燃燒的手榴彈。
我們看到損害的狀況時,媽只是嘆口氣,打電話報警。可是警察並沒有馬上過來,幾個小時之後抵達時,也只是問了幾個一般的問題,然後才說:「我們會寫正式的報告。」不過,媽一打電話給麥克納米神父,他在幾分鐘之內就趕到了,帶著一本電話簿以及好幾瓶酒。他把教會的十幾個教友組織起來,清潔派對就這樣展開。
大家把積水拖乾,將碎玻璃掃開,清洗並消毒床鋪,甚至替牆壁重新上漆(有人奇蹟似地在我們的地下室找到了漆料跟刷子)。
麥克納米神父用聖水清洗我們的十字架,用棉花棒擦拭耶穌脊椎跟十字架之間的縫隙,一面說:「主啊,我幫祢搔搔背唷,希望祢喜歡!」我記得教會的男男女女徹夜工作的樣子—一面工作,一面喝酒、聊天,甚至唱歌。
簡直樂趣橫生。
日出的時候,媽替每個人煮好早餐。有個鄰居帶盤子過來給我們用。我們開動之前,手握手圍成一圈,麥克納米神父禱告並感謝上帝,賜予我們這個機會證明人性本善,而且常常因應時機而互相照顧。他請求上帝將這個晚上,烙印到我們的記憶裡,讓我們記得,真正的基督門徒是什麼模樣;讓我們記得,真正的基督門徒在受到召喚時,可以有何作為—前來協助鄰居的人們,心裡懷抱慈悲、肚裡裝填酒液,準備好且願意克服任何醜惡的行為(不管悲慘的程度高低)—我們像一家人似地一起用餐。
我跟媽從來沒有同時接待這麼多人過。
等大家都離開之後,媽說:「剛剛那場生日派對很美妙吧!」
「我們要怎麼知道,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我問。
「你玩得不愉快嗎?巴索羅謬?我很想再開一場那種派對。那些人都過來這裡慶祝我的六十歲生日,真是天大的享受啊!」
「我們怎麼知道恐怖的壞蛋不會再闖進我們家?」
「我們不知道啊!」媽說,簡直就像毫不在意他們闖進來似的—搞不好她甚至希望再發生一次。「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不管我們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選擇自己要怎樣反應。我們永遠都有選擇。一定要記得!」
我記得自己當時覺得害怕—彷彿我不可能像媽那樣,永遠也沒辦法。也許我是個差勁的天主教徒,甚至是低於一般水準的人類。因為我發現很難去歡慶我們這一次的遭遇。我不大相信,我們這次被迫忍受的侵害,靠著清理派對就可以彌補過來。
「你從小開始,我就一直怎麼跟你說的?不管我們遇到什麼壞事,」媽邊說邊送我躺上新床、蓋好被子,堅持我在熬了整夜過後必須補眠,「同時就有好事發生—常常是發生在別人身上。那就是當下的好運。我們一定要相信這一點。我們一定要。我們一定要。我們一定要。」
她吻吻我的鼻子,拉上百葉窗,離開時隨手關上了我的房門。
我聞得到油漆還沒乾。我睡不著,因為我滿腦子都是闖進我臥房、在我枕頭上撒尿的人。
為什麼會有人想做那種事?
媽怎麼會絲毫不受影響?
即使麥克納米神父答應說,要裝設一扇插銷更粗重的新門,可是這種事會不會再發生?
會不會是我的錯—也許因為我都二十五、六歲了,除了跟媽住在一起之外,人生還是一事無成,所以我活該讓自己的家被蹂躪破壞?如果我有份工作,也許我們就可以住在比較好的社區。如果我是個正常人,也許我就不會吸引負面能量跟霉運。
上帝在懲罰我嗎?
那種事情只會發生在白癡身上!我肚子裡的小人放聲尖叫。當然是你的錯!比較聰明的人才不會有這種問題!
可是接著我決定要聽媽的勸告,於是把那晚發生的壞事一件件想過,然後把它分解成個別的作為。
有人挑中我們的房子。
有人提出行動計畫。
有人把門踢開。
用噴漆寫了幾十句褻瀆的髒話(每一句都算是個別的壞事)。
玻璃杯跟鏡子被砸成一百多個碎片(每一片都算)。
走進浴室、走出浴室前後幾十次(每個動作都算)。
牛奶、調味品跟肉片都浪費掉了(每一片、每盎司都算)。
我很確定他們做以上事情的同時,也在狂飆髒話(每句咒罵都算)。
他們把菸灰彈到地板上,把啤酒空罐丟得到處都是(每罐酒跟每根香菸都算)。
在耶穌身上撒尿一定要算成好幾個壞行為,也許每一盎司的尿液就算一個?(還有,或許也要算成裸露?)
我估算了每個破壞我們家的人的個別惡行,壞事的總數三兩下就超過了兩百件。所以,如果媽的理論是正確的,那就表示世界各地的陌生人已經經歷到,或者很快就要經歷兩百多件好事情。或者有幾件真正幸運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價值勝過好幾件壞事)早已發生,或者最終即將發生,就能跟我們家經歷的眾多恐怖事件扯平了。
然後,我試著去想可能會有什麼好事:也許辛巴威有個生病的女嬰在進入致命的昏迷狀態以前,適時得到了有人捐助的愛心藥物。也許舊金山有個飢腸轆轆的乞丐,在五星級餐廳後面的垃圾桶裡,找到一塊餘溫尚存的牛排,然後在滿月之下享用。也許東京有個年輕女子巧遇了她此生的摯愛,因為她在慢跑的時候,閉著眼睛唱歌,結果撞上了行速緩慢的汽車駕駛座門,而開車的人正是她未來的靈魂伴侶;對方為了這場詭異的意外而非常過意不去,於是請她去喝咖啡。
也許巴黎有個小學生突然想起可以讓他考試及格的數學公式,這樣就可以不用因為壞成績而被禁足。也許西伯利亞監獄裡有個俄國女人,就在她準備用叉子猛戳獄友脖子鼓凸的血管之前,會想起和藹的奶奶以前帶她去滑雪,最後改變殺害獄友的心意。也許阿根廷有個男人會在他原本做日光浴的草地上,找回之前弄丟的車鑰匙,這樣就能及時開車回家,沿途順利接走練完足球的六歲兒子,而綁架犯當時正在球場上梭巡、想找落單的孩子下手。也許有個跟太陽一樣大小的小行星,原本正要往地球飛來,可是因為有顆星星爆炸,因此被推離軌道,於是跟現在拉出了七千光年的距離,不再會害得人類滅絕……
我不記得,自己在二十幾歲時想出來的,是不是就是這些例子,可是這樣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了—我坐在床上,想著會發生在世界各地的眾多好事,就是為了扯平跟抵銷我和媽經歷過的恐怖壞事。我開始明白媽為什麼會相信當下的好運。「相信」—也許甚至是「假裝」—會讓你在面對自己的經歷時,好過一點,不管何謂真何謂假。
我們對事物的感受,如果還不算真實,那什麼才算?
一日將盡時,我們躺在床上跟自己的思緒獨處,還有什麼是更重要的?
不管我們相不相信運氣—統計上來說,好跟壞一定同時發生在世界各地吧,難道不是嗎?
有人過世的同時,有嬰兒呱呱落地。有人背著配偶出軌、在罪孽中得到高潮;於此同時,新郎新娘正含情脈脈對望彼此的眼睛,並說「我願意」。有人被雇用,有人被解雇。有父親帶兒子去觀賞球賽,而另一個男人卻決定再也不回家、再也不回他兒子身邊,沒留下新地址就逕自搬往另一州。
有男人從垃圾袋裡救出貓咪來,免得貓咪窒息而死,而半個世界外,有男人將貓咪裝進布袋,一把拋進河裡。
德州有個外科醫師救了車禍的小男孩,而非洲有個男人卻用機關槍狂射一堆子彈,殺死了童兵。有個中國外交官在熱帶海洋的清涼海水裡游泳,同時,卻有個圖博僧侶為了政治抗爭而自焚至死。不管我們相不相信當下的好運,這些相反的事情全都會發生。
可是,在我們家遭到蹂躪之後,我就很難像媽那樣開開心心地相信跟假裝—也許因為我向來就是個懷疑論者,也許因為我沒有她那麼堅強,也許因為我既愚蠢又智障、頭腦簡單又低能。
隔天我覺得非常焦慮,於是就到聖加百利教堂去,麥克納米神父正在他的辦公室裡寫著個人化的生日卡片,要送給接下來幾個月會當壽星的每位教友。
我請他保證再也不會有人闖進我們家。
「你知道你母親的理論吧?就是當下的好運?」他說。
「知道。」
「你相信那是真的嗎?」
「昨天晚上我努力假裝自己相信。」
「然後呢?」
「還滿有用的。我承認。效用維持了幾個小時。可是我還是會擔心—」
「禱告吧。」
「為了什麼禱告?」我問,「禱告我們家不會再被闖空門嗎?」
「不是。物品發生什麼事情,並不重要。禱告你的心以後能夠承受未來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你的心一定要繼續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事件並非最關鍵的元素,而只是轉眼即逝、無足輕重的變數。我們的日常生活裡,除了錯綜複雜的事情之外,還有個更崇高的目的—一個理由。也許我們看不出或不瞭解那個理由—也許人類的心智無法全盤瞭解—儘管如此,它還是會把我們帶往更崇高的什麼。」
「你是什麼意思,神父?」
他好意地笑了笑,舔舔黏貼處,封好信封並說:「看到我們的會眾昨天晚上挺身迎向挑戰,不是很棒嗎?他們本來有其他事情要忙的,你知道吧。可是他們一聽到你們的遭遇,他們的心就指示他們,接著他們就立刻採取行動,義無反顧地投入幫忙的行列。」
「所以呢?」我說,納悶那樣又怎能保護我,免除以後被闖進家裡的人傷害。
「昨天晚上,你會想在尿濕的床上睡覺嗎?」
「不想。」
「唔,那些人就確保你不用睡那種床了啊。」
「我不確定我懂—」
「那也是當下的好運,也算是你母親生活理念的一部分。」
「我不懂那要怎樣保護我們躲開未來的破壞。」我對神父說。
「你沒抓到重點!」麥克納米神父笑容可掬地咯咯輕笑—彷彿我是個小男孩,彷彿他準備伸手搓搓我的頭髮,即使我已經是個成年男人了。
「那重點是什麼?」
「你總有一天會瞭解的,巴索羅謬。不用我來跟你解釋。你會瞭解的。我保證。」
李察.吉爾,我不確定我現在比當時更瞭解。
飢腸轆轆的腦瘤烏賊結束了媽的生命。不過,我一直在想,媽過世的同時,發生了什麼樣的好事,才能平衡掉那個腦瘤所代表的大壞事。
媽這個人充滿了愛,我一直努力假裝說,在她去世的同時,當下的好運帶來了某種極度美麗的事情—美麗的程度足以抹消糟糕透頂的事情。可是,這陣子以來,我發現很難相信她的這種理念。
葬禮過後的那天晚上,我在海灘上跟麥克納米神父問起這件事,可是他什麼也沒說。近來,麥克納米神父表現得瘋瘋顛顛的,我因為太害怕而不敢再問他,連對他說起「當下的好運」都不敢,因為我隱約有種感覺,那就是連他自己都覺得假裝起來很困難,尤其因為他不再提起媽的理念了。
不過,你在中國成為圖博的威脅同一年出生,這點給了我希望,因為你的出生,也許就是為了抵銷中國政府會對圖博做的壞事。這點似乎就是證明。意義深重到不可能只是巧合。
榮格會同意這個說法的。
如果你是中國計畫進犯圖博的一個回應,就能讓我比較相信媽的理念;就可以為我喪母之後的未來跟生活,帶來一絲絲希望。
我在圖書館的網路上找到達賴喇嘛講過的話:「記得,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有時反倒是種美妙意外的好運。」這句話似乎跟媽的口頭禪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還找到達賴喇嘛的另外一句話:「圖博話裡有句諺語,『應該把悲劇當作力量的泉源』。不管遭逢哪種困境,不管經驗多麼痛苦,如果我們失去希望,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你覺得怎樣?
針對這點,我們可以達成什麼共識嗎?李察.吉爾?
也許我們的書信往返,就是來自媽的死亡所帶來的好事?
也許你會幫忙我踏上「我人生的下個階段」;在我們查出溫蒂的祕密以前,她固定都會過來,那時候她就是希望我這麼做。
我想,更怪的事情都發生過。
對我來說,這是目前唯一有望達成的結果。所以,即使我們無法百分百相信,繼續假裝下去,也是相當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