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17 11:56:05讀.冊.人

小寒閱讀:羅勃‧蓋布瑞斯《抽絲剝繭》


小寒閱讀:羅勃‧蓋布瑞斯《抽絲剝繭》
書名:《抽絲剝繭》The Silkworm
作者:羅勃‧蓋布瑞斯Robert Galbraith
是《哈利波特》系列、《臨時空缺》暢銷作家J.K.羅琳的筆名。
《抽絲剝繭》是備受讚譽的柯莫藍.史崔克系列第二集,第一集《杜鵑的呼喚》於2013年出版。

譯者:
林靜華
輔仁大學歷史系畢業,獲六十九年行政院新聞局「圖書著作金鼎獎」。曾任職聯合報系、歐洲日報編譯組副主任,現專事翻譯,譯著等身。

趙丕慧
一九六四年生,輔仁大學英文碩士。譯有《臨時空缺》、《少年Pi的奇幻漂流》、《易經》、《雷峯塔》、《穿條紋衣的男孩》、《不能說的名字》等書。

內容介紹:
J.K.羅琳化身羅勃‧蓋布瑞斯再出擊!
全世界都在看!國際暢銷冠軍《杜鵑的呼喚》正宗續集!

是曠世巨作?還是死亡預言?
為什麼他筆下的故事,會將他推入致命的絕境……
BBC改編電視影集!英國AMAZON書店讀者4顆半星高度讚譽!
作家歐文‧昆恩人間蒸發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私家偵探史崔克接受昆恩太太的請託,著手調查這個案子。
史崔克發現,昆恩失蹤前才剛交出新書書稿,而與他密切往來的每個人一聽到這本書,都不願多談,他們聲稱「那是一本既邪惡又卑鄙的書」。史崔克知道,昆恩失蹤的秘密就藏在這本書中。
新書的書名叫作《邦彼士墨利》,在拉丁文中是「蠶」的意思。昆恩在書裡極盡所能地描寫周遭每個人的惡行與醜態,包括他的妻子、經紀人、出版人、編輯、兩名老朋友,以及情婦,都無法逃過昆恩的惡毒之筆,因此他們都極力想阻止這本書出版。

就在此時,昆恩被人發現死在一幢空屋裡。他被繩子綑綁跪地,五臟六腑不翼而飛,屍體四周,還擺放著七副餐具。
史崔克感到前所未有的顫慄,因為這幅悽慘的死狀,竟然與昆恩筆下的故事不謀而合!究竟這本書的內容是譭謗,還是真相?而又是多麼深的恨意,驅使這名兇手將昆恩的作品化成了現實?……
《抽絲剝繭》是J.K.羅琳繼《杜鵑的呼喚》後,再次以「羅勃‧蓋布瑞斯」為筆名,所推出的私家偵探史崔克系列第二集。史崔克與其充滿活力的年輕助手蘿蘋的精采探案過程,每一個轉折皆扣人心弦,從第一頁開始就讓人難以釋卷,欲罷不能!

書摘:
私家偵探史崔克接受委託,尋找失蹤的作家歐文‧昆恩。經過多方探查,他終於找到昆恩名下的一幢空屋,史崔克排除萬難,終於來到這裡……
史崔克在漢默史密斯站換車之前提早幾分鐘從座位站起來,為危機四伏的下車行動做準備。等他抵達目的地男爵街站時,他已跛得很厲害了,真希望能有一根手杖。他小心翼翼踩著覆蓋許多骯髒泥印的地板,走出豌豆綠色的維多利亞式售票廳,很快便離開這個遮風避雨、裝飾著新藝術風格的文字與石雕門楣、有地鐵站珠寶之稱的小站,繼續進入無情的風雨中,往附近車行轆轆的雙線馬路走去。

他很高興的發現,他正在走的這條路正是那棟房屋所在的塔加斯路。
雖然倫敦到處可以見到畸形的建築,但他從未見過與環境如此強烈衝突的建物。眼前這一排暗紅色的磚造老屋顯然是早年更具信心、更富有想像力的時代的產物,但交通繁忙的車輛卻無情地從兩邊呼嘯而過,因為這裡是從西區進入倫敦市區的主幹道。

這是一群裝飾華麗的維多利亞晚期藝術作品,一樓的窗戶用鉛條裝飾成格狀,樓上向北的窗戶是大型的拱形窗,很像是已燬於祝融的水晶宮的碎片。史崔克雖然又濕又冷又痛,還是停下來欣賞一下一七九號,讚嘆它與眾不同的建築,心想假如范寇特改變心意同意將它出售,昆恩會不會反對?

他踏上白色的前門台階,門上有砌磚的遮雨棚,上面雕刻了垂飾、卷雲與徽章。史崔克用冰冷麻木的手指將鑰匙一支一支拿出來試。
試到第四支時順利地插進鑰匙孔,可以毫不費力地轉動,彷彿和多年以前一樣。門鎖發出喀噠一聲輕響,前門應聲而開。他跨過門檻後隨手把門關上。
一陣強烈的衝擊立刻迎面襲來,他彷彿被打了一記耳光,又彷彿被當頭淋下一桶水。史崔克急忙找他的大衣領子,翻上來蓋在他的口鼻上。本來應該聞到塵埃與舊木材氣味的地方,卻傳來一股強烈的化學藥品氣味,刺激著他的鼻子與喉嚨。

他不自覺伸手將旁邊牆上的開關打開,天花板上兩個光禿的燈泡立刻放光,狹窄而空蕩的玄關裝飾著蜂蜜色的木嵌板,同材質的旋扭狀門柱交錯成一道拱門。乍看之下,它寧靜、優雅,比例相當協調。
但史崔克瞇起眼睛仔細看木作上一片看似燒灼的痕跡,發現有人到處潑灑一種具有腐蝕性的酸性液體──燃燒了房間內寂靜、多塵的空氣──看起來像是一種肆無忌憚的破壞行動;它破壞了陳年木地板上的亮光漆,損毀前方木造樓梯的光澤,甚至潑灑在牆壁上,使大片粉刷漆被漂白褪色。

史崔克透過粗呢大衣的領子吸了幾口氣後,猛然意識到以一間無人居住的房屋,這個地方未免過於溫暖。暖氣被調高使刺鼻的化學藥品氣味更急遽飄蕩,不像在一般冬天寒冷的氣溫下慢慢消散。
他的腳下傳出紙張的沙沙聲。他低頭看到一張不完整的餐廳外賣菜單和一個信封,上面寫著「致屋主或管理員」。他彎身將它拾起,那是隔壁鄰居所寫的一張簡短但憤怒的紙條,抱怨這間屋子傳出惡臭。
他扔下紙條,任由它掉落在門墊上,然後往前走進大廳,觀察每一處被潑灑到化學物質的物體的傷痕。他的左手邊有一道門,他打開。裡面的房間光線黯淡,空蕩蕩的,並沒有被潑灑到類似漂白水的化學物質。一樓還有另一個房間,是一間破爛不堪的廚房,同樣也沒有裝潢。這裡沒有逃過一劫,連餐具櫃上半條不新鮮的麵包也被波及。

史崔克上樓。有人曾上樓或下樓潑灑大量的強烈腐蝕性物質;只見它被任意潑灑,連樓梯口的窗櫺上也有,上面的油漆起泡後爆開。
上了二樓,史崔克忽然停下腳步,即便透過厚羊毛大衣,他仍聞到另一種氣味,一種連刺鼻的化學物質都無法遮掩的氣味。甜甜的、腐臭的、令人作嘔,一種腐肉的惡臭。
他沒有嘗試推開二樓幾扇關閉的門,相反的,他拎著裝著他的生日禮物威士忌的塑膠袋,跟隨潑灑溶液者的腳印往三樓緩緩走上去。這地方的樓梯亮光漆已被燒毀,雕花欄杆的亮光蠟也被燒焦了。
史崔克每踏出一步,腐臭味就更強烈一些。他想起有一回他們在波士尼亞,拿長棍子插進地裡後拔出來聞棍子的尖端,這是尋找萬人塚最萬無一失的方法。他用大衣領子將嘴巴摀得更緊後來到三樓,這裡曾經被一名維多利亞風格的藝術家利用為工作室,在永恆的北極光中工作。

史崔克先把他的襯衫袖子拉下來蓋住他的手,這樣才不會在木門上留下痕跡,然後他毫不猶豫的把門推開。木門的鉸鍊微微發出一點聲響,然後是斷斷續續的蒼蠅飛舞的營營聲。
他有預料到死亡,但沒想到會是這種景象。
一具屍體:被綑綁,腐爛,發臭,並且被開膛破肚,裡面的五臟六腑不見了,躺在地板上而不是吊在想來應該是它原來所在的鐵鉤上。但這個看起來像是一頭被屠宰的豬卻穿著人的衣服。
它躺在高大的拱形桁樑底下,浸浴在透過羅馬大窗射入的光線中。這雖然是一棟民宅,窗外的車輛川流不息,史崔克卻感覺他彷彿站在一座噁心的殿堂,親眼目睹獻祭似的屠殺,一種不神聖的褻瀆行為。
腐爛的屍身四周擺著七個餐盤與七副餐具,彷彿它是一大塊帶骨的肉。屍體被剖開,從喉部一直開到骨盆。史崔克雖然站在門檻,但他的身高使他可以看到剖開的地方成了一個黑色的窟窿,裡面的內臟都不見了,彷彿已被取出分食。屍身被燒得體無完膚,更帶給人它曾被煮食饗宴的強烈的邪惡印象。腐爛的屍首有多處燒焦的地方微微發亮,似乎有液體從那裡滲出。四台暖氣機嘶嘶作響,加速屍體的腐化。

那張腐爛的臉距離史崔克最遠,最靠近窗戶。史崔克只是瞇著眼觀察,沒有移動,盡可能摒住呼吸。屍身下巴上還有一撮黃色的鬍子,一個被燒焦的眼窩清晰可見。
此時,已見過不少死亡與殘缺屍體的史崔克,在幾乎窒息與化學物質和屍臭的交互作用下極力忍住嘔吐的衝動。他把他的塑膠袋掛在手臂上,從口袋掏出他的行動電話拍照。他沒有進入房間,而是從他站立的地方,盡可能以不同的角度拍下現場的照片。接著他退出房間讓門自動關上,但即使這樣也無法減輕惡臭,然後他撥打九九九。
儘管亟於呼吸雨水沖刷過的新鮮空氣,但史崔克仍小心翼翼步下已受損失去光澤的樓梯以防跌倒,然後站在街上等候警察到來……


這已不是史崔克第一次在倫敦警察隊的強烈要求下前往蘇格蘭場,他上一次去也和死屍有關。而且,他在偵訊室待了幾個鐘頭後忽然發覺,被限制行動若干小時之後,他的膝蓋已沒有前一天晚上與妮娜共枕時那麼疼痛了。
獨自一人待在不比一般辦公室文具櫃大的小房間內,他的思緒就像那些蒼蠅盯著他在那個藝術家工作室發現的死屍一樣,在他腦中徘徊不去。他忘不了那個恐怖的畫面。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他見過人的屍體被偽裝成自殺或發生意外;看過屍體上被蓄意掩飾生前曾遭受酷刑的可怕痕跡;他看過男人、女人、小孩受重傷肢體殘缺的畫面;但他在塔加斯路一七九號看到的那一幕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那種狠毒的行為就像舉行過狂歡獻祭,顯然是由一個虐待狂精心安排的。他覺得最可怕的是潑灑腐蝕性液體與屍體內臟被掏空:他有遭到刑求嗎?兇手在昆恩四周擺設餐具時他仍活著,還是已經死了?

昆恩陳屍的地方此刻肯定有許多穿戴全副保護裝備的專家在收集法庭證據。史崔克真希望他也在場。他最痛恨發現屍體之後被限制行動。他的內心充滿專業人士的挫折感。警察趕到現場後,他立刻從一個無意間撞見凶案現場的人被貶為有犯罪嫌疑的人(他忽然想到,「場景」這個名詞十分適合現場那一幕:屍身被綑綁,浸浴在那一扇有如教堂大窗的光線下…….一種惡魔威力下的犧牲者……七個盤子,七副餐具……)

偵訊室的窗子上結了一層霜,擋住外面的視線,他只看得到天空的顏色,此時尚未天黑。他在這個小房間待很久了,警方還沒有做好筆錄。你很難從他們拖延偵訊時間這件事判斷出有幾分是真的懷疑,有幾分是惡意的。當然,發現凶案死者的人理應接受徹底偵訊,因為他們知道的往往比他們願意透露的更多,而且他們通常了解內情。但史崔克破獲露拉.藍德利凶殺案無異是羞辱了倫敦警察隊,因為他們信誓旦旦的說她是自殺的。史崔克認為剛剛走出偵訊室那個褐髮女警探的態度是故意給他難堪的想法並非他的偏見;他也不認為有必要讓那麼多她的同事進來──有些人進來只是瞪著他看,有些人則對他冷言冷語。

但假如他們認為他們會造成他的不便,那他們就錯了。他沒有去任何地方,而且他們還請他吃了豐盛的午餐,如果能允許他吸菸他就更舒服了。那個偵訊他一個小時的女警官告訴他,他可以在有人陪伴的情況下出去外面在雨中吸菸,但惰性與好奇使他留在座位上。他的威士忌還在塑膠袋內,假如他們再留他更久一點,他也許會把它開來喝。他們有給他一個塑膠杯裝的水。

背後的門傳來一聲低語。
「神秘的鮑伯。」一個聲音說。
倫敦警察隊暨英國地方自衛隊的李察.安士提笑嘻嘻的進來,他的頭髮被雨淋濕,腋下夾著一疊文件。他的一邊臉頰有嚴重傷疤,右眼底下的皮膚緊繃。他們被送去喀布爾的野戰醫院後安士提的視力被搶救回來,昏迷不醒的史崔克後來被醫生截肢,保存了他的膝蓋。

「安士提!」史崔克說,握住對方伸過來的手,「怎麼──?」
「僭越了,老兄,我奉命負責這件案子。」安士提說著,坐在那個傲慢的女警探留下的椅子上,「你在這裡不大受歡迎,你知道。不過你運氣好,迪吉叔叔支持你,為你擔保。」
他總是說史崔克救了他的性命。這也許是真的。他們在阿富汗的泥路上遭到攻擊,史崔克也說不上他為何意識到即將發生爆炸,那個在前方路邊迅速跑開、看起來很像他的小兄弟的年輕人也許只是在躲避槍擊;他只知道他對開車的駕駛兵大吼煞車,但司機沒有聽從指令──也許是沒聽到──於是他伸手抓住安士提的上衣背後,一把將他拖到軍車後面躲避。安士提假如留在原地,下場也許就和坐在史崔克正前方的蓋瑞.托普雷一樣,他們後來只找到托普雷的頭顱和軀體為他下葬。

「你得把這件事再重新敘述一遍,老兄。」安士提說著,在他面前展開想必是那位女警官所寫的筆錄。
「我可以喝酒嗎?」史崔克有氣無力地問。
在安士提饒有趣味的眼光注視下,史崔克從塑膠袋取出那瓶Arran單一純麥威士忌,倒出大約二指寬在他的塑膠水杯內。
「好,他的妻子聘僱你去找死者……我們假設這具屍體就是這位作家,這個──」
「歐文.昆恩,是的,」安士提瞇著眼睛辨認他同事的筆跡時,史崔克為他補充,「他的妻子在六天前聘僱我。」
「那時候他已經失蹤─?」
「十天。」
「但她都沒有去報警?」
「沒有。他常幹這種事:不告而別,然後又回家。他喜歡自己一個人跑去住飯店。」
「她這次又為什麼去找你?」
「家裡有事。他們有一個智障的女兒,錢也不夠用了。他這次離家的時間比往常更久一點,她以為他是去一處作家休閒會館,她不知道那個地方的名稱,但我查過了,他不在那裡。」
「我還是不明白她為什麼不找我們而去找你。」
「她說她以前曾經找過你們,結果他對她發脾氣。顯然他是跟女友在一起。」
「這個我來查。」安士提說,一邊作筆記,「你因為這樣才去那間屋子?」
「我昨天晚上才知道昆恩擁有一半的產權。」
短暫的沉默。

「她的妻子沒有告訴你?」
「沒有,」史崔克說,「她的說法是他討厭那個房子,從來不去。她給我的印象是她幾乎忘了他們擁有那棟房子──」
「有可能嗎?」安士提喃喃地說,搔著他的下巴,「假如他們很窮的話?」
「情況很複雜,」史崔克說,「另外一個產權持有人是邁可.范寇特──」
「我聽過他的名字。」
「她說他不讓他們賣房子。范寇特和昆恩兩人感情不好。」史崔克喝一口他的威士忌;酒精溫暖了他的喉嚨和腹部。(昆恩的腹部,他的整個消化器官,都被掏光了,它們會被送去什麼地方?)「總之,我在午餐時間過去看,結果發現他──或者說他的大部分屍體──在那裡。」
威士忌使他更想抽菸了。

「我聽說屍體一塌糊塗。」安士提說。
「想看嗎?」
史崔克從他的口袋掏出行動電話,找出屍體照片,從桌上遞過去給他看。
「我的天,」安士提說。他對著死屍默默地沉思了一會兒後厭惡地問,「他旁邊那些東西是什麼……餐盤嗎?」
「是的。」史崔克說。
「你知道它是什麼意思嗎?」
「不知道。」史崔克說。
「知道他活著最後一次被看見是在什麼時候嗎?」
「他的妻子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五號晚上,他和他的經紀人一起吃飯,經紀人告訴他,他的最新作品不能出版,因為他譭謗了不知多少人,其中有兩個是很愛打官司的人。」
安士提望著女警探勞琳斯的筆記。

「這一點你沒有告訴布麗姬。」
「她沒問。我們沒有處得很融洽。」
「這本書多久會上市?」
「不會上市,」史崔克說,又注入少許威士忌在他的水杯內,「它還沒有出版。我剛說過,他和他的經紀人吵架,因為她告訴他這本書不能出版。」
「你讀了嗎?」
「大部分。」
「他的妻子給你一本?」
「沒有。她說她沒讀過。」
「她說她忘了她還有另一棟房子,然後她又沒有讀過自己丈夫寫的書。」安士提沒有刻意強調地說。
「她的說法是她只在它們印刷、裝訂完成有封面之後才讀,」史崔克說,「我相信她說的話。」
「嗯……哼,」安士提說,在史崔克的證詞上又添加幾筆,「你是如何取得那本原稿的?」
「我不想說。」
「可能會有問題喔。」安士提說,瞥他一眼。
「不會是我。」史崔克說。
「我們也許必須再重提這件事,鮑伯。」
史崔克聳聳肩,然後問:
「他的妻子接到通知了嗎?」
「這時候應該知道了。」
史崔克沒有打電話給莉奧諾拉,她的丈夫已經死了的消息必須由受過相關訓練的人親自上門通知。他做過這種事,好幾次了,但他久已疏於練習;何況,他已經把今天下午應盡的責任獻給歐文.昆恩被褻瀆的遺體,守著它,直到他把它安全的交到警方手中。

他在蘇格蘭場接受偵訊時並沒忘記莉奧諾拉即將面對的一切。他想像她開門後發現門外站著一個警官──也許是兩個──看見他們身上的制服便是第一個可怕的警訊;冷靜、諒解、同情地請她進入屋內談話的舉動有如鐵鎚般重重敲在她心上(但他們不會告訴她,至少一開始時不會說她的丈夫身上被一條紫色的粗繩綑綁,或告訴她兇手掏空了他的胸腔與腹腔;他們不會告訴她,他的臉被酸性溶液燒焦難以辨認,或告訴她有人在他四周擺設餐盤,彷彿他是一頭巨大的烤……史崔克想起露西在二十四小時前端到餐桌上的羊排。他不是一個容易受驚嚇的人,但滑順的威士忌此刻似乎忽然哽在他的喉頭,他不自覺放下水杯。)

「有多少人知道這本書寫些什麼,你想?」安士提緩緩問道。
「不知道。」史崔克說,「現在可能有很多人知道了。昆恩的經紀人伊麗莎白.塔塞爾──就照這個發音拼寫,」他說,安士提振筆疾書,「把它寄給火線出版社的克里斯欽.費雪,他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現在有許多律師介入,試圖制止傳言。」
「越來越有趣了,」安士提喃喃地說,快速動筆,「你還想吃點什麼嗎,鮑伯?」
「我想抽菸。」
「快好了。」安士提說,「他譭謗誰?」
「問題是,」史崔克說,伸展他疼痛的右腿,「它是譭謗或揭發真相。不過,我認出這幾個人是──給我紙和筆,」他說,因為寫的會比講的快。他一邊大聲說出姓名,一邊寫下:「作家邁可.范寇特;昆恩的出版商丹尼爾.查德;昆恩的女友凱絲琳.肯特──」
「有女朋友?」
「是,他們顯然在一起一年多了,我去找過她──住在斯塔福.克里普斯大樓,在克萊蒙.阿特里小區內。她說他不在她的公寓,她也沒見到他……麗莎.塔塞爾,他的經紀人;傑瑞.華德葛瑞夫,他的編輯,以及,」──他猶豫了一下──「他的妻子……」
這是史崔克所見過最殘忍的死亡現場,兇手到底跟被害者結下了什麼深仇大恨,讓他必須痛下毒手?史崔克有種預感,他即將面對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