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人生筆記

2014-12-25 10:13:14讀.冊.人

冬至閱讀：花蓮五味屋翻轉偏鄉

留言 2 收藏 0 推薦 2

冬至閱讀：花蓮五味屋翻轉偏鄉
早已過了立冬的早晨，陽光依然熾熱，我依約前往花蓮「五味屋」與「瘋衣舍」體驗一日打工趣，然而明明是一間販售二手物衣的商店，店經理陳禮安卻要我「先去田裡幫忙」？

開張在諸事不宜的日子
分享跟隨工作人員從豐田車站前的大路彎進小巷，沒多遠便看見一畝洛神花田。豔陽下，一朵朵鮮紅飽滿的果實充滿朝氣的向我招手，好些大學志工及五味屋的大孩子已捲起袖子，聽著搖滾樂，採著一顆顆鮮紅碩果。
高一的鴻文是五味屋的資深小老闆，他從小學五年級就來到「五味屋」，如今已是翩翩美少年。他一邊教我如何挑選採摘，一邊告訴我，這些果實將製成洛神花茶，用來答謝每年捐贈物資給五味屋的捐物者。

「雖然很熱，又會被蚊子叮，但我們比較能吃苦的，就會來田裡幫忙。」鴻文俏皮說著，田間傳來的搖滾樂，正是他從表弟家搬來的音響，活潑了農作的氣氛，風一吹，花兒也跟著搖擺起來。
就在摘得滿頭大汗又被蚊子窮追猛叮的近午時分，我們結束了田間任務，把一籃又一籃的「紅寶石」送回五味屋，迎接我們的是簡單而豐盛的午餐。一盤高麗菜、青江菜、薑炒雞肉、滷豆乾、番茄炒蛋，分成兩大桌，大小孩子們圍桌感謝、開動。這樣的周末飯食已經持續六年了。

六年前，牛犁社區交流協會和東華大學的顧瑜君教授，一起搶救並保留了豐田車站前一棟日式「風鼓斗」歷史建築，在此成立了「五味屋──囝仔們ㄟ店」二手公益商店，作為村莊孩子們的另類學習場域。
2008年8月30日，五味屋在一個黃曆上寫著「諸事不宜」的日子開張了，由村裡的孩子們共同經營，「當時沒有人知道未來是什麼，很多人擔心『能持續多久』？但一眨眼，六年過去了，我們從蹣跚學步到逐漸穩定。」五味屋的靈魂人物顧瑜君老師說，「二手物」是一個很棒的生活學習管道，讓原本被捨棄的物品發揮了「無用之用」，也讓孩子透過來自世界各地之物，增廣見聞。他們曾經收過俄羅斯娃娃、義大利強化瓷器、日本製咖啡爐、韓國趣味文具，也曾經在開箱時，蟑螂衝出箱子飛滿天，裡頭盡是泥濘的鞋子。

形形色色的物品讓孩子充滿好奇，但不論來的是什麼，五味屋的小老闆們都得學習如何分類、整理、估價、販售。顧老師總會提醒孩子，寄來的物資如果有標籤，先看標籤上的訊息。「鄉村有資訊落差，但不是科技的，而是東西在我面前，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我無法分辨它的好壞，不知道它跟我有什麼關係……透過二手物，孩子要分類，就必須理解、分析、判斷、選擇，不斷的學習解決問題的能力。」

顧老師回首創辦第一年時，來這裡的第一批孩子，她想拉都拉不住，至今仍為了其中一兩個孩子跑法院。然而到了今天，她看著眼前或大或小的孩子們，心裡篤定：「就算有十個人想拉著他去學壞，他們都不會去。」這不是時間的魔力，而是持續陪伴的力量，五味屋的孩子一個個長大了，會想、會做，更會向前看。

高二的小偉告訴我，他國一時走偏了，幸好好友鴻文常常拉著他來五味屋，「這裡總是有許多好玩的活動，溯溪、爬山和單車環島……是他們不斷鼓勵我，把我拉回來。」在五味屋的陪伴下，小偉順利考上高職，也積極爭取跟隨五味屋到國外當志工的機會，開闊他的眼界。如今，小偉是五味屋的志工兼解說員，今年夏天還曾協助國小組單車環島押隊，當這些小小孩騎不動時，不斷鼓勵他們：「不要放棄，終點就在前面。」

創造和地方共好的智慧
分享鴻文則說，現在高一的他，有時幫忙看管比他年紀更小的孩子時，「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那麼調皮、好動，突然明白過去志工大哥帶我們的心情」。我笑他，這「現世報」也來得太快了。「唉，還是不一樣，我們以前頂多講兩三次就聽話了，現在要講十次耶！」如果六年是一場陪伴的接力賽，這個棒子傳到自己村莊大哥的手裡，格外讓人動容。
五味屋的店經理陳禮安，從台北來到花蓮，三年前她第一次到五味屋時，正逢美國長島大學的志工們來訪，當天由小老闆小星主持「辦桌」活動，小學五年級的小星開心的滿場跑，但讓禮安驚訝的是，當活動結束她準備離開時，卻在車站看到小星抱著顧瑜君老師大哭，小星的媽媽也在一旁拭淚。原來小星的爸媽離婚了，媽媽得返回西部工作，小星捨不得媽媽走。

一個半月後，禮安再到五味屋面試時，意外發現小星的媽媽也在五味屋。原來顧老師排除萬難把小星媽媽召喚回來，幫她覓得住所、找到工作，每逢周六日，媽媽便到五味屋和小星共學，就近陪伴孩子。
「這件事讓我太驚訝了，怎麼可能辦得到？但，就是做到了，這就是五味屋！」禮安說，小星也從那個媽媽不在身邊的小霸王，成了不再輕易跟人打架、能漸漸穩定學習的孩子。
另一個孩子大軍，父母離異，由姑姑照顧他和年邁外婆的生活起居，但前年四月姑姑車禍驟逝，大軍整整半年無法出門，即使去了學校也像遊魂。那段時間，五味屋有兩位志工每天晚上輪流去大軍家裡陪他，直到他願意出門，再度回到五味屋。

誰的生命裡不曾有過裂縫、缺憾呢？打工這天，當我看到故事的主角小星和大軍出現在我面前時，很想伸出雙手給他們大大的擁抱。或許正因為生命難以自身俱足，我們才有機會因著「欠缺」來豐富彼此，走進彼此的生命，成為對方的小天使。

五味屋雖是商店，關注的卻從來不是物品的價格，而是生命的價值。
正如小偉告訴我的：「這裡是一個『充滿關係』的地方。」顧老師以及五味屋的大人們也希望孩子能因為在這裡經驗過這樣的愛、穩定陪伴與信任關係，將來不論生命裡出現多大的困難，都能懷抱信心，勇敢走下去。
顧老師相信，「家鄉如果要改變，是靠這群在地的孩子去改變它」，而她希望孩子不止改變自己，也能影響同樣階層的孩子有鬆動的可能性，未來更進一步去創造和地方「共好」的智慧，成為自己家鄉容顏的化妝師。
這六年來，五味屋在眾人的幫助下，創設了「見性工坊」──帶著沒有書桌的孩子動手做自己的書桌；更以「外婆的家」公益民宿，搭起城鄉交流的橋梁。今年夏天，還開設了兩個分店，一個是在吉安鄉化仁國小的「化仁五味屋」。另一個則是同樣在豐田車站旁的「瘋衣舍」，專賣二手衣物，每逢周六、日開張。

打工這天，有村子裡的婆婆媽媽，也有來自鯉魚潭的一家大小特地到此尋寶，歡歡喜喜買了冬衣回家。
五味屋從一個小村莊開始，正在改寫偏鄉的歷史，翻轉偏鄉學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