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閱讀:中島京子《東京小屋的回憶》
小暑閱讀:中島京子《東京小屋的回憶》
書名:《東京小屋的回憶》小さいおうち
作者:中島京子(Nakajima Kyoko)
一九六四年生於東京,曾任出版社工作、自由撰稿人。
二○○三年以長篇小說處女作《FUTON》步入文壇,入選第二十五屆野間文藝新人賞。
之後三部作品,二○○六年的《伊藤之戀》、二○○七年的《小均的失蹤》、二○○八年的《冠・婚・葬・祭》連續三年入選吉川英治文學新人賞,得到極高的評價。二○一○年更以《東京小屋的回憶》獲得第一百四十三屆直木賞。
著作有《再見、炬燵桌》、《1989之旅》、《桐畑家的婚事》、《平成大家族》、《女中譚》等。另有散文集《Koko˙Makarina》的桌子。
譯者:陳寶蓮
從事日文翻譯多年,曾任東吳大學日文系講師、中國時報編譯。翻譯《佐賀的超級阿嬤》系列、吉本芭娜娜《王國》系列及其他近百本文學作品。
FB交流頁:晴天譯樂園
內容介紹:
我的祕密,關在那個小小的家裡……
一段跨越二戰前後,昭和、平成兩個時代的愛情家庭故事。
第143屆直木賞得獎作品
同名改編電影,6月13日上映,無盡思念的祕密!
日本電影大師 山田洋次讚嘆:
請允許我把它拍成電影,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想要盡快拍成一部電影!」
★柏林影展競賽片
★柏林影展最佳女主角
★山田洋次執導,久石讓配樂
★松隆子、妻夫木聰、黑木華、倍賞千惠子、片岡孝太郎主演
「太太,我會一輩子守著這個家。」
為了您的幸福,為了您……
昭和初期,離開家鄉到東京幫傭的少女多喜,遇見了年輕美麗的女主人時子,並隨之嫁入平井家,住進一幢有著紅瓦屋頂的小洋房中。
在那個被多喜認定為「家」的地方,她見證了時代的變遷與動盪,從二戰前東京的摩登繁華,到戰事興起的困窘蕭條,就如同迅速變換的車窗風景。
但對多喜來說,最重要的並非外在世界,而是她真心喜愛的時子一家人,只是,在她想守護的這個家中,卻也有段可能毀滅一切的禁忌愛情,正在悄悄發生……
本書以回憶錄形式,透過女傭多喜的視角,記載了昭和初期戰爭陰影漸濃的東京家庭風景,和當時的人們心情與集體記憶。栩栩如生的人物塑造,以及歷史的詳加考究,為此作贏得了直木賞的殊榮。而作者於故事最後所安排的巧思,以及出乎意料的結局,更將感動讀者心靈,留下回味不已的深刻餘韻!
目錄:
第一章 紅色三角屋頂的洋房
第二章 摩登東京
第三章 白鐵皮的玩具
第四章 慶典序曲
第五章 開戰
第六章 毫無祕策
第七章 故鄉的歲月
最終章 小房子
書摘:
我小學畢業後前往東京,是一九三○年的春天。
六個兄弟姐妹中,上面四個都已出去打工幫傭,我出去幫佣也是當然。小姐姐多美去的是附近的大富人家,做得非常辛苦,好可憐。
在她獲准回家探望的日子,聽著手腳皮膚皸裂、長滿凍瘡的她哭訴遭遇,雖然也覺得難過,但鄉下女孩沒有別的選擇。
我比多美幸運的是,來到東京。
那是農村為減少吃飯人口、仰賴都市徵人,因而糊里糊塗讓女兒上京,結果被惡質掮客狠心賣到妓女戶的時代。村子裡出名的白皙女孩家,也有藝妓屋的人上門,這種女孩多半在七歲左右、上小學前後就被買走。
我一點也不漂亮,沒人來提這種事,而且透過親戚介紹,早已決定去向。聽說是非常好的人家,這一點讓我放心。
十二、三歲的女孩,沒有什麼心理準備。不管時代如何改變,這一點都是不變。
往好的方面說,我第一次坐火車,感到新鮮快樂,沒辦法。
在火車上,那位親戚諄諄傳授女傭的心得:要比全家人都早起、要比任何人都晚睡覺、不能只做吩咐的事情、臨機應變很重要、詢問事項時不可多言、不能只管煮飯而疏忽其他家務、不要誤以為照顧小孩是遊戲……等等老生常談。我是那種心想「照顧小孩像遊戲那樣快樂嗎?」的開朗性格,所以並不特別感到心情沉重。
「到了東京啊,凡事不能磨磨蹭蹭,要手腳勤快,高高興興地做好。還有,不能一直像鄉下丫頭說話,要快點學會東京話,別教人家嫌,知道嗎?」
「知道啦、知道啦。」
「現在起,到東京以前,都不准帶鄉下口音,講話時都要客客氣氣地完整回答,知道嗎?」
「知道啦、知道啦。」
「不能說『知道啦』。」
「妳這樣問,我自然這樣回答啊。」
我嘟嘴反駁,親戚阿姨一驚。
「是嗎?」
稍微沉默後,她改用東京話說:
「和同鄉在一起就會疏忽。必須注意啊!」。
接下來,我就是想說話,也都是帶著鄉下腔調,自然乖乖不語。阿姨也覺得用家鄉話說教,沒有意義,乾脆閉目養神。
正因為我是這樣的鄉下女孩,抵達東京時的震撼驚異,可想而知。火車駛進上野車站,下車時的光景難以忘懷。
車站裡面擠滿了人,好幾條粗粗的鐵軌無盡延伸,我不禁感嘆,真不愧是東京!從這裡出發,全日本沒有一個地方到不了。汽笛聲不斷響起,夾在來往的貨運列車和冒起的煤煙中,感覺好像來到夢中。
我們換乘省營鐵路,在大塚下車。商店林立的街道上,有上班的人、自行車潮、載運貨物的馬、黑漆發亮的小汽車、叮鈴響的電車,來來去去,非常熱鬧,走在路上好像隨時會撞到什麼,感到頭暈眼花。
阿姨帶著我,走過電車來來去去的大街。大塚坂下町的右邊有壯觀的護國寺,漥町的新綠中,有剛剛建好的文理科大學,挺拔壯麗,轉角有一棟大塚女子公寓。
從那棟褐色西式建築裡面走出來的短髮女人,腋下夾著小皮包,鞋跟發出叩、叩、叩聲音的走路風采,浮現眼前。
一切都和我生長的鄉下農村不同。那時的帝國首都東京,是美麗的大都會。
一聽說我從東北一縣來到東京當女傭,年輕人立刻同情地瞇著眼睛,機靈地說:「婆婆吃苦了。」老實說,真是好笑。
小說家小中先生的家,是位在市中心的茶室造型大宅。
我去的時候,他家裡還有雅姐和稻姐兩個年紀較大的女傭,雅姐負責煮飯打掃,稻姐伺候先生和太太的身邊事務及洗衣,我負責照顧小孩,當她們的幫手。忙得頭昏眼花。
隔年,小中先生朋友的女兒生了小孩,需要人手,希望我過去幫忙,於是我換到那家當女傭。和小中先生的大家族相較,那是一個小家庭,我在那裡和太太、少爺共度的日子裡,充滿我所有的珍貴回憶。
***
對女傭來說,重要的不只是手腳勤快俐落,還要機靈。沒錯,誇獎我的能力是「某種機靈」的,正是小中先生。
「多喜的腦筋很好,有某種機靈,那和在學校用功讀書、成為學者的聰明不一樣,非常重要,對於像多喜這樣為別人工作的人來說。」
小中先生過世已經六十年了。
我對小中先生最古老、也最懷念的記憶,不是上工那天問候時,而是第一次進書房打掃那天。
「這裡不打掃也沒關係。」
書房是擺著厚重書桌的和室,打開向南的格子門,可以看見金魚游動的池塘。內容相當艱深的書籍和英文書報雜誌,雜亂堆在書桌四周。
桌上放著很多寫壞的稿子,不對,大概是沒寫壞的稿子。因為,先生後來這樣對我說。
「妳要以為是垃圾、糊裡糊塗燒掉的話,那就麻煩了。以前,英國就有這樣一個女傭,把主人朋友寄放的重要論文原稿丟進壁爐燒掉了。」
先生帶著惡作劇的眼神,隔著鏡片看著我。
我覺得有點無地自容。什麼都不知道就燒掉重要的原稿,這個女傭太膚淺。
先生彷彿在十三歲的我眼中看到那個感受似的,接著說:
「那個女傭的主人是名學者,寄放原稿的朋友也是學者,兩個人在工作上是對手。朋友耗費數十年的時間完成論文。另一方面,主人還沒到提出著作的階段。主人大概嫉妒朋友吧。如果,這個朋友的論文瞬間化成灰燼,那會如何?朋友必須重寫數量龐大的原稿,或者,乾脆放棄讓那部著作問世。這段期間,自己或許可搶先朋友一步。這個想法,不曾瞬間閃過主人的腦中嗎?」
我那時完全不明白小中先生在說什麼。
但是,小中先生似乎很喜歡這個故事,我後來又聽過幾次。
每次講完那個叫做米爾還是吉爾的主人,在女傭燒掉那個叫卡萊爾還是卡萊斯、或是卡雷萊斯的朋友的原稿故事後,他總會說:「他不曾瞬間想過嗎?朋友的稿子沒有了才好。」
總之,那個米爾拜卡什麼的原稿被燒掉之賜,得以趕在好友之前,發表論文。
經過多年,當我摸透女傭工作的程序和訣竅後,終於了解小中先生的意思。所以直到現在,「女傭為了主人,把他朋友的稿子丟進壁爐燒掉的故事」,仍清晰地留在我腦中。
這個英國女傭不是無知地燒掉重要的稿子,她是出於希望主人揚名立萬的心理,燒掉主人競爭對手的稿子,自己擔下那份罪過。
本來,女傭是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的,但這故事變成了一個寓言,感動至深地銘刻在我心底。
在小中先生家的短暫服務,的確有一些忘不了的回憶,但我回憶最深的,還是在平井家服務的歲月。
從順序上來說,我不是直接從小中先生家轉到平井家,中間還到過淺野家服務。
第一次見到時子太太,是家家戶戶門前灑上冷水的夏日午後。
太太的母親穿著麻紗和服、撐著洋傘,帶我去見新主人。在那針對年輕上班族出租的房屋林立的巷子裡,太太穿著白底藍色圓點的洋裝跑出來。雖然抱著一歲半左右的恭一少爺,但腳步輕快如飛,感覺不像是母親,而是鄰居大姐姐好玩地抱著小娃娃的氣氛,年輕得想稱呼她一聲小姐。
幫女兒雇用我的太太母親高興地說:「這下,妳可以擺脫燙老公襯衫的差事了。」
太太眉開眼笑,轉向我,第一句話是,
「多喜和時子,聽起來好像啊!」(註1:多喜的日文發音為Taki,時子的日文發音則為Toki。)
我感覺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都市小姐。
小中先生也有女兒,但外貌太像小中先生,說她是千金小姐,感覺更像個小老頭。
比較起來,時子太太是教人眼睛一亮的漂亮妻子。
太太第一次有女傭使喚,熱心教我煮飯、說話等零零碎碎的事情。她有著年輕主婦的謙虛,也有依賴在以前雇主家照顧小孩和煮飯等鍛鍊出來的我的涵養,和中年肥胖的小中太太比起來,實在可愛,因此我也努力工作回報。
太太二十二歲,我比她小八歲,是十四歲。從那時起,我們一起度過非常緊密的時間。
時子太太教我講東京話,請我上銀座的餐廳吃第一次西餐,還大方地把她已經不穿的舊衣服送我,說改一改之後可以穿。
太太看似快活幸福,但她的第一段婚姻,不能說幸福。
第一任丈夫是在某家公司上班的薪水族,我去的時候,因為不景氣的拖累,被解雇了,於是到親戚經營的工廠做些事務性的臨時工作,可能因此自暴自棄,領到的薪水都拿去喝酒,雖然有孩子,卻不回家。
仔細想來,大概是因為有孩子才不回家吧。聽說男人會對生了孩子的老婆敬而遠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無視那樣漂亮的太太和天使般的兒子?或許,不能讓描繪夢幻婚姻生活而嫁過來的漂亮妻子幸福,這種愧疚,器量小的男人無法坦然面對。
太太面對冷掉的飯菜,沒有嘆息,還逞強地說,不用幫不回家的人作飯也罷。但她會暗自流淚,只有我知道。
第一次婚姻因為先生的意外死亡,短暫結束。就在我去的那年,一個下雨天晚上,先生失足摔下工廠外的樓梯。
我在心底發誓,一輩子閉嘴,絕不透露這件事,但當時在我內心,覺得那位先生死了也好。
先生是他家第三個兒子,老家已有許多男孩,所以太太帶著恭一少爺回到娘家,我也跟著過去。
太太再嫁時我又跟著過來,一九三二年底,太太帶著兒子和女傭,嫁到平井家。
***
我現在住的是外甥幫我租的套房公寓。以前住的國宅在兩個月前拆毀。住在這裡的幾乎都是獨身老人,能夠優先入住房租便宜的這裡,非常慶幸。
不過,一切設施都電子化,連燒一缸洗澡水都要按好幾個鍵,下達指令給電力系統,教人生氣。外甥的二兒子過來,幫我弄好「初始設定」,總算能用了,但每次有狀況時還要打電話到外甥家求助,真麻煩。
現在,「家」的觀念已經改變,變得有點莫名其妙。
因為沒有執著,我在哪裡生活都無所謂,但如果要說真心話,我是有一間認定為最終居處的家。
那就是一九三五落成的平井家。
雖然,認定別人家中分配給我的小房間是最終居處,聽起來很奇怪,也有點厚臉皮吧。
小中先生的豪宅在東京市中央,但是那棟小洋房建在郊外。那時,私營鐵路沿線一帶積極開發,陸續蓋起了新房子。
***
太太常常說,先生在相親時提到「很快會蓋自己的房子,是紅瓦的洋房」,是她接受婚事的關鍵。
太太再婚後的第三年,有著紅瓦的兩層樓洋房落成。
我手邊有落成那天拍的照片。
照片裡有先生、太太、恭一少爺和我。先生和太太並肩坐著,少爺坐在先生的膝蓋上,我站在太太的右後方。現在的人看了,都不會有人認為我是女傭,還以為是一家四口吧。院子裡還沒種樹,黑白照片裡的門廊,白得刺眼。
不知為什麼,我不太記得搬家當天和拍照那天的情形,那棟房子鮮明地留在我心中的第一個光景,是落成後不久的一個冬天。
我出去辦完事情回來,從廚房進屋,聽到客廳有講話聲。
先生上班去了,恭一少爺在午睡,是有突然的訪客嗎?我有點著急走過去,只聽見太太的聲音。我從半開的拉門,窺看屋裡,爐子燒著火,看到她悠閒的身影。
我沒看過她一個人在家悠閒泡紅茶喝的奢侈模樣,或許是房子建好後,終於可以放鬆下來、恢復本來的性情了。她把一人份的紅茶倒進香蘭社的藍紋花釉、鑲著金邊的紅茶杯,那是她第一次婚姻時長輩送的一套茶具,收藏很久沒用,後來好幾次聽她說,這套茶具和這棟房子很搭。
「唉呀,沒有啦,雖然是自己的房子,但土地是租的。」
太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像是假想有人對她說「啊!只有妳才蓋得起這麼好、這麼漂亮的新房子,好羨慕啊!」時的回答。
似乎假想的對方又說,就算是租來的地,房子總還是自己的吧!
「話是如此,也要分文不捨地省著過日子,否則,蓋不起這棟房子啊。」
太太的手在鼻子前面揮揮。
「還跟銀行貸款哩。不貸款,根本蓋不起來。而且到處精打細算,相當節省呢。租房子和蓋房子,在錢的方面沒什麼差異,但還完貸款後就完全是自己的了,算便宜啦。」
太太皺起眉頭,表情有點陰沉,可能是假想的對方說「唉呀,那也是,這樣做也好,比想像的便宜」,聽了高興不起來吧。
「話是如此,也要分文不捨地省著過日子,否則,蓋不起這棟房子啊!」
她重複一次剛才的話,接著說:
「雖然是不算高級的文化住宅,但玄關的門廊,我先生堅持要那樣,怎麼也不肯讓步,所以比較寬敞。」
語氣開始帶點炫耀。
「相親時,我先生說,要蓋自己的房子,沒想到才三年,真的蓋起來了。」
是聽到假想的人說「啊、結婚時的承諾?真是好丈夫!」吧,太太把茶杯貼近臉頰微笑,一副鼻子被立頓的香氣薰得發癢的愉快模樣。
接著,姿勢突然一變,是想到我會進屋嗎?不過,太太的模樣還是很迷人,我暫時不進去,靜靜欣賞。
太太面對擺飾櫃玻璃映照出來的二十五歲妙齡女子,摸摸花了很多時間燙出來的大波浪頭髮在腦後挽成的小髻,嫣然一笑。以小孩即將上小學的母親而言,這個髮型稍嫌年輕,可是先生喜歡太太打扮年輕,不希望她的服裝、髮型有家庭主婦的味道。
在我看來,以前那個愛喝酒的先生比平井先生英俊。平井先生比太太大十幾歲,中年、個子矮,戴著眼鏡,頭髮也稀疏。先生是初婚,看得出來他是重視工作甚於女人的人。
不過,太太很明白,女人的幸福並不是坐在長谷川一夫那種美男子的身邊,所以對第二次婚姻沒有無意義的期待。
太太在前次婚姻中嘗到苦頭,所以清楚知道,婚後要有錢、過奢侈一點的生活比較重要。我雖然終生未嫁,但也認同那點。
閉上眼睛,紅色三角屋頂的文化住宅模樣,歷歷如繪。
打開門,循著石板路前進,跨上三層石階,是先生引以為傲的門廊。
打開向東的拉門,是涼爽寬敞的玄關,隔間是當時流行的「中廊型」,房子正中央是筆直分開南北兩側的木板走廊。
陽光充足的南側有三個房間。玄關旁是太太喜歡的西式客廳兼書房,擺著書架、擺飾櫃、書桌和橫濱買的豪華桌椅。天花板架著像山林小屋的椽子似的黑色梁木,垂掛著燈罩有美麗裝飾的吊燈。
隔壁是榻榻米的飯廳,再隔壁是主臥室。這兩個房間都有走廊和南邊的院子隔開,主臥室南邊較寬的走廊部分是日光室,放著咖啡桌和兩張扶手椅,可以眺望庭院。
隔著中間走廊,北側是廚房、浴室、廁所等用水的地方。
我的佣人房在北側,通往二樓的樓梯後面。
樓上有兩間房,一間是恭一少爺的兒童房。
一應俱全的房屋設計,在那時的獨棟式房屋中,並不算大,但房子不一定大就是好,只要機能齊備就好,這是我從那棟房子學到的。應該八個榻榻米的主臥室只有六個榻榻米,樓上的兩個房間也是六個榻榻米和四個半榻榻米。如果是租房子,應該可以住到更寬敞的房子。
但取而代之的,是玄關旁的彩色玻璃、客廳的圓形窗戶等,都是按照時子太太的喜好而設計訂做,她打從心底感到滿意。
她女校時代的朋友,有人住在更高級的社區,也有人租稍微豪華一點的房子住,但要往上比較,沒完沒了。太太常說,最重要的是,很高興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獨自啜飲紅茶的太太一副讓人不忍打攪的滿足神情,但是我辦完事情回來,不能什麼都不說。
「唉呀,以後會很辛苦哩。」
我不知道什麼很辛苦,那是被誇讚時表示謙遜的心情吧。她繼續假想問答,右手放在嘴邊,左手輕輕貼著右手,頭向右偏,眼睛彎彎地笑著。
我選擇適當的時機,先回到後門,稍微大聲開門,精神抖擻地說:「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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