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閱讀：馬克．韋伯中校《告訴我的兒子們》
書名：《告訴我的兒子們：癌末中校的人生最後家書》
Tell My Sons : A Father’s Last Letters

作者：馬克．韋伯中校  Lt. Col Mark Weber
陸軍中校馬克．韋伯在明尼蘇達出生長大，畢業於知名的明尼蘇達州立大學，之後在阿拉巴馬州的傑克遜維爾州立大學取得歷史碩士學位、以及華盛頓喬治城大學的公共政策管理碩士學位，同時是明尼蘇達大學公共政策學院的政策研究員。
韋伯在美國陸軍服役23年，擔任19年的現役軍官，之後服務於明尼蘇達國家守衛隊。他曾駐紮於美國各地，包括國防部的五角大廈、沙烏地阿拉伯和伊拉克。他一生獲獎眾多，包括美軍立功勳章、青銅星章、作戰行動勳章等。韋伯卒於2013年6月，享年41歲。

譯者：賴孟怡
曾於南非留學工作六年，熱愛文學與寫作。已出版譯著有：《用畫畫激發孩子的潛能》、《按摩解剖書》、《花小錢賭贏大生意》、《感動：創造情感品牌的關鍵法則》、《一塊美金過一天》、《吃出好肌膚的營養學》、《食物不耐聖經》等書。

內容介紹：
韋伯為兒子們留下的人生智慧感動了全美國，
《告訴我的兒子們》榮登紐約時報暢銷書。
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是「命運」！
當生命無法依自己的想法進行時，你要怎麼辦？哀怨、憤怒、還是放棄？
你是否有足夠信念活出自己不完美的人生？

■知名影星羅賓．威廉斯(Robin Williams)
「能戰勝癌症末期，比從戰爭中存活困難……。面對這樣的情況，可以選擇作一個逃兵，也可以把握機會為生命傳達重要的訊息。馬克．韋伯沒有枯坐等死，他勇敢地選擇了後者，仍舊每天打起精神持續工作。他結集了自己的想法與故事，一字一句將愛與關懷留給兒子。」
■《最後十四堂星期二的課》作者米奇．艾爾邦(Mitch Albom)
「真實、勇敢、坦率又鼓舞人心……馬克．韋伯的故事以如此深切的方式撼動我心。」
順遂時，我們很常笑著笑著就哭了，
痛苦時，也常常哭著哭著就釋懷地笑了…..
「我叫馬克．韋伯，是美軍中校， 還是癌末病人，生命正一點一滴地在流逝…沒有任何事比逼近眼前的死能更讓人看清事實。」

馬克．韋伯，一個在平凡不過的人：從小病痛意外多、在校被霸凌、父親酗酒、工作期間飽受不平待遇、上司不挺、下屬不聽，即使面對人生的種種困境與難題，他的認真與心懷感恩，從未因此被消磨掉。韋伯在邁入壯年後，憑著自己的專業與能力，終於成為國家認可的好軍官，美軍名將裴卓斯甚至欽點並提拔他加入阿富汗任務。

韋伯榮獲升遷又得到自己夢中的國際性任務，正當他享受著對軍人來說是莫高榮耀、並認為是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光之際，醫生告訴他，他不能參與任務，因為他得了癌症；在一次大手術失敗後，韋伯被醫生宣布：只能再活4個月。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戰勝癌症：「我快死了，不過我還有為人父的責任，我想趁自己還能動的時候，留一些話給孩子們。」
在人生最春風得意時，忽然要去打一場幾乎沒勝算的「抗癌之戰」，恐懼、憤怒、不安，一直在韋伯與家人心中徘徊不去，甚至忌妒別人的生活一如往常！

■韋伯期盼自己人生的悲劇能帶給大家希望與信念：
「在面臨困難、壓力、挑戰時，『做不到』與『不想做』之間有很大差別！只要說『做不到』，事情就簡單多了，這樣就不用努力……『做得到』往往只離『做不到』一兩步而已。」韋伯相信，每個人都能從自己的人生課程中，發現自己將成為什麼樣的人，並創造自己的風格。

這不是一本講述軍人的書，它講的是人生，人生滿是難事，你要選擇哪一條路？」當命運送來一張不得不填的考卷時，即使你有很好的藉口或理由可以不做、即使難過且心亂如麻，不過選擇勇敢扛起責任，就是力量的表現！ 

■韋伯的演講聽眾擠滿紐約大學講堂，他的笑語如珠讓滿場聽眾不時哄堂大笑。
「我會笑，是因為要以幽默看悲劇與危機！」
2012年，在「美國陸軍建軍237週年慶」中，有一場演講感動並啟發了許多人，有如當年蘭迪．鮑許的《最後的演講》撼動人心，網路上開始流傳這場演講是「陸軍版的最後的演講」。韋伯之後陸續展開多場演講，場場都是淚與笑，每場演講的現場反應都讓他震撼不已，韋伯發現自己的話與悲劇竟能帶給人們力量，於是他發願在有生之年都要繼續分享自己的故事。

2013年6月，韋伯離開了，雖然大家再也聽不到他的演講，不過現在大家可以透過他留下的這本書，和他的兒子們一同感受他的悲傷與笑談人生：
──當我沒辦法選擇舒適的人生道路時，我選擇從幸福的角度看人生
──知道自己何時軟弱才是勇者
──沒有一個父親或領導人可以做到完美，但他們都努力做到最好
──言語很重要，說出口的話都能產生力量
──小事比我們想的重要許多，多一份留神，就能創造更好的結果

■韋伯寫給台灣讀者的最後感謝
縱然病痛纏身，韋伯對一切事物仍心懷感恩，過世前一個月，他在官方部落格留下對海外讀者的感謝。韋伯秉持一貫的認真態度，在給台灣讀者的招呼語都標上台語發音。病痛只有打敗了他的身體，卻從未打敗他的人生態度！我們相信：「勇敢的傳染力，將無邊界」

你好 (lí-hó),Taiwan：
對於這本書將在離我如此遙遠的國家出版，我感到很光榮。我從不敢想像自己的寫作能傳達給這麼多的人，只要想到生活在和我完全不同世界的台灣讀者將認識我的家人，這就能帶給我無上的喜悅。謝謝你們的支持，我希望看這本書可以讓你們樂在其中。
（原文：I am very honored that TELL MY SONS will be read in your far-off country. I never imagined that my writing would reach as many people as it has, and it brings me great joy that the Taiwanese people, whose world is so different from my own, will get to know my family. Thank you for your support, and I hope you enjoy what you read.）

再見 (chài-kiàn),
Mark   2013/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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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前言 不做生命的逃兵／羅賓．威廉斯（知名影星）
序  人生滿是難事，你要選擇哪一條路？
序章  軟弱時，要堅忍接受；害怕時，要勇敢面對

第一章  不追求舒適的道路
寧願迎向壓力、扛起困難與挑戰

第二章  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第三章  若因正直而失敗，你依舊傲然而挺立
一朝成功，別忘了保有謙遜、和善的靈魂

第四章  去體驗熾熱的情感、尋求生命的湧泉
要渴望冒險、別貪戀安逸

第五章  尋求堅毅的意志、恢弘的創造力，勇敢戰勝怯弱
第六章  大智慧時虛心若谷、志得意處要溫柔謙和

第七章  認真看待自己，但不自視甚高
敢哭，也能開懷大笑

第八章  常存赤子之心、對未來永懷希望
領略生命的啟迪與喜樂
後記   「你好嗎？」
作者的筆記與致謝  最後一次說謝謝！
［本書章名均來自麥克阿瑟將軍在一九六二年對「美國西點軍校」學員發表的告別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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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不做生命的逃兵　
人生就像行軍，總是有抵達終點的時候，有些人路程漫長，也有人只作蜻蜓點水般的短暫停留，然而賦與人生意義的不是旅途的長短，而是旅途過程中的作為。

如果因為生病得要早點離開人世，不會有人因此論定你沒有跑完全程。但是那些不畏絕症奮戰到底、不拋下人世責任並勇敢且喜樂活到最後一刻的人，我們稱他為「生命鬥士」。

我有幸在二○○四年「美國聯合服務組織」（United Service Organizations，簡稱USO）舉辦的活動中與韋伯中校並肩合作，那時他負責協調參謀長聯席會主席的各項事務。他如同其他陸軍兄弟一樣令我敬佩，我和大家一樣都很尊敬為國家福祉而犧牲自我的人。在得知韋伯中校對抗癌症的過程後，我對他更是充滿敬意。

如果上戰場猶如通過地獄煉火，那麼對抗絕症絕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能戰勝癌症末期，比從戰爭中存活困難。抗癌之役還會因時間拉長而存活機率越來越小……。面對這樣的情況，可以選擇當一個逃兵，也可以選擇把握機會為生命傳達重要的訊息；馬克．韋伯沒有枯坐等死，他勇敢地選擇了後者，仍舊每天打起精神持續工作。他結集了自己的想法與故事，一字一句將愛與關懷留給兒子，幸運的我們也能透過文字一探韋伯中校的智慧寶藏。 

韋伯中校帶著目標、幽默與高尚的品格，優雅從容地往前邁進。我們可以從這本書看到他前進的動力、認識他的為人、瞭解他的信念、知道他的孩子們要面對什麼樣的人生。相信閱讀此書，也可以幫助我們通過這個世界的種種試驗。
感謝韋伯中校照亮人生的這條道路。

羅賓．威廉斯（知名影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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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序：人生滿是難事，你要選擇哪一條路？
我親愛的馬修、喬書亞與諾亞： 
爸爸為你們寫了一本書。我在你們出生前，甚至還不認識你們的媽媽時就開始寫了，不過無論是何時開始寫，這本書都是寫給你們的。
　　
我十二歲時，我的奶奶突然心臟病發作離開了，在整理她的遺物時，我們看到一封爺爺在一九四四年八月寫給她的信。爺爺因為工作關係必須與奶奶分隔兩地。信中，爺爺描述工作情況與當地的天氣，不過他沒敢提及海峽這邊正如火如荼展開的戰火，他只說：「見不到妳的這段時間彷彿已過了一整年之久。」爺爺很好玩，他還在信紙旁畫上一些插圖，其中有一個是男生伸出舌頭的模樣。信末他告訴奶奶，他很喜歡奶奶為他做的肉乾與蛋糕。他在最後畫了兩隻小鳥，代表他們的兩個兒子。
　　
泛黃的信紙感覺像是古老的寶藏，然而當時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從沒看過爺爺如此溫柔。爺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自己早就不記得寫過這封信，他還強辯說：「這一點都不像是我會寫的信。」我覺得好可惜，我想要多了解自己的奶奶，也希望自己可以留下如此動人的信件。
　　
等我年紀稍長後，我發現自己對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的認識很少，他們當然會多少說些過去發生的事，卻不一定是我想知道的部分。他們已經記不起年輕時的心情、或是做那些事的原因，在他們的故事中，老是有兜不起來的答案。
　　
我想像自己有一天也會子孫成群（你們聽懂我的意思了吧），或許有一兩個小孫兒會對我這個爺爺感興趣，就像我想多瞭解自己的祖父母一樣，所以我開始寫日記，非常忠實地記錄自己當下的心情。當重新閱讀日記時，有許多事情我一點都不感到自豪，不過透過這些丟臉的事，更能看出自己近年來的成長。這本書就是日記的延伸。
　　
其實，我是希望有一天能自己和孫子們分享我的故事，然而事與願違，爸爸很快就會離開人世，甚至無法跟你們三個聊聊過往，更別說是和孫子了。
　　
如果態度可以決定生命的長短，我絕對會再活五十年。只可惜我的意志贏不了身體，四十年的歲月燭火即將在風中熄滅。接受許多痛苦的治療後，癌症仍舊不肯罷手，現在我沒辦法再進行任何手術，化療也宣告失敗。也許我穿上軍裝仍舊威武雄壯，要我拿電鋸砍樹也還不是難事，但要說我會長命百歲，就實在是自欺欺人。
　　
對死亡將近的認知，讓我思考該以何種方式與我的愛兒們分享人生故事。
我十八歲時開始認真看待人生，現在仍舊覺得自己像個十八歲的年輕小伙子，而你們也很快地會來到這個年紀。我依然是那個二十三年前站在操場才入伍四天的新兵，用心聆聽播音員激昂誦讀麥克阿瑟將軍在一九六二年於西點軍校發表的演說。演講內容與背景音樂讓我感動得直起雞皮疙瘩、禁不住地流下眼淚。這是我第一次體認到生命遠遠大於日常瑣事，這刻的領悟讓我畢生難忘。
　　
這篇演說已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過去二十年，在數不清的退休典禮與軍人節日中，我以同樣的熱情為弟兄們朗誦麥克阿瑟將軍的智慧。當軍方表揚我為最佳連長時，你們三個都還是不甚懂事的幼兒，你們一定不敢相信，爸爸那時得到的就是「麥克阿瑟將軍領導獎」（The General macarthur leadership award）。
　　
我其實不是麥克阿瑟將軍的粉絲，我高中就讀軍校，打從十四歲開始穿軍服，所以當然聽過這篇有名的演說，然而麥克將軍對我來說比較像是電影上的虛構人物，而不是真有其人。我認為想在真實人生中有一番作為，就應該跟現實生活中的人學習才對。
　　
不過，麥克阿瑟將軍的演講其實是在教導年輕人如何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告訴我們：人生滿是難事，但我們要堅強面對這一切的矛盾、難題與混亂，要勇敢地尋求智慧、通過考驗，以男子漢的正直心態來處理。
　　
在與你們分享人生智慧之際，我一定要再次引用麥克阿瑟將軍的演講，來教導我這三個年輕有抱負的「軍校學生」，我用了演講中的道德品性作為本書章節的標題。
　　
馬修，在你十二歲時，我們曾經討論過一些事情，當時我試著給予建議，你提高聲調插嘴道：「爸，我會自己搞清楚啦！」的確是這樣，過去你做得到，現在當然更沒問題。你告訴我，在你自己面臨困難、了解來龍去脈後，就能夠自行找出解答。知道你們有這樣的能耐，身為爸爸的我對你們有信心：相信在往後的人生路程中，你們一定都做得到。
　　
所以，在這本書我要分享的是自己對人生的看法與觀點，而不是要建議或指導你們。雖然文中的口氣還是我那一貫的強烈信念與熱誠，不過這畢竟是我多年來培養出的特質，馬修講話時和我真是一模一樣。我不是要你們把我的故事當作範本、以同樣方式過活，我的故事只不過是諸多道路中的一條而已。
　　
你們要選擇哪一條路呢？
人生道路中一定會遇到許多貴人──我相信你們一定會自己搞清楚的！
在往後的日子裡，爸爸希望你們經常並隨意翻閱這本書，就像我仍舊健在、能隨時打電話來找我聊聊一樣。希望當你們處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時，都能問問這本書，衷心盼望書裡會有你們需要的答案或合適的見解。
　　
我真氣自己得寫這封信，但是沒寫的話，我會更氣自己。好希望能和你們一起釣魚或來個長途旅程，盡興地和你們三個小子聊聊天，就像我和我父親那樣，只可惜這個願望不能實現了。幸好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寫下重要的人生經驗與你們分享。雖然我對於自己必須以這種方式和你們溝通感到難過，但是我希望在離開人世前，我們都能從中得到些快樂。

愛你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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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
軟弱時，要堅忍接受；害怕時，要勇敢面對
二○一○年六月
我榮獲升遷，又得到我夢想中的國際性任務。
這應該是我此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
然而，唯一要跨越的是我自身的障礙。雖然醫生認為我可以接受這項任務，但我想做更全面性的檢查，因為這三年來，我一直深受出血性潰瘍困擾，而且不是一般潰瘍，之前發生過兩次小腸的大出血，第一次還差點要了我的命。

這次的任務非同小可，因此我決定換個醫生看。我預約了第三個胃腸科醫生，一週後來到他的診間。麥特羅克醫生（Dr. Jake Matlock）認為之前兩位醫生的診斷並沒有錯，但是我的症狀需要內視鏡再做更進一步檢查；我之前做過兩次內視鏡檢查，知道他們會把一根細長的管子從我喉嚨伸進胃裡面。

做完檢查後，麥特羅克醫生繃著臉走進診間，他說在我的十二指腸（連接胃的小腸部位）發現一顆拳頭大小的病灶，比去年檢查時足足大了十倍。他還告訴我，血液中的含鐵量應該要在一百到三百，但是我的只有二。我不想知道這些數字是什麼意思，覺得大不了就輸血、吞幾顆抗生素、或電燒治療，問題不就解決了？不過醫生還是決定要做更進一步的電腦斷層掃描。

克麗絲汀和我隔天回到醫院與醫生討論掃描的結果。我們倆緊張的在候診間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然而我的心其實並不在此，我大多在想著阿富汗的新部長、以及部署時間越來越近的事。

當麥特羅克醫生走進診間時，他面無表情、快速地坐下來。他用柔和、同情的聲音說：「馬克，很抱歉要告訴你這個……壞消息，真的是很不好的消息。你得到的其實不是潰瘍，而是……癌症。」
這些話好像以慢動作的速度從他嘴裡說出來，這只是一幕電影場景，而我是主角，發生的一切都只是演戲，可以不用當真。我試著想要漠視事態的嚴重性，但是掃描的圖像真真實實擺在我眼前，假都假不了。

「這整個區塊，就是胃部連接小腸的部位，」麥特羅克醫生指著十二指腸、胰腺、相關導管、以及周圍淋巴結的地方繼續說：「已經和旁邊的組織無法區分。」這個病灶延伸到七成五的肝臟範圍，看來有十五顆腫瘤的大小。在肝臟左葉的腫瘤已經長到像高爾夫球那麼大，右葉的也有像五塊和一塊硬幣的大小尺寸。

醫生大約解釋了兩分鐘，當他瞥了一眼克麗絲汀後就閉嘴不講。我從醫生的表情就知道原因了。即使到現在，只要回想起當時轉頭看到你們媽媽流露出的神情，我的喉頭仍會緊縮起來，整個心也會揪成一團。

她看起來像是個被嚇壞的十歲小孩，背挺直地坐在椅子邊，淚水噗漱漱從瞪大的雙眼裡順著臉頰往下掉，緊緊抿著嘴唇，身體不停顫抖，她終於開口輕聲問醫生：「你是說我的孩子要沒有爸爸了嗎……」醫生沒有回答。她轉過身來望著我的眼睛說：「我們不是說好要白頭到老的嗎？」
我只能緊緊抓住她的手，聲音嘶啞地不斷向她保證：「一切都會沒事，一切都會沒事的……」天曉得我那時知道個什麼鬼。

我雖然有被嚇到，但還不到失掉心神的地步，心中閃過軍隊的教條：「第一份報告永遠都是錯的。」沒錯，就是這樣，情況或許更好，也可能更糟，但這份報告絕對是錯的！我們要想的是接下來該如何治療，而不是回家準備喪事。

麥特羅克醫生同情但堅決地說：「我不認為你可以接受這項任務。」
唉，醫生，我想你是對的。
醫生建議我可以到羅徹斯特的「梅約醫學中心」（Mayo Clinic）接受治療，車程只要一個半小時，不過這建議等於沒建議，因為我的保險沒有涵蓋這家醫院。我跟克麗絲汀說回家再討論吧。

我們是分別開車來醫院，因為克麗絲汀是從公司直接過來，我從沒看過她身體抖成那個樣子，實在很擔心她要如何在情緒不穩的狀態下開車回家。

我心煩意亂的回到家，心裡滿是悲痛與憤怒，還夾雜困惑與害怕，更不知該如何面對克麗絲汀。我原本還擔心她的安危，沒想到我錯得離譜，這個態度客氣、說話一向輕聲細語的女人，在開車回家的路途中，不斷打電話和梅約醫院協調，在十五分鐘的車程，她已經成功為我爭取到一套完整療程，包括胃腸道、腫瘤與手術，而且兩天後就可以到梅約醫院開始治療。

她堅定地說：「我們不能等『美國三軍醫療照護』。」美國三軍醫療照護是我們的保險公司，從她果斷的語調，我聽得出來她知道我可能會反對。我問她如何在沒有正式診斷或轉診單的情況下辦到的？

「因為我不接受拒絕。」
這就是軍人的老婆啊，我的戰士魂也熊熊燃起。克麗絲汀在面對恐懼時展現大無畏的力量與勇氣，真是我見過最撼動人心的範例。

力量。軟弱。勇敢。恐懼。
有時我會想，人類是不是太少思考這些字的真正含義。大人會告訴孩子：感到害怕令人可恥。這真是謬論。感到害怕是很健康的情緒；因為恐懼，所以我們努力活著。當我在空降與空中突擊學校時，得在直升機飛到高空後，學會攀著繩子滑出機外與跳傘。這時候，我一點都不想坐在神色泰然的傘兵旁。
勇敢不是要你「不要害怕」或「故意忽視恐懼」，而是在害怕的當下，你選擇什麼樣的作為。面對恐懼表示你會接受現況，不管是好是壞，然後找出解決之道。除此之外的作為都只意味著投降。

即使你有很好的藉口或理由可以不做，但若是能「完成責任」，這就是力量的表現。你們看到媽媽的表現了，其實她天天都是這樣做。雖然她感到軟弱，怕的要死，但是人生送給她一張不得不填的考卷；即使難過、心亂如麻，仍舊勇敢扛起照顧你們的責任，不敢忘卻自己的工作和家庭。

要是你們在人生中也遇到這樣的境況，你們會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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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摘：第1 章 不追求舒適的道路，寧願迎向壓力、扛起困難與挑戰
有誰一生中能完全避開傷害與痛苦？
二○一○年七月
梅約醫院的醫療團隊做出相同評估，看來我們有一場硬仗要打了。他們建議我接受一項根治性的大手術「惠普氏手術」，就是十二指腸手術。他們會移除十二指腸內的糊狀物質、膽管、胰腺管、包住脾臟動脈與上腸繫膜靜脈的交接處，以及周圍的淋巴結和膽囊，也許還會更多，就看他們把我割開後還找到什麼。這項手術會切除六成的肝臟，但只有一半的癌細胞會被移除，醫生計畫手術必須要分成兩次進行。

醫生非常樂觀，給了我一份比汽車廣告傳單還長的症狀與注意事項。
別說是癌症了，光是手術就會讓我的身體痛苦好幾個月，我的人生將在一夕之間天翻地覆（飲食、日常活動、休閒、工作與社交生活全會被打亂），然而醫生卻計畫只取出一半的腫瘤、把另一半留在體內。

在梅約醫院裡，我的主治醫師每週都會進行五次這種手術，但是他們還是明白告知我，他們的經驗仍舊不足，而且手術還有風險。開完刀後，我也許會死得更快，「但是不開刀，你絕對會更早死。」醫生如是說。

下決定並不難，身為軍人要死也要戰死沙場。
當軍隊要前往戰場時，最激勵軍心的莫過於領導長官的激昂演說，於是我決定也要引領自己的「抗癌小軍隊」。某天一早醒來後，我突然有了寫作靈感。清晨六點，我飛快打著字，改寫二次大戰喬治．巴頓將軍（General Patton）於作戰前夕對第三軍團發表的演說（這次作戰是世界上最大的入侵行動）。我是這麼寫的（部分節錄）：
稍息！（這意味「聽好了！」）
我要你們現在就記得，不是死在戰場就是打勝仗，要讓對方那些混蛋為國捐軀。我的親友們，你們聽過癌症總是打敗人類的廢話……全都是鬼扯蛋。
我其實很同情那些要遭受我方攻擊的可憐癌細胞，對天發誓，我真的如此認為……我們就要大舉進軍撲殺那些可恨的傢伙。

三十年後，當你們把我的孫子抱在腿上、坐在溫暖的火爐邊時，如果他問爺爺在二○一○年做了什麼，你不必擔心自己得回答：「嗯……他只是意志消沉地待在明尼蘇達等死。」
相信你們現在應該完全明白我的感受。為了我，要堅強振作，與我並肩作戰。不管何時何地，我都會驕傲地引領你們衝進戰場。就這樣！

「宣戰演說」對大人來說是慷慨激昂的，但不太適合孩子。當決定要告訴你們三個孩子我罹癌的消息時，我想既然免不了要面對死亡，索性早點讓你們有心理準備吧。

壞消息不會因為時間的前進而好轉，親朋好友遲早都會知道這件事，到底是想要親口告訴他們，還是讓他們從別人那聽到消息？如果他們是從別人那得知，情況可能更糟，他們會因為我隱瞞這麼重要的事情而覺得心裡受傷。

等到有進一步消息再宣布也不適合，因為任何消息都會在臉書上像閃彈一樣飛得到處都是。幸好喬書亞和諾亞才十歲，還沒有手機或電腦。而馬修你遠在新墨西哥州參加無法收訊的「費蒙特童子軍營」（Philmont），我們得在別人告訴你之前親口和你說，但一定要等活動結束後才告訴你。

到費蒙特探險是童子軍的成年禮，十四歲的你離結訓只剩一、二天的時間。期間必須徒步健行一百二十公哩，攀登七座高達八千到九千英尺的山峰，身上背著二十公斤重的背包，不畏風雨走十一天。這十一天每天都在下雨，有三天是下了整天的雨，視線所及滿是雨霧濛濛。我不希望你在開心慶祝達成這趟了不起的成就時，還要聽同伴或領隊說：「很難過聽到你父親罹癌的事。」
我把宣布壞消息的這件棘手事當成一項剛接獲的任務，耳邊彷彿響起電影《不可能的任務》的背景音樂。在你一完成費蒙特的探險後，我們迅速接你回家、暫時讓你的電話和臉書無法通訊或接收訊息。

現在你們三個都全在家了，我們也已經計畫好宣布壞消息的方式。我腦中謹記著該和你們分享多少詳情，時時注意不要偏離主題，要緊的事先說，有些事暫待以後再聊。

我和你們的媽媽一直深思：在接下來的二到四週，該讓你們知道多少？
身為哥哥的你和兩個弟弟年紀相差五歲，因此我們想先和你談過之後，再和你們三個談一次，雖然談的內容相同，但我們覺得應該依年齡與個性做適合的溝通。由於我長年從軍，所以這並非我們第一次得討論：「如果爸爸真的發生什麼事，該怎麼辦？」的嚴肅話題；每次出任務前，我們還會分配責任，這樣不管我是否能夠活著回來，都不怕你們亂了方寸。

我把想法寫下來，試圖整理紛亂的思緒，不斷在腦海裡練習要怎麼把事情說出口，終於我開口問你們：「你們三個都很聰明，應該有注意到上週家裡發生了一些事，對吧？」
諾亞慢慢點頭說：「我發現媽媽的眼睛經常紅紅的，也看到很多人來我們家，而且他們都很難過的樣子。我上星期還聽到柯弗琳阿嬤在電話中說到有關你和癌症的事情。」我沒有生氣大人的不小心，只是提醒自己，孩子們真的比我們想得還精明。

諾亞，爸爸從你平穩的口氣中瞭解到你只知道一些情況，但還不懂事情的嚴重性。
「沒錯，爸爸真的得到癌症了，雖然看起來不像，不過身體裡面病得不輕。」
諾亞的臉一垮，嘴巴扁起來抱住媽媽的腿開始哭，就和媽媽在醫院聽到消息時一樣的表情和反應，我實在不忍繼續說下去。喬書亞和馬修只是鐵青著一張臉，但我知道是因為你們個性內斂，其實你們的內心和諾亞一樣激動，我覺得應該要先安撫好你們的情緒才好繼續講。

「你為什麼要哭呢？」我輕聲地問。
你揉著眼睛泣不成聲說：「因為你要死了。」
「對啊，所以媽媽和我才需要和你們一起聊聊，讓你們知道發生什麼事。我不想說謊，爸爸可能活不了很久，但我還沒死，而且很幸運地還有治療的機會，這是很多人沒有的。」
我故意口氣一轉，以軍中訓練士兵的堅定口吻說：「我有機會對抗癌症這個大魔頭，孩子們，爸爸不會認輸。我要你們知道，這場戰役現在還不難打，我們要聰明應對、小心計畫，研究作戰策略，並且作好萬全準備。當然也要有心理準備，這場仗會越打越辛苦，再過幾週，爸爸會變得很虛弱，得待在醫院好長一段時間，我會看起來很……痛苦。我無法像過去一樣健康，但是爸爸會努力抗戰到底。」
我把口氣放柔軟繼續說：「或許你們不常看到我哭，但我也會有想哭的時候，我會害怕，還很生氣自己怎會得到癌症。你們也可能會和爸爸一樣經歷這些心情，爸爸要告訴你們，會有這些感覺是很正常的，難過、生氣、失志、害怕……甚至偶爾拒絕接受事情的真相，這都沒關係，不過大家一定要很快恢復心情才行。」

「當我還是小士兵時，經常要接受嚴格的訓練，操個一整天也很平常，有時候還會連續操練一星期。如果有人累了，我們會就地蹲下休息，但一定會再站起來完成訓練，我們從來沒有放棄過……從來沒有！現在我們要像受訓的士兵，偶爾蹲下來休息也沒關係，但如果沒有站起來繼續奮鬥，很有可能就會在蹲下的地方死掉。」我告訴孩子們：「沒有士兵喜歡被操練，但是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我們現在得積極面對這件事，要團結一心，一起通過考驗。」
接著，我們還討論到難過時可以怎麼做，像是找學校輔導老師幫忙，或去游泳、找朋友玩，分散注意力與消耗體力。同時我也提醒你們：不要受負面情緒影響，否則你們會變得容易受傷。

對癌症感到憤怒、恐懼或難過，都可能會讓你們對其他事情漠不關心，可能讓你們想嘗試以前沒做過的事，像是抽菸、喝酒、叫大人閉嘴、把氣出在朋友身上等，你們可能會突然覺得這樣做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想你們一定不會忘記，我故意用《星際大戰》裡尤達的聲音說：「憤怒、恐懼、侵犯，這都是黑暗的力量，它們輕易溜進你的心，加入你的戰局，然後吃掉你，因為他們是歐比王的徒弟。」我不想放過可以談論情緒的機會。

你們一定覺得玩笑開的真不是時候，所以只是勉強扯了一下嘴角。「爸，不要開玩笑了，那只是電影。」雖然你們這樣說，但我知道你們都超愛《星際大戰》，因此我想用你們的「語言」談論嚴肅話題，讓氣氛不要如此低沉。

然而我對這段話是非常認真的：「孩子們，我知道《星際大戰》不是真實的，不過劇情是編劇寫的，寫故事的人懂得情緒啊！這段尤達對安納金天行者說的話是真的，尤達的警告對所有人都受用。」
我還和你們分享我表弟麥可和表妹凱蒂的故事；幫我分析醫療診斷的人就是你們的麥可叔叔，他的爸爸在他七歲時死於意外，是被聯結車正面衝撞後當場死亡。麥可和凱蒂連和自己爸爸說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

你們知道麥可叔叔選擇怎樣發洩情緒嗎？他認真讀書、努力成為醫師，凱蒂阿姨也不遑多讓，在畢業後成為出色的律師。

我很想緊緊抱住你們，不讓你們受到一點傷害和痛苦，但我不能這樣做，我知道你們不需要保護，你們需要的是堅強！孩子其實遠比大人更能適應變化和對抗壓力。

有誰一生中能完全避開傷害與痛苦？我現在可以保護你們，但將來我不在時，你們該怎麼辦？屆時你們需要的是能指引方向的牧羊人，這是媽媽和我盡力想要為你們做的事。

不管是在罹癌前或罹癌後，我對自己小孩的期望都一樣：身為父親，我希望能幫助你們勇敢且有智慧地通過人生的考驗，而不是選擇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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