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身影:才子生平
從生涯輔導的觀點來看,孫大偉一點生涯規劃都沒有,應該不是一個拿來講生涯規劃多重要的好例子。但從生涯理論中的類型論去探討今天他的成就,卻是把人放對位置、適配性的最好證明!走對了路,一輩子快活!
因為在當完兵,考上大學之前,他根本不曉得自己要做什麼?當兵前考了兩次聯考都名落孫山,簡直是混混噩噩在過日子。也難怪高中老師在成績單上給他的評語:該生素質太差!大偉每天無所事事,對人生根本沒有期望過什麼,這個世界有他、沒他好像沒什麼差別,活著好像是多餘的,他還曾想過乾脆自殺算了。的確從聯考體制正軌的生涯安排來講,大偉真的是跟不上隊伍。問題是別人積極的在往前走時,他老是在胡思亂想,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要那樣?上課老愛做白日夢,遇到許多問題忍不住就會質疑。他聽到的鼓聲和別人不同,所以走起來步調就不一樣,自然就脫隊了。
直到當兵後,他的人生才有了轉變。因為軍中強調適者生存,面對許多無理的要求卻激發出他的本能,他知道什麼時候該怎麼做才可以自保。他其實很聰明,長得也很高挺,所以被分派去憲兵隊,在軍隊中頗受到重視與肯定。他在主流的競爭僻如學校考試中,早就被淘汰出局,或者說從來就沒有入圍過,但反而在這種競爭中被長官認為表現不錯!而當兵及父親的過世讓大偉在極短時間內被迫成長,必須學習去承受很多事。當兵也讓大偉變得有自信,讓他從一個少不更事的莽撞少年搖身變成兼扛重任的大男人,最重要是從中得到全面的自我肯定。
退伍前,遇到一位正在唸輔大傳播的學弟,告訴他這個系還不錯。退伍後,他想反正沒事做,不如唸書考大學吧!但進大學要唸什麼呢?這個不想、那個不愛,歷史、地理…通通引不起興趣,嫌它們太枯燥,結果他用「消去法」才選定唸輔大大傳。
進入輔仁大學又是另一個人生的轉淚點,讓他打開人生的另一扇窗。唸大學的大偉,照樣愛玩,但變得更有自信。老婆小玉是同班同學,剛開始因為拒絕他的追求,大偉還一度打算轉學到夜間部,免得日日煎熬。
畢業後小玉出國去唸書,大偉則因為經濟因素留在國內。他倒是從來沒想到過要做廣告,一心只想拍電影,畢業後做過一陣子的助理導演,但經常要熬夜加班,天天晨昏顛倒,這種日子他不是很喜歡,後來也兼差做過攝影記者、開過花店,最後還曾回去幫哥哥做原木貿易生意。
他工作換得頻繁,小玉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不願意正正經經地做一份工作?」讓他深受刺激。小玉覺得他頭腦靈活、肚裡有料,應該能找到不錯的工作,所以替他遞了履歷表給正在徵人的國泰建業。
大偉以三十二歲的高齡被破挌錄取,為此小玉和大偉兩個人還打賭,看他是否能做超過三個月。為了賭一口氣,大偉不但贏了五千元,更因此無心插柳,造就了日後廣告界公認的廣告才子。
大偉的創意是天生的,不是靠後天的學習。或者說是他天生就是個講故事的高手,有一大堆天馬行空的想法。這種在年輕時候被視為愛做白日夢的習性,放在廣告界這種環境倒真是just make。因為他的記憶力很好,人生經驗豐富,凡是看過的書、講過的話、聽過的事,他都記得住,而且還知道整合,這些都成為他的創意材料。而且廣告人有一種共同的特性,喜歡新鮮,非常愛玩,因為每個案子都是新的開始,沒有重複,是個會令人亢奮的工作。他自己就說過,玩樂視同工作,一個好的廣告人就是應該具備「好玩」的特質,工作起來才會有趣,才會讓人樂此不疲,做出來的廣告也才會吸引人。
創意工作也將大偉「好問」與「質疑」的特性,發揮得淋漓盡致,在廣告的領域,孫大偉終能找出一條生路而且大放異彩。他得過三百多座廣告大獎,後來又當上廣告比賽評審…許多廣告創意都出自他那「異想天會開」的腦袋,像是MTV的「好屌」、「乩童」、March廣告、「多喝水」、中華職棒,還曾擔任過馬英九競選台北市長時的廣告化妝師…
不過大偉也有弱點,他的英文不好,電腦能力也很破,若是將以前的孫大偉放在今天的環境裡,也許根本無法入門或者生存。不過在那時廣告業並不是怎麼熱門的行業,他能在風雲際會的時刻一腳踏進來,還得到許多掌聲,他自己倒是覺得蠻感恩的。
在進入廣告圈第五年時,因為大姊驟然過世,大偉出現前所未有的低潮,對人生感到有些徬徨。他開始去思考他到底在做什麼?因為廣告基本上是「鼓勵消費」,背後都是「操縱」,這種本質讓他反而對工作猶豫起來,不太願意再隨便接廣告。加上年輕的時候,很想去航海,便想辭職去海上流浪。不過這次沒讓他走成,公司給他三個月留職留薪的長假,大偉便跟旅行團去了歐洲兩個月,回來之後公司升了他職位,成為「創意總監」。
在奧美第九年的時候,因為組織的變動與調整,大偉第二次倦勤。他是那種打天下的人,一但天下底定之後,他就變成組織的破壞者。那時他常常有一種「為何而戰」的迷惑,而且常感慨:「今天沒有昨天快樂」。此外他還有一個很大的致命傷,因為當一個好的管理者就是要快刀斬亂麻,偏他很重感情,沒有殺手的狠心。他在離開的前一年就先跟老闆說好,免得衝擊太大。
離開奧美之後,大偉落腳汎太公司,擔任執行顧問的工作。他自己認為打從他離開奧美的那天,心態上就好像退休了。因為做廣告必須像戀愛,一定要熱愛它、關心它,才會甘心為它做牛做馬。他覺得自己對廣告的熱情在遞減,花在商業廣告的力氣越來越少,除非是很有挑戰性的任務,否則很難激起他的熱情。
他也堅信方向盤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很多事都靠自己掌握。他年輕的時候最厭惡「性向測驗」這種事,一方面也是對自己沒信心,好像是被別人刺探隱私,要被看透一般。不過後來他到汎太,公司找人來做性向測驗以了解員工的特性,他還是做了。
其實大偉還有一個弱點,就是沒有常性、好鬥、容易分心、不能持久。一旦天下太平,沒有刺激或競爭壓力時,他就會煩躁,想要另闢戰場。所以後來他也去主持電視節目、擔任市政府和許多社福基金會的顧問…也許是已經沒有太大的經濟壓力,他做許多事都是純粹為了興趣,有時也認為自己享用或占有了很多社會資源,以前做不到或者想做卻幫不上忙的,現在是時候了!「所以只要廣告做到爽,賺不到錢不重要,偶而賠錢也無所謂」他說。
許多人一旦過了中年,總覺得萬事皆空,諸事皆休,碰到障礙就退讓、萎縮,對生活喪失了興致。而大偉對這個世界仍充滿好奇,鬥志依然昂然。在捍衛夢想 的時候,他總是表現得理直氣壯,鍥而不捨。所以一個已經五十幾歲的人,還能不失赤子之心!說起工作一派老成持重,態度嚴謹,決不馬虎。但做人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不能不講道義、不爭一口氣;有時他又像個天真的孩子,滿肚子的故事和笑話。以前的孟嘗君食客有三千,他最嚮往這種好勇鬥狠的俠客,還立志以孟嘗君為學習榜樣。
一生平平順順,對他而言是很乏味的。他喜歡尋找刺激,是那種沒事找事的人。有一回還去報名森林解說員,每週到台東去受訓及擔任義工,旁人不很了解他幹嘛跑那麼遠,但他就是覺得到了這個年紀還能這樣揮霍生命也是一種快感。
大偉從小就喜歡植花弄草的。他未來的夢想是到山上去找一塊地種樹,不是那種為了賺錢營利的果園農場,就只是純粹種樹而已。種樹的地點想選在中部橫貫公路的高山上,最好是一個四季分明冬天很冷甚至會結冰的地方,他打算按四季種不同的樹。另外,他還想到蘭陽溪、冬山河口去弄個魚塭。他從小就喜歡釣魚,工作後也常吆喝一群人一同去釣魚。釣魚雖是一堆人同行,但到了目的地都是各自行動,各釣各的,很孤獨也很安靜,可以用來想很多事。他認為能釣魚的人都很幸福,不但有那份悠閒,自己找個地方,孤獨的坐在那兒,還可以脫離現實。對他而言,釣魚的樂趣不是釣到魚,而是一種獨處的快感。
懷念身影:永別 ! 「廣告教父」孫大偉
「好屌」廣告教父孫大偉經典作,也是他五十八歲人生的最佳詮解。 孫大偉三個字幾乎是台灣廣告力的代名詞。「廣告教父」、「廣告頑童」、「廣告才子」,都是他的稱號。MTV的「好屌」,March廣告,「多喝水」、中華職棒等,都已成為台灣民眾的集體生活記憶,象徵一個時代、一個社會的創意解放。
「該生素質太差!」是孫大偉在羅東高中寄讀時,導師的評語。三十二歲前的他是體制內異類,留級、落榜。三十二歲後則在廣告界大放異彩。 他始終堅持「初衷、創意、態度」。當年蔣經國總統過世,各界清一色發布黑框大頭照、永懷領袖的悼文,只有他以一張蔣總統與搭火車返鄉民眾握手的照片,搭配「蔣總統再見!我們還會更努力往前行!」的文案,一新耳目。另一則勞力士表展廣告,因不可能把表款全擠進版面,他索性擺滿勞力士代稱的紅蟳圖案。
孫大偉入行沒多久,恰逢台灣廣告業西化的戰國時代,之後他自創公司以小代理商之姿,走出以個人特性為標的的獨特路線。 做為廣告創意者,孫大偉是成功的,客戶敬他、同事愛他;他更成功的,是做為一個熱情的生活者。 因對生命充滿熱情,讓他無視健康狀況,屢次參加鐵人三項、騎自行車環島壯遊,他說「人生最大悲劇是當人瑞,就是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對自己身後事,孫大偉早有安排,SARS讓他感到無常,動手寫下第一封遺囑,心肌梗塞病發後又改寫一次,他一度想將骨灰葬在拉拉山樹下,與妻子赴清境農場度過結婚二十周年時,看見杜鵑花又決定要葬在花下,人生中的多變似乎是孫大偉心中唯一的不變。同事與好友尊重他生前不要告別式的想法,將為他辦「大偉的畢業典禮」。 孫大偉服膺廣告大師奧格威名言:「活著的時候一定要快樂,因為死了以後的時間很長。」,人生就像是場豐盛派對,玩也要玩得很認真。 昨天,派對散場,主人離去,留下一室懷念他的賓客。
最是令人懷念的廣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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