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09 09:52:41小g ●°冰麗

《幸福事務所》弱虫/飆速宅男/東卷 05.

05.

    被皮耶爾先生叫醒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前一天晚上東堂直接在辦公室睡去, 想當然他跟卷島沒再說上話,這個時間他也許已經離開了公寓。


    東堂在休息室沖了一杯奶茶,把桌上的廣告單俐落地折成簡單漂亮的杯墊,皮耶爾在辦公室中振筆疾書,東堂無聲地將馬克杯推到他的眼前。依照慣例,東堂只要有了這個動作,勢必是有什麼事情要拜託皮耶爾通融,因為平時,皮耶爾控制血糖的飲食都在東堂的管轄範圍內。皮耶爾停下手邊的工作,揚起笑容,順手扣住杯子細細啜了一口。

    「東堂君,最近的工作還有趣嗎?」

    「嗯,比我想像中還要有意義多了。」

    「那麼就放手去做吧,有些事現在不做可是會後悔一輩子的。」

    「皮耶爾先生有體會過嗎?」

    「哈哈、那當然。活到這把年紀,不想經歷的事都經歷了,現在才能在這裡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皮耶爾臉上的皺紋訴說著故事,他想必已經在這條路上幫助過許多像東堂這樣的人了,東堂思索著:他可以試著了解這個人的作風嗎?

    皮耶爾將車庫的鑰匙拋向東堂,落在他面前時被穩穩的接了下來,平時是不讓東堂開車出去的,失去了生活的記憶,皮耶爾想讓東堂自己重新體驗人生。東堂很清楚皮耶爾處處為他所做的留心,這也讓東堂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處理這件事情。

    「謝謝你,皮耶爾先生。」

    「不客氣。」他恭敬地鞠了禮,在收到皮耶爾的回應之後,他才直起身子走到門前,往短T外頭披上一件薄衫。事務所的門被輕輕地帶上,頓時空氣間又回歸安靜。奶茶一飲而盡,皮耶爾用湯匙攪動杯底透析出來的那些閃閃發光的砂糖結晶,他相信,重新形成的形貌,味道應該也不會改變的才對。


——


    鴨舌帽將東堂的前髮壓得緊緊,因為戴上了口罩,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選了一個靠落地窗的高腳椅區入座,那裡能夠看見一個對街距離的那家裝潢叛逆的小花店。只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因為不習慣這個口味,東堂直覺他會花很久時間才能飲盡,這樣凝視著那間小店才不至於過份突兀,只是一個在消磨歲月的過客而已。

    明明每天相處一室,關係卻越加淡薄,越是靠近,就越是對對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不是卷島的錯,東堂清楚,分明是自己膽怯創造了這個鴻溝。卷島身上有種太過令人在意的味道,壓抑著不讓理智出現致命的裂痕,東堂感覺有點不像自己,所以最近都早出晚歸,盡量不和卷島有所接觸。

    卷島知道東堂有意避著自己,他也在壓抑想碰觸他的心情。之前的夜晚他刻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卷島小心翼翼的拿捏分寸,稍有疏失,現在建立起的一切將化為海中的泡影沉寂。


    花店室內,靜謐的空氣裡有一種氣味,卷島覺得自己曾經在哪裡聞過這個味道,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店門口是關上的,只開了扇通風的木窗,卷島獨自閱覽著當天從東堂家裡拿來的早報。為了讓爵士樂能夠完美的在店內環繞,卷島選了時下最高級的音響,他總在假日四下無人的時候,用樂聲洗滌工作日的疲憊,以及嘗試著填補心靈上難以忍受的空缺。放下手中報紙的同時,卷島察覺到拉門上的黑色人影,他徐徐地走到店外,對著那位客人禮貌性問候了幾句:「歡迎光臨,慢慢看。」

    「嗯——果然很美呢!」

    是個長相美麗的女人,而那股方才就令人在意的氣味就來自於她,細細一聞大概可以猜想是某種香水的特殊味道。女人站在淺紫色花卉前,一瞥見卷島,便寒暄般露齒一笑。

    「那朵花是冬紫羅,您喜歡這種花嗎?」冬紫羅是店裡很少進的一種花,因為花語很特別,大多沒有客人會指名要買,但卷島還是會進,擺在冷藏櫃的角落,像陪伴自己一樣。

    「不、我是說你喔!卷島裕介先生。」

    「咻?什麼⋯⋯」女人走上前,抓住卷島的右手腕,跟外表毫不相襯的巨大握力讓他發出一聲悶哼。

    「和我交往吧,你覺得如何呢?」

    「這位小姐⋯⋯?!」完全不明白,通常初次見面時的客套話術已經進化成「和我交往」了嗎?卷島呆楞在原地,神情倏忽有些困窘。

    「啊——抱歉。」女子放開卷島的手,雙手擺到身後表示自己不會再對他做什麼,卷島的眼神太過抗拒,若是繼續下去未免太不知趣。「我一直都在注視著你呢,請你好好考慮我的事。」

    「啊!等⋯⋯」丟下的話語化為塵土,見那女子轉身就走,卷島來不及攔下人,空中停滯的手連帶聲音被離開的背影拋得老遠。

    「她是什麼人咻⋯⋯」


——


    「卷島該不會被誰纏上了吧?那傢伙是什麼人?討債?看起來並不像。」東堂在咖啡廳裡把發生的事全都盡收眼底。他迅速拿起帳單望櫃檯走去。


    紅色的YAMAHA YZF-R6重型機車就停在路口,女人戴上黑色皮手套正準備發車離開,「不能讓她就這樣離開。」東堂直覺似地開著皮耶爾借他的珍珠白跑車尾隨上去。


    「嘖、太顯眼了嗎!」在下一個轉角,重機停了下來。女人從車身下來,視線往東堂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還是被發現了。

    那個女人在人行道的圍牆旁隨意地安置了機車,一個健步輕巧地從分隔島的那端跳了過來,走到車旁敲了幾下車窗玻璃,東堂見紅燈秒數還剩很多,於是搖下一點窗子從小縫隙想聽聽這個奇怪的女人要說些什麼。

    「東堂尽八先生,是嘛。」

    「有事嗎?」

    「你不是一直跟著我嗎?從一開始的路口那邊。」

    「是妳多心了。」

    「啊、你在這個事務所上班啊?」眼神游移在東堂上衣胸前的字樣,上下打量了東堂一番,稍稍恭敬地從車窗縫塞了一張名片。見東堂接下後她便開口:「我姓立花,想耽誤你一點時間可以嗎。」

    是問句卻充滿肯定,立花遲遲不肯將手部離開車窗玻璃,東堂見號誌燈即將轉綠,只得哀嘆一聲地開啓後座的自動鎖。

    「先上車吧。」

    「好的。」立花笑盈盈地坐上了車,跟著東堂往事務所的方向離去。

    「東堂先生做這行很久了?」

    「不、這幾年才開始的。」

    「契機是?」

    「我們不是來談這件事的吧?」

    「啊啦、也對,抱歉。」兩人從事務所的車庫走出,立花跟在東堂身後忍不住問道。

    一開始就對立花有明顯敵意的東堂自然不想在此侃侃而談,而對方也識相地閉上了嘴,只是左右張望地一同進入事務所大門。東堂要立花坐到自己正對面的沙發,還泡了一些玄米茶走了過來。

    「妳想拜託我什麼事?」

    「卷島、卷島裕介先生是單身?」

    「沒聽本人提起有意中人,應該是。」

    「那麼我可以追求他吧!」立花的語氣有點暗示性,使東堂感到不悅。

    「為什麼要問我這種事,跟當事人詢問不是比較好嗎?」

    「男人還真都是粗枝大葉,女人的心思可是很細膩的,所以才來拜託第三人幫忙啊。」

    立花的指尖捲起一撮頭髮,在一旁把玩起來,東堂見狀輕輕嘆口氣繼續問道:「那妳希望我怎麼做?」

    「幫我創造機會。」

    「還真是個模糊的委託內容呢——」

    「你會接下的吧!因為這就是你們的宗旨啊。」

    「讓我考慮一下⋯⋯」

    「在這單子上簽名就行了吧!」立花一把奪過東堂桌面上的委託單,三兩下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東堂望著這個行為舉止難以預料的女人,不禁興起一陣無奈感。

    「寫好了!」立花將單子遞給東堂。

    「立花小姐!」

    「這樣契約就成立了,請你幫助我、找到我的幸福吧。東堂先生。」

    放棄與立花爭論,東堂想了一會兒,是時候履行卷島的契約內容了。雖然自己喜歡上了卷島,但畢竟還是個男人,在這個世界上,不被大多數人認同的關係,這樣的愛情無法帶給卷島幸福,那樣何必繼續受到折磨,這想必是上天給予自己最後看清事實的機會。


    「那好吧,但是、我有我做事的規則,請立花小姐妳不要打亂我的步調,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嗯、沒問題。」立花點燃火星抽起一根菸,吞雲吐霧之際才開口問道:「這裡吸煙沒關係?」

    「我們出去外面說吧。」東堂打算送立花小姐回到她停放機車的地方,正巧撞見了騎自行車從花店歸來的卷島,卷島一臉訝異地望著倆人,氣氛一陣尷尬。

    「卷島先生!又見面了!」

    「欸?早上那位⋯⋯」

    「還記得我啊!真開心呢!」立刻開啓話匣子的立花上前勾住卷島的臂彎,親暱地靠著他。不知如何反應的卷島望著東堂,只能乾乾地擠出幾聲笑。

    「我叫立花,我喜歡上卷島先生了。所以,從今天起會讓你明白我的優點,然後打從心底愛上我這個人。」

    「⋯⋯妳在說什麼咻?」

    「立花小姐,差不多該放手了吧。」

    「是——」勾起有著完美弧度的笑,立花緩緩放開卷島的手,「我不會放棄喔,對於卷島先生的事,我是認真的,如同早上時我對你說的:請好好考慮我的事。」

    一個轉身,立花看向東堂,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東堂看著她,總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我會自己回去,不用送我了。東堂先生,今天很謝謝你。」

    「知道了,路上小心。」

    「我會再來的。」舉起手朝倆人揮了揮,立花消失在轉角處,東堂跟卷島瞬間感到一陣脫力。

    「吃飯了嗎?卷島。」

    「還沒。」

    「一起吃吧,拉麵如何?」

    「咻。」

    倆人一起回到公寓,沒有多說什麼話,東堂立刻進了廚房。食材並不是很充足的情況下,東堂滾了一壺熱水,直接拿出封存在櫃子深處的泡麵加熱,今天看來是沒有閒情逸致下廚了,卷島看來也是。

    「那個立花小姐⋯⋯」端著拉麵回到餐桌前,東堂冷不防的向卷島脫口。

    「她怎麼了?」

    「不、今天她去你店裡了吧?」

    「怎麼?你跟蹤我?」

    「不是跟蹤。」東堂無奈地望著卷島,將他的那份晚餐放到他面前。「我想我要開始為你實行你的委託內容了。」

    「咻、這樣啊。」卷島望著白煙沖散視線前男人的輪廓,微微勾起嘴角。

    「現在開始的意思你懂吧?不會困擾嗎?」

    「咕哈、我又不懂真正的愛,這應該是你要來告訴我的才對咻。」

    「啊啊——我會辦妥這件事的。」

    卷島與東堂的對話就此打住,他靜靜地吸食飽含湯汁的拉麵,倏地覺得拉麵的味道像是參和著沒有嚐過的調味劑,複雜的味道痲痹了味覺,很快地便放下碗筷,結束短暫的晚餐時間。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