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偶遇知客僧

松下偶遇，一名青皮小僧
說過了這座山林，就是寺院
問我背上可是一柄長劍
住持明令投客不可負劍入山
答曰斷劍而已，半截入鞘
半截穿胸而過，後來就留在肝腸心肺間隱隱作痛
再問我手上可是一冊書簡
答曰殘篇罷了，半卷燒給屈原
半卷留待百年後，河清之日河圖重出洛書再現

小僧一問再問，我說：
折劍毀詩，從此退出江湖絕意仕途
算不算勘破紅塵置身世外？
而葉落滿山徑，算不算自無常中頓悟後
歡喜地捨得與放下？
至於晚鐘，在傍晚的山谷
仍中氣十足地唸著大悲咒
回音是一隻隻木魚朝我扔過來
把我的丹田撞得好疼好疼
你說，我該裝聾還是繼續作啞？

小僧，你還要追問什麼？
在京試考場，墨汁被我不小心甩上禮部侍郎
有著一對大小眼的媚俗的肥臉上
當時我意氣飛揚正默念著
文天祥的正氣歌以及岳飛的滿江紅
之後我披頭散髮棄詩學劍
而在第一千零一次的格鬥裡
我的仇家是一整排最新型的遊戲軟體

斷劍聽不懂嘰哩咕嚕的梵語
上頭還有遲遲不肯就範的血氣鋒芒
聽前輩們說：煨過人血的青剛劍自有惡靈護持
可用來砍殺妖魔，那些沒有天靈蓋和做人原則的士大夫
殘篇裡盡是一堆義正辭嚴的牢騷文字
撕一頁下來點火，就足以照亮晚明的半壁江山
今我前來深林寶剎，只是隱居不想茹素出家
所以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我佛讓我耳根清淨休再與我嚕哩叭囌

本詩發表於「台灣新聞報副刊」2002年8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