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桃花：一題兩式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東風。
─唐： 崔 鑊
本詩發表於「西子灣副刊」1997年5月5日
一 ： 嫁 衣

休想說服我在花前下馬
去年桃花林中偶遇的少女
聽說早己嫁為人婦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傷心此地難道還宜久留？

今年，桃花的憤怒並非無稽的
她們盛開著，儼然是不約而同的指責
去年花前月下，如果彼此有過承諾和約定
旦旦的信誓想必能使時光停格
那麼今年，桃花一定會滿心歡喜地
與伊人一起陪作嫁衣
千朵萬朵，擦紫抹紅盛妝著等我
策馬入得林來迎娶

今年，路過的我徒然在伊人門扉留下數行詩句
滿地落紅更加堅定我的辭意
只有戀戀的春風仍在桃花林裡徘徊梭巡
依依不捨地替那些遲未露面的花朵打探消息
然而墨漬未乾，愛情是經不起蹉跎的
何況自去年匆匆別後
我也沒有捎來隻字片語
稍稍披露我當下的心意
二 花魂
可是滿園的桃花居然沒有把你留下
落款在門扉上你的那首七絕
行間字裡倒還透露幾分落寞情愁
然而休說皎皎芳心可昭日月
薄倖男子徒託空言
如此典故歷歷可數不足為奇
教我們如何向後人啟齒

今年的桃花仍舊是去年的桃花
少女的情思不是紙鶴
豈能任由你三言兩語折來疊去
你可知去年，桃花林中的少女
如今芳魂已成飛上枝頭的更鳥
在風聲都凍著的月光裡竟夜清啼
那悲鳴總教我們捫雪拭淚心窩淌血
教我們噤不出聲地感覺
愈是盛開愈是空虛
愈是鍾情愈是悲悽

因此即使零落成泥輾入土
倘若餘香猶存芳魂未息
我們也要搜覓故紙，尋著積雪上的馬蹄
把你從唐朝的長安城裡脅挾回來
要你在花前繫馬，俯首看清楚
眼前的桃花就是人面
就是你心裡最初的懸掛
就是繽紛滿園血紅雪白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