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窗裡的風景

打開心窗，每個人的面前都會

彈跳出一幅風景

二十歲以前，一片沙漠橫在我的面前

走在黃沙蕩蕩的邊緣，我引頸眺望遠方

附近點綴著幾株仙人掌

想像視線穿過層層沙幕

引領我到達一處水草豐美的綠州

我將在那裡，飲馬，以詩歌寫下輝煌

三十歲以前，一條大河橫在我的面前

我的身體跟著流動，遇到堅硬的崖壁

就激情地和雄偉論辯

(你想像我口沫湍飛的樣子)

然而我越活越彎曲越來越世故

到了下游，幾乎再也激揚不起青春的浪花

四十歲以前，一幅奇偉的山景橫在我面前

峰峰相連直到天邊，每一座山頭

都沒入水雲間，我想像著峰迴路轉後

秘徑深處的桃花源

但我是生命樹上僅存的

那片倨傲的葉子，只夠世人遮著私處

我若掉頭離開歸隱林泉

這世間會很快地荒蕪，遍生欲望的青苔

過了四十歲以後，就是一片無垠的海洋了

除了蒼藍，幾隻燕鷗盤旋飛掠水面

一些載浮載沉的漁船和風帆的桅桿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是不知名的荒島嗎？或許

我就是那艘拋錨的小船

在視窗上，被風雨腐蝕

等待歲月的手指

輕輕地按下Delete鍵，從此消失

而我旅人的歌聲哪！依然飄浮在海上

被年輕的水手傳唱，一代人

又一代人，反覆地存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