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29 22:00:00磅礴
石雕偵探社-關渡宮龍門麒麟堵及石窗
回想16多年前以石獅為題進行全臺田野時
(其實之前一直以為我是2003年開始的，
不過最近痛下決心好好再整理、消化舊檔案時，
才熊熊發現至少早在2002即已啟動)
當初的我，
心裡就有一個想法:
為了勾畫出臺灣石獅與傳統石雕發衍的總體相，
我所關注的對象，不應只侷限於研究主題本體，
而必須「寧深勿淺、寧廣勿窄」地既旁敲側擊，復又舉一反三，
進而從所有外顯的表象，
逼現出其內在如同蜘蛛結網般共通的構成法則。
淡水福佑宮嘉慶2年(1797)麒麟堵
淡水福佑宮嘉慶2年(1797)麒麟堵
是故，
除了石獅以外，
龍柱、雕花柱、柱珠、抱鼓石、石箱、龍虎堵、祈求吉慶堵、麒麟堵、碑碣等所有石作，
皆為我記錄觀察的重點。
待行有餘力，再慢慢地將眼光觸及建築及交趾陶、剪黏、木雕或彩繪等裝飾工藝。
直到現在，
我還是這麼幹著。
台北保安宮嘉慶19年(1814)麒麟堵
古人畫論有言「書讀多遍，其義自見」
這道理我深信不移，
不過這"書(文本)"並非單只限於他者著述之內容文字，
田野本身就是一部大頭書，
與之相對相親，
慢慢慢慢地
一些道理想法遂逐漸醞釀而生，
雖然其中滋味或有不足、且甚難向外人言傳，
但至少不算懵懵懂懂的抄書匠吧。
偶然看到一些對傳統石作的發展論述乃至年代的論斷，
與自己所見所知不同；
雖然有些文物已文史無徵，看似死無對證但憑個人口說，
但我相信應仍有一足資討論、檢驗的方法。
以下且以台北關渡宮龍門的一對麒麟堵與石窗為例，
討論關渡宮網站與部分研究文章，
將上述石作年代訂為道光三年，此中是否妥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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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關渡宮前殿分作三川殿及左右龍虎門，
當中三川殿石作主要成於民國42年左右，
龍虎門處石作則多於2004年替換，
不過虎門處一對蚩虎石窗，
其上有”道光三年”款，
連同其下一對麒麟堵，
俱古貌古色、且寬幅相當，
應為同時物。
而與虎門相對的龍門，
其相對位置亦有一對與2004年新置石作相較、
年代更早的石窗及麒麟堵。
或許因位置對稱之緣故，
故龍門處的石窗及麒麟堵，
亦理所當然地被一些學人指認為道光三年作品。
然而是不是能如此推斷，
其中還需再深究檢討。
且不論關渡宮歷代改築的形制和範圍，
單以石作來看，
造就其風格的成因很多，
因在下疏懶，
以下簡述且以麒麟堵為主，
且為控制縮小變因，
在此列舉一些大台北地區清代以降、
材質皆為黑心石的麒麟堵為例:
淡水鄞山寺道光3年(1823)麒麟堵，這間石作風格與同時期它廟迥異，當中或含族群匠系不同之差異。
大稻埕慈聖宮同治年間麒麟堵
板橋慈惠宮同治13年(1874)麒麟堵(此堵為後人修刻過)
淡水龍山寺光緒2年(1876)麒麟堵
木柵集應廟光緒20年(1894)麒麟堵(此堵為後人修刻過)
在拙著裡，
我嘗將閩南石獅風格分期由前而後分為四個時期:
(一)渾厚圓暢(厚不是指厚度，而是強調沒有太多瑣碎的裝飾及鏤通處。無論大體、細部皆多圓雕、圓浮雕，對線刻的運用精要節制)、
(二)矯作銳化、
(三)繁複制式、
(四)混亂僵硬
然當初欲下筆之際，
我所思索並欲涵蓋的，
除了石獅之外，其實包含著大部分的石作(但注意尚有尺寸、功能、材質、形制、匠系等變因)。
至於關渡宮龍門此對麒麟，
風格卻去道光年間應有的層次嚴整、量體鮮明甚遠，
連日治時期的花腔裝飾亦稱不上，
單有板形，
然流暢精微處已與前人有別了。
劍潭寺日時期麒麟堵
景美集應廟大正3年(1914)麒麟堵
松山慈祐宮日治時期麒麟堵
汐止拱北殿約大正11年(1922)麒麟堵
從麒麟堵等田野實證亦可見，
早期的造型多較渾厚圓暢，
至清中更講求層次的立體與井然，
以後造型愈加繁瑣，對線紋的依賴更重。
再者，據《毛詩正義》描述：
「麟，麋身、馬足、牛尾黃毛、圓蹄，角端有肉。」
除周身麟片、馬足圓蹄等特徵外，
在造型表現上麒麟的頭部與龍首極為接近，
所差異者，或在雙角/獨角之別。
如試追索臺灣石雕龍柱中龍的造型變化，
我們可以知道長條狀"蝦眼"的出現，
年代多在日治以後，
而此對麒麟堵，其眼睛正為"蝦眼"造型。
此外耳朵、鱗片、火焰紋等細節造型，
以及部分麟足抄襲晚近石獅的四肢裝飾的"回"字線紋等，
乃至石作表面遺存的施作跡痕，
在在洩露了它的真實年紀。
士林慈諴宮昭和3年(1928)麒麟堵
艋舺青山宮昭和11年(1936)麒麟堵
是故，
我認為龍門此對麒麟堵，
年代與成於民國40年代的三川殿石作相近。
或因是時關渡宮改建時為求對稱，
故將安置於虎門道光年間石窗及麒麟堵相對位置的龍門，
也雕製了一對石窗及麒麟堵。
或因是時關渡宮改建時為求對稱，
故將安置於虎門道光年間石窗及麒麟堵相對位置的龍門，
也雕製了一對石窗及麒麟堵。
其實，
更明白的作法是，
更明白的作法是，
只要將龍門的麒麟堵和三川殿麒麟堵相比對便可一目瞭然。
關渡宮三川殿麒麟堵(注意!!此堵2004曾遭修刻，喪失部分原始訊息)
關渡宮龍門麒麟堵
兩相對照可見，
造型姿態大體相近，
稍有不同處在於龍門之麒麟堵尺寸較寬大，
三川殿的比例則較細窄，
故在頭鬃、日月位置，
腳踏的寶物數量等處稍有微調，
以及龍門之麒麟堵尾鬃省工不再鏤空甚多而已，
兩者相似度極高。
板橋慈惠宮同治13年(1874)石窗
明治35年(1902)金山慈護宮石窗(注意，此窗曾經後人修刻)
金山慈護宮石窗細部
關渡宮龍門石窗
至於龍門的一對石窗是否為道光古物，
觀者各自領會便是。
在此就不再費言了。
碧潭 2017
碧潭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