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3-25 22:22:48HE HE

第一千零一夜 第七十三夜 畫頭

第一千零一夜 第73夜 畫頭

紀顏父親的朋友數量之多,實在是讓我難以想像,但是,那本留給兒子的筆記中,卻詳細地說其中有個朋友會在幾十年後回來再次拜訪,紀顏父親已然料到自己活不到那天,所以把這人的事和名字記在了筆記中,好提醒兒子。  
紀顏當然知道這個人,可是提及起來,他對這位父親的故友,按理說是長輩的男人卻不屑一顧。  
這個奇怪的人叫白水良夫,當然,他是一個日本人,按照當時紀顏父親的記載,即便在二十年前,這個人就已經六十多歲了,如果他現在能來,恐怕都已是一個徐暮老者了。  
“父親並不喜歡這個人,但是他又為他治療過怪病,不過,父親告訴過我,白水良夫二十年後還會回來,因為那病,父親也無法完全根治。”紀顏關上筆記,將它重新放回書架。  
“哦?既然你父親不喜歡他,為什麼還要為他治病呢?”話一出嘴,我忽然發現自己問了個很傻的問題。果然,紀顏搖搖頭。  
“這是自然,醫者父母心,無論他是什麼人,做過什麼事情,作為醫生,在父親眼睛裏他只是個病人,不過父親並沒有把詳細的細節記錄下來,只是說,這個人還會來一次,而且算算看,就是這幾天左右了。”紀顏笑了笑,忽然看了看門口。  
因為外面傳來了門鈴聲音。  
“真有這麼神奇麼,居然來了。”我一邊驚訝,一邊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卻不是我推測中的老者,而是一位和我們年齡相若的年輕人,個頭稍顯矮小,但卻非常結實,許是外面天氣炎熱,他已經將西裝脫了下來,整齊的放在抬起的左手,襯衣被身體繃的緊緊貼在身上,不太寬闊卻又渾然略向外凸起的額頭全是汗水。他的臉龐猶如刀刻過一樣,下巴尖而犀利,皮膚如同乾澀的樹皮或者是閒置已久未曾使用的抹布,但他的眼睛卻非常有神,眼白不多,咖啡色的眼球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嘴唇很厚,向上微微翹起,把上面的兩撇八字鬍抬高了點,這個年輕人見到我,他略有驚訝,但又非常高興,不過還是很禮貌而小心的詢問起來。  
“請問,您是紀先生麼?”他的發音不是太標準,我相信這個人不是中國人,但還好,可以聽清楚。  
我搖搖頭,對著裏面的傢伙招招手。紀顏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提溜著拖鞋走了出來。  
“我就是。”聲音懶而清脆,年輕人很驚奇地望望紀顏,馬上固執的搖頭。我發現他的頭髮很特別,搖動的時候前面的在動,而後面仿佛被膠水粘住一樣。  
“絕對不是,我的祖父說,紀先生應該已經最少四十多歲了。”他說的紀先生,應該就是紀顏的父親。
兩下裏一解釋,年輕人才明白,但隨即又非常失望,不過依舊保持著良好的禮節,微笑著想要告辭。  
“你是來問關於你爺爺的病情的吧。”紀顏笑了笑朝著轉過身去的年輕人喊道,果然,這人重新走回來,三人走進屋,聊了起來。年輕人進屋的時候整理好衣服,小心的脫下鞋子,整齊的提在手中,放到鞋架上,動作乾脆整齊,很有軍人的感覺。  
這個人,正是白水良夫的孫子,他叫白水英喜,英喜的中文說的一般,不過卻居然寫著一手好字,這讓我非常慚愧,因為我身邊認識的人,大都習慣使用鍵盤了,他們對練字不屑一顧。  
“何必去浪費時間呢?”他們都是統一的回答,並認為與其去花大氣力練中文,還不如練習書寫英文。  
但一個日本人,居然能寫著這樣一手好字。英喜說的很差,所以只好靠書寫,還好他的聽力不錯,我們的話只要說的慢些,他都能聽懂十之八九。  
不過為了方便記述,我還是按照他“說”來寫吧。  
“爺爺從中國回到日本就和從小的玩伴結了婚,接著做了些小生意,過著相對平凡幸福的生活,然後有了父親,可是後來得了怪病,他遍尋無方,經常在睡夢中驚醒,他告訴奶奶,這病的源頭在中國。”英喜說到。  
“在中國?”我和紀顏齊聲問道。  
“是的,在中國,他是一名軍人。”英喜說。白水良夫,日本滋賀縣人,姓氏是因為家中祖上在泉水邊,而源自得之,他在十七歲的時候,隨著日本國內號召參軍,而跟隨著日本第六方面軍下轄的十一軍,該軍當時的司令官正是臭名昭著的岡村寧次,白水良夫作為華中日本軍來到了中國,並參與了進攻上海,蘇杭,江西的軍事行動。  
我有些明白為什麼紀顏的父親比喜歡這個人了。不過我看了看白水英喜非常真摯的臉,忽然預感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爺爺終於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輾轉來到了中國,他回到了這個城市,想找到自己的病根,結果偶然在別人嘴裏聽聞了紀先生,也許是緣分,紀先生高超的醫術暫時控制了病情,可是他也說無法找到病根,也無能為力,所以說頂多可以控制二十年,而後來的事情,他說到時候再說。”英喜手開始流汗了,他喝下一杯水,隨著喉結的蠕動和咕咚咕咚的聲音,他接著下下去。  
“可是,爺爺等不到二十年後了,他回去以後,在第十年的一個夏季晚上,他痛苦地高喊著死去了。可是事情沒有完結,如果就此結束,我也就不會來您這裏了。
三年期,我的父親,居然也得了和爺爺同樣的病症,他已經在死亡邊緣徘徊著了,這種病各大醫院都束手無策,甚至厭惡而且恐懼的避開,他們把父親看作瘟疫和惡魔,而就在不久前,我也被發現得了同樣的病,父親艱難地告訴我,如果想活下去,一定要回到中國找到紀先生。”一氣寫完,英喜似乎好受了些。  
我們等他平靜了些,才問道事情的關鍵——到底他們一家得了什麼病。  
白水英喜的眼睛低垂著,他的嘴角不停地抽動,鬍子也不安分的翹了起來,他慢慢轉過頭,用手拿下了什麼東西。  
竟然是一片假髮,難怪剛才覺得看起來奇怪,原來他的整個後腦勺都是光的。  
不過在仔細看看,其實並不是光禿禿的,那上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準確地說,是一副人頭畫,而且畫的如此逼真,仿佛英喜的腦後又長出一張臉。  
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年輕女性,額頭有劉海,瓜子臉,相貌端正,可是我不明白,這和病有什麼關係。  
英喜看出了我們的疑惑,他又拿出兩張照片,一張已經很舊了,似乎有幾十年。  
舊的那張,是一個穿著和服的人坐在椅子上,雙手平放,可是我仔細看了看,發現了個奇怪的事情。  
放在椅子兩邊扶手的雙手,大拇指居然是朝外的!  
換言之,這手是從正常位置折斷後翻過去的,果然,腳也是如此。我非產詫異的看了看那人的腦袋。  
脖子處,充滿了褶皺,仿佛拼命擰幹的衣服,可是那是人的腦袋,整個人的頭部,完全折了過來。最詫異的是,這人光禿禿的後腦勺上,也有一張和英喜相同的女人臉孔。  
這是一個背人,他的五肢從前面折到了後面,本來是一種失傳很久的刑法,折斷四肢和頭部而死,喻指無臉見人。  
可是,這也太詭異了。  
第二張似乎是最近的,照片裏的那個人四十來歲,和英喜有幾分相似,但他的四肢和頭也已經開始向後旋轉了,從那人痛苦不堪的臉來看,的確是非常殘忍的刑法,這身體已經不是正常的身體裏,猶如一個提線木偶。  
“第一張,就是我爺爺臨死的樣子,他用最後的氣力告訴我們拍下來,而第二張,就是我的父親,這是我離開日本的時候拍的,他已經在死亡邊緣了,而我,恐怕不久也要成為下一個了。”英喜說。  
“的確很奇怪,而父親似乎沒有在筆記裏留下關於這個的任何資料啊。”紀顏苦惱地說。
英喜告訴我們,當年他爺爺來的時候病症也十分嚴重了,紀顏的父親幫他扭轉了過來,但是沒想到他還是死了,而現在我們根本無法知道如何去治療,更何況,筆記也說,無法知道病根,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另外,和爺爺一起參戰而又回來的戰友,都是這樣痛苦死去的,他們的子孫也是,仿佛如同咒語一樣,旁邊的人根本不同情我們,而是說是活該,他們謠傳說爺爺和他的戰友在中國觸怒了當地的神靈,而導致遭到了報復。而爺爺說當初他來找紀先生的時候,由於對自己的過錯羞於啟齒,也怕紀先生生氣,所以隻字未提。”英喜說到。  
“看來,我們得知道當年你爺爺到底和他的戰友在當地做了什麼事情,恐怕這是事情的根本了。而且,我們時間不多,你父親恐怕撐不了多久。”紀顏從來不會去說謊話安慰別人,因為他覺得這是對他人得不尊重,英喜似乎是個很堅強的人,他點了點頭。接著又從脖子上取下一個心形吊墜。  
吊墜打開,裏面有個人像,是個外表平和清秀的女孩子。

“這是我妻子,她已經懷孕了,我無論如何,即便是拼上性命,也不能讓我未出世的孩子背負如此殘酷的命運。”這一句,英喜是說出來的,雖然斷斷續續,發音並不標準,但我卻聽得異常清晰。  
我們三個先去了躺當地的資料庫,結合白水良夫生前留下來的不多的資料,知道白水曾經擔任過準尉一職,並在進攻江西洞庭湖的時候被委以巡邏後方的任務,他和他的下屬戰友,在這城市停留過一些時日,接著隨著十一軍開赴前線,從武漢出發,發動了直攻衡陽的大會戰,徹底擊潰華軍第九戰區的主力,然後往柳州去了。  
而且白水良夫自己也說道,他的錯源自於這裏。我們尋著不多的痕跡,想找到當年白水所在部隊駐紮的地方。  
可是,途中,英喜已經接到電話,父親已經病逝了,他強忍著沒哭,只是不停地吞咽唾沫,大睜著眼睛望著天空。我想去安慰他幾句,但被紀顏阻止了。  
“讓他一個人呆會吧。”紀顏望著他,眼睛裏似乎可以找到相同的悲傷。  
不過很快英喜又恢復過來,但是我可以發現他的脖子已經有些歪斜,而同樣他的手腳也是。  
“快些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英喜將字條遞給我,上面的字跡已經很潦草了。他腦後的人臉漸漸變的清晰起來,而且開始微笑。  
一天過去了,查詢一個當時的一小股日軍的動向實在非常困難,偶然的一個機會,我們經過一個縣城,想詢問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並且把白水良夫的照片給他們看。  
白水良夫當時只有二十多歲,幸好他是個相貌奇特而容易記住的人,圓圓的腦袋,向外凸出如同的了甲亢的眼睛和一對鷹眼,雖然充滿剛毅的精神,卻也透露出幾分殘忍。  
終於,一個老人非常激動地告訴我們,他認識白水良夫,因為在為日本軍隊修築防禦工事的時候,他曾經見過來監督的白水良夫,因為白水良夫在日本人中還稍顯寬厚,並未過多責駡,所以對其略有印象。
他還告訴我們,白水和他的小隊,就住在離這裏不遠的村子裏。我們謝過老者,馬不停蹄地趕過去。  
英喜的症狀更加嚴重了,就像渾身抽筋一樣,我和紀顏只好攙扶著他過去。  
“答應我,如果我死了,也要為我的家族後代解除這個厄運。”他流著淚說。我和紀顏點點頭。  
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入夜了,我們花了些錢,住在了一戶老鄉家裏,我們叫英喜不要開口說話,更沒說他是日本人。  
因為,早有人提醒過我們,這個村子裏的人十分仇恨日本人,即便是三歲孩童,也被從小教育過,日本人都是人渣,是畜生。我依稀覺得村民的態度,和白水良夫奇怪的病症有關。  
雖然大家對英喜的病很奇怪,但也不去多管,這裏的居民有一點好處,從來不多事,似乎在他們的字典裏沒有好奇兩個字,只要不妨礙他們,一切事情與之無關。  
我們住在的是一個壯實的農家漢子家,看上大概五十多歲,可是非常健碩,肌肉依舊發達黝黑,可能長期農作的關係,大家互相聊了下,吃過了晚飯,大家便相繼躺下。  
村裏剛過九點,大都熄燈了,倒不是真的缺乏熱情,而是白天一整天的勞作,讓大家都很疲倦。  
半睡半醒之間,我被紀顏推醒了。  
他朝著英喜的床鋪指了下,不過很快用手捂住我的嘴,的確,如果不是這樣,我真的會叫起來。  
英喜坐在床頭,動作似乎靈活了,仿佛一個女子一般,坐著梳理頭髮的動作,嘴裏又哼著仿佛是歌謠的東西。歌謠聲音漸漸變大。  
門打開了,一束蠟燭的光透了進來,正好照在英喜臉上。  
不,應該說是他腦後的那張臉。  
那臉居然如活的一樣,仿佛有人用一把刀子雕刻出來的一般,五官都有了層次,尤其是嘴,真的在一張一合,而聲音,的確是年輕女性的,說出來的,也是中國話。所謂的梳頭,實際上是他背著手的,那動作非常誇張,仿佛雜技裏的柔術一樣,手臂反轉到了非人的地步。  
門外啪的一下,跪倒了一人。正是那個中年漢子。  
“姨娘!”漢子手舉著蠟燭,大聲喊到。  
英喜背對站了起來,手腳的關節響徹著折斷的聲音,他痛苦的高聲喊道,紀顏也不知所措,只是連忙咬破手指,將血塗抹在英喜頭頂,太陽穴,人中,口鼻耳朵嘴上,並用布把他的眼睛嘴巴鼻孔嘴巴包起來,當然,不能太緊。  
燈光點亮,中年漢子帶著怪異的目光望著我們三個。而我也奇怪地問紀顏剛才在做什麼。
“魂以腦存,我用血封住幾個大穴,還有口鼻眼睛耳朵這些地方,可以暫時讓他的魂不散罷了,可是持續不了多久,只是例行之法。湘西趕屍為了不讓死人散魂去魄,也用朱砂封嘴,道理相似。”紀顏止住血,緩緩回答。英喜虛脫地倒在床上,紀顏看了看他的傷勢。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中年漢子點好燈,板著臉孔問我們。紀顏看了看我,還是把所有事情告訴了他。  
“帶著這個日本人走吧,我不會為難你們,如果等大夥知道了,別說這個傢伙,就是你們都很難走出村子了。”中年漢子冷冷地回答。  
“當年白水的小隊在村子裏到底做了什麼?”我不禁問道。  
“難道那畜生居然也有愧疚麼,居然沒有像自己的後代說過?”中年漢子苦笑了下。  
“其實,那年我根本沒出生,都是我娘告訴我的,姨娘是比她小六歲的妹妹,家裏有一張她的照片,她是村子裏唯一進過學堂,在大城市見過世面的女人,所以大家對她很佩服。我自小娘就拿著照片告訴關於姨娘的事情。她是學西西洋畫的,據說很得到老師的贊許。”中年漢子繼續說著,並且走到裏屋,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張發黃的黑白老照片,照片是個年輕女子的半身像,果然,和英喜腦後的人臉很像。  
“那個叫白水的傢伙,帶著部隊以查找傷患的名義住在村子裏,大家都很害怕,姨娘也閉門不出,村子裏年輕的女性都躲了起來。只不過姨娘躲在屋子裏天天畫畫,娘後來說,經常看見她流淚。  
開始的時候,並沒有發生什麼,白水曾經想在村子裏找些姑娘,但可能又嫌棄鄉下姑娘土氣,於是他帶著部下去逛縣城的窯子去了。可是沒過多久,白水的部下到處忽然對村民們詢問年輕女性的下落,大家都很恐慌,不知道鬼子想幹什麼。大家沒有答應,白水就帶著軍隊挨家挨戶的搜索。  
果然,所有的女孩子都被搜了出來,被整齊地叫道村口排成一行。村子裏所有人也去了。娘被姨娘藏了起來,那是家後院的小地箱子,一般是用來放置醃菜的,只能容納一個人進去,姨娘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堅持要將母親藏進去,因為那時候母親剛懷了我大哥。  
娘呆在裏面很擔心姨娘,所以搜查的鬼子剛走,她也爬出來,悄悄的跟在後面,伏在村口不遠處的亂石堆裏看著。  
原來,白水和他的部下,要的是年輕女人的腦子。  
不知道是聽誰說的,說是生吃活女人的腦子做藥引可以治那些髒病花柳病,白水和他的部下一定是在縣城裏染到的,那時候這病是非常麻煩的。  
當白水靠著翻譯結結巴巴說出來的時候,在場的人幾乎都嚇暈了,白水告訴村民,只需要一個志願者就可以了,而且最好是自願的,否則藥效不好,他還是要再殺一個。當然沒人願意站出來,白水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掏出槍,就把我大伯一槍打死,大家都呆滯了,接著他走回原地,說沒人願意他就隨意挑一個殺了取腦子。
姨娘離開的時候剛畫了幅畫,不過誰也沒看見畫了什麼,這是我娘告訴我的。抓走的時候她手裏攥著那幅畫。  
姨娘將畫扯碎,然後塞進了嘴裏吞了下去,白水和他的部下都很詫異,不明白是為什麼,姨吞下畫紙,往前走了一步,微笑著來到白水面前,告訴他自己願意做他們的藥引。
就這樣,姨娘被砍掉了腦袋,白水和他的部下分食了她的腦子,而姨娘的屍體被大家收殮起來安葬在村子裏。


沒多久,白水帶著部隊離開這裏,然後就再也沒回來。”中年漢子低沉著聲音說完了。我們還未來得及反應,忽然英喜從床上爬下來。


他幾乎已經無法彎曲自己的膝蓋了,但是他趴在地上努力做出跪下的動作。


“我為我祖父的暴行感到愧疚,我知道道歉並沒用,但是他和我的父親已經得到報應了,我不怕死,但我希望解除掉您阿姨的詛咒,我還有個未出世的孩子,他是無辜的啊。”

英喜斷斷續續地喊到。中年漢子本來堅毅的臉龐有些異樣,他抽動了幾下臉部,想去扶起英喜,但又停下了。


“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幫你,這我實在無能為力。”他重新站起來,看了看英喜的後腦。


“但是,我可以替你們向大家保守秘密,我只能夠做到這點了。”說完,他歎氣走了出去。


“請等等,您阿姨是不是還有些別的遺物?”紀顏站起來問道,中年男人思考了下,說好像有。我和紀顏將英喜扶上床,讓他休息一下。


在裏屋,有一間不大的房間,裏面佈置的乾淨簡潔,很像女孩的閨房,中年漢子告訴我們,自從他姨娘死後,家裏人無論住的在緊張,都不准進這個房間,而且所有的佈置都和當初一樣。


裏面只有一張掛了蚊帳的木床,書桌,和一個畫架。


“如果是帶著怨念而死,她留下來的東西,應該可以感覺到什麼。”紀顏翻了翻那些畫紙,可是大部分都已經變脆發黃,可能整理的還算不錯,沒有發黴,因為這裏氣候還算乾燥的緣故。


紀顏走到畫架面前,那裏是白紙一張。


“從那天起幾十年來都一直沒動過麼?”紀顏問男人。


“是的,即是是搬出去曬曬,也是小心翼翼,而且像畫架那些畫紙畫筆都沒有碰過,這房間一般不讓人進來。”男人回答到。


“有米酒和醋麼。”紀顏伸手問,我很奇怪他幹嘛要這個,很快中年男人拿來了米酒和陳醋。
“在弄張薄牛皮。”紀顏結果東西,將米酒和陳醋倒在一起。過了會,薄牛皮也弄來了。


紀顏將米酒和陳醋調製配的液體塗抹在牛皮上,然後又重新按在畫紙上面。中年男人驚叫了一下。


“你幹什麼?”他想沖過去阻止,不過紀顏猛的將手指咬破,在牛皮上塗抹了一道血跡。


他將牛皮拿下來,找來張白紙再次鋪上去,並放到了太陽底下。


“曬乾後,把牛皮揭下來,不過要小心點,不要把紙弄壞了。”接著他又告訴中年男人,自己這麼做,是想看看那位死去的姨娘臨死之前究竟畫了什麼。


牛皮被小心的揭開,白紙上果然有一副畫,雖然不太清晰,但大體可以分辨出來。


那是一副女子的畫像,但是我們只能從服飾來看,因為光有頭髮,而整張臉孔不見了。


“我明白了。”紀顏恍然大悟道。他拿著紙,走進英喜的房間。


英喜平躺在床上,顯的很虛弱,紀顏叫我把他扶起來。


後腦的臉孔緊閉著眼睛。


紀顏小心的將紙按上去。


那幅畫完整了,我這才看到原來那個死去的姑娘其實非常美麗而充滿藝術的氣質。


“該走了麼,原來已經過去了。”女孩的臉依舊閉著眼睛,張了張薄薄的嘴唇,說出這麼幾個字。


紀顏緩緩的將紙拿下來,英喜腦後的人臉也不見了。而紙上的人像也如同掉進了水裏一般,漸漸模糊不清,然後最終消失了。


只過了數小時,英喜的手腳骨頭都復原了,我們無法解釋,也不想去解釋,他幾乎是帶著感恩的神情謝謝我們和那個中年漢子,中年漢子始終不屑一顧,並警告他不要再回來這個村子。


“我不能擔保,下次見到大家會怎麼對付你。”他冷冷說道,不過卻還是帶著憂傷地看了看低垂著頭的英喜,看著他光光的後腦。


或許,他們都是受害者。
英喜離開的時候告訴我們,他根本沒打算活著回去,能有這樣的局面已經是出乎意料了。


“我會告訴我女兒,他祖父的罪惡,這沒必要去隱瞞,而且,我會想辦法帶著我太太而女兒來中國定居,雖然有些難,雖然可能大家不會喜歡我們,但我還是會去做的。”英喜堅定地將紙條地給我們,我和紀顏則笑道隨時歡迎。


“下次,下次來我一定不用在寫字和你們交流了!”英喜將最後一張紙條給我們,然後進了機場。


“你在想什麼?”我看見紀顏凝神著若有所思。


“我線上,父親是不是特意將這個事情留給我來解決的,也或許他知道,整件事就是輪回,他無力去阻止,時候到了,自然會有一個結果。”他緩緩說道。


“那米酒和醋?”我好奇地問。


“我只是將幾十年前的畫痕勾勒出來罷了,那女孩臨死的畫當然留著不少的怨氣,米酒是可以捕捉到那些東西的,而我的血只是為了固定住並且讓它實體化罷了。”紀顏解釋說。


出去的時候,街道上到處懸掛著標語,電視裏也提醒著我們,今天是七月七日。(畫頭完)


謹以此文,紀念那場無意義戰爭死去的人,不要去說什麼抵制日漫,日制產品,那樣沒什麼意義,我們要做的,是讓這個國家真正強大起來,而不是消極的去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