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3-24 19:36:05HE HE
第一千零一夜 第三十六夜 跑
第一千零一夜 第36夜 跑
林斯平在這裡呆了幾天後就離開了。不過最近城市裡總流傳著一個說法。那就是在夜晚獨自趕路的時候,會經常遇見個怪人。
說是怪人,是因為他老是從後面猛地衝上來,如果你帶了包或者茘他東西之類的話,他會搶走,然後繼續跑。如果去追他,他則會大聲高喊。
「跑啊,跑啊,來追我啊!」接著便是漫長的賽跑。似乎從來沒人追上過,自然也沒人看見過他的容貌,而且據那些遭遇過的人敘述來看,這個人經常會改變穿著,甚至個頭的高矮等等,總之是非常的奇特。當然,僅僅是傳說罷了,因為起碼我和我認識的人都未曾遇見。
週五是比較忙碌的日子,每次都會弄得很晚,因為要把排版好的報紙大樣拿去印刷,快過年了,需要寫的東西也多,沒想到把所有事忙完後居然快十點了,這才想起連晚飯也沒吃,匆匆交付好一切後,就提起外套回家裡了。由於肚餓,我沒有走通常回家的大路,而是拐了個巷子,抄近路,想去吃點夜宵。巷子還算寬敞,但是卻非常的漫長,整條路上別說人,連條狗都沒有,還好我不是女孩子。由於沒有路燈,我幾乎是扶著旁邊的牆壁走的,走一會兒再用手機照一下,冬夜大家似乎都睡得很早,狹長的路上我居然沒有看到一個行人。還好手機剛剛充滿電,用來照明到也無所謂。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卻聽見身後響起了很急促的腳步聲,我感覺到身後有人快速的接近,不過沒等我反應過來,只是剛轉過頭,一陣夾雜著汗臭味的風便撲面而來。一個人飛快地從我手中搶去了用來照明的手機。手機的燈光讓我稍微看清楚了點,個頭中等,但是他在這麼冷的冬天居然只穿了件單衣,可是褲子卻還是厚實的棉褲。
「來追我啊!」他居然高喊了句,但聲音卻異常刺耳,甚至帶著苦苦的哀求一樣,如同滴進池水的墨汁,迅速在巷子中迴盪開來。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當他的第二聲發出的時候,卻已經看不到人影了。你可以想像下,在這樣個冬天的夜晚被人搶走手機是什麼感覺,我如同一個傻瓜一樣呆立了幾秒後,只好自認倒霉,扶著牆回家,當然,回去後那褲子就無法再穿了。我可以想像明天紀顏知道後將會是什麼表情。
「你是說真的?太有意思了!」紀顏幾乎把喝進口中的啤酒吐了出去,一個勁的捂著肚子大笑起來,我則委屈的吧手叉在胸前,鼓著臉斜靠在沙發上,沒好氣地看著他,直到他稍微停止一點。
「不要再取笑我了,一個手機倒不貴,不過要重新去輸號碼然後還要通知那麼多人太麻煩了,下次遇見搶手機的我直接給他錢算了。」
「嗯,是個好辦法,你說會不會是冬跑愛好者?」他又在開玩笑了,我沒有搭腔,而是要求他陪我去再買個手機。週末的天氣和街上的行人一樣,擁擠的令人發熱,大家彷彿如同剛剛出爐的麵包,鼓漲鬆軟。我們選擇了步行去,老原因,紀顏討厭汽車。當我們經過昨天那條小巷子的時候,我執意一起再走一次。紀顏笑我呆——難道人家搶了你的手機還會又在原地叫賣麼?這和刻舟求劍有什麼分別。我卻極認真地說,丟掉的東西,應該去丟掉的地方去尋找。
小巷子裡只有幾個孩子在玩耍,這裡原本是城市的中心繁華區,但依舊有幾條這樣的老巷沒有拆除,倒是照顧了這幾個小鬼,不至於讓他們玩到馬路上去了。黑灰色滲著水滴的牆壁粗糙得很,在白天看去依舊令人不舒服。巷子兩邊大都是在這裡居住了幾代的家族了,相互之間熟悉的很,不過也搭了很多竹棚磚房之類的,大概是用來存放雜物,不過使本來就不寬敞的過道更顯得擁擠。走在高地不平青色開裂的舊石板鋪成的地面上,我們盡量放慢腳步,四處望,還向人打聽是否有一個愛跑步的人,結果當時是沒有。巷子的出口已經可以看見了,再過去點就是手機專賣店。看來我真的要破財買個新機子了。
「倒不如我直接打打看,說不定他正在旁邊拿著你的機器向人叫賣,我們一邊打一邊四處走。」說完居然真的撥通了。
我剛想笑他,但很快笑不出了。
我聽見了自己非常熟悉的鈴聲。那是我自己設置的。雖然開始比較微弱,但現在已經非常強烈了,我能清晰地聽到。
「今天好運氣,老狼請吃雞,請吃雞,你打電話我不接,你打他有啥用啊。」紀顏也聽到了。聲音來自於前面。
很奇怪,巷子的出口處好像有個空置的竹棚,門虛掩著,聲音是從裡面穿出來的。紀顏對我示意,大概是兩人慢慢過去,包抄一下,怕他突然衝出來又跑掉了。
我們如同小偷一樣摸了過去,甚至還做好了搏鬥的準備,如何閃避,如何左勾拳,右勾拳,讓他知道惹毛我的人有危險。心裡感歎看了這麼多年的動作片終於不必在家裡對著鏡子「自打」了,等到那小偷一出現我就衝上去,我絕對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李小龍成龍釋小龍會在那一刻靈魂附體。何況今天還有有紀顏在,我自然更不會膽怯,不過事情並沒如我想像一樣,直到我們走到門口,裡面也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拉開了門,陽光透過空隙,恍如拉開了黑色帷幕的舞台一樣,裡面的東西一下被看了個一清二楚。
裡面只有一個人,一個躺在一垛厚厚的草堆上的人,這裡的人經常會準備一些乾草用來防凍之類的。不過準確點說,那個人應該是具屍體了吧。
他赤裸著上半身,我從以前未見過這個人,剃著個平頭,他的腦袋就像一個肥胖的仙人掌一樣,額頭高聳,宛如一個大包,稀少而短的碎眉如同膠布似得貼在眼睛上面。他就像的了甲亢的病人,本來細長如縫的眼睛被暴出的眼球硬是掙得像銅鈴一般大。寬而塌陷的微帶著赤紅色的大鼻子下面的嘴巴吃驚的張開著,慘白如死魚肚白般的舌頭耷拉了出來,嘴角邊上,胸口有些鮮血,他的臉蒼白如紙,似被白色油漆刷過。我看見他的左手正拿著還在唱歌的手機,那正是我昨天被搶的。下身穿的倒是棉褲,不過奇怪的是,他那雙平底膠鞋磨損的太厲害了,幾乎快磨沒了。在他身體旁邊,扔著一件內衣,我用腳碰了碰,居然凍上了。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難道是凍死的?
我們很快報了警,本來平靜的巷子被弄得熱鬧非凡,旁邊的住戶老的少的忙的閒的還有拿著掛著肉絲的菜刀抱著吃奶瓶的孩子來出來看熱鬧的,看來魯迅先生所說的國人愛看熱鬧的心裡倒是亙古不衰。不過這家竹棚的主人可就苦了,哭喪著臉一個勁的給警察解釋自己從來都是好人,除了偷過鄰居家的幾串臘魚臘肉沒事偷看過往裙子太短領口太低身材太好的女孩欺負欺負大人不在身邊的小鬼躲在暗地裡咒罵幾句工商執法人員對著馬路上的奔馳寶馬排氣管吐口水外連螞蟻都不敢踩死一隻何況殺人乎,當然,前天殺的用來煲湯的雞除外。問話的警察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陳述,對他盤問了幾句就開始調查死者身份了。
作為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我和紀顏也接受了盤問,不過警察對他搶了我的手機比較感興趣,當然,手機被當作證物收緊了塑膠袋,結果我恐怕依舊要買部新手機,我想沒誰願意使用一部被死人握了一整晚的手機。
「你怎麼看?凍死的?」我問了問對著方面比較專業的紀顏,他從發現屍體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當然,除了應付警察的盤問。如同平時一樣,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的他摸著光滑的下巴一直望著那具屍體。
「不像。」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哦?那他是怎麼死的?」我好奇地問。
「鮮血,你也說當時他在跑步,我覺得他可能是累死的,奪去你手機的時候是他跑的最快的時候,也正是就要油盡燈枯了,最後他一頭栽進了棚子裡,天色太暗,你沒發覺。嘴巴旁的鮮血來自肺部,長時間劇奔跑,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夜晚,需要大量呼吸,那些冷空氣呼進肺部,造成肺部毛細血管破裂導致出血,當然,還有其他症狀,不過最令我覺得費解的是,當人累得吐血的時候為什麼還在不停的到處奔跑,太不可思議了。」他的視野沒有離開屍體,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屍體的腳上的鞋子。
林斯平在這裡呆了幾天後就離開了。不過最近城市裡總流傳著一個說法。那就是在夜晚獨自趕路的時候,會經常遇見個怪人。
說是怪人,是因為他老是從後面猛地衝上來,如果你帶了包或者茘他東西之類的話,他會搶走,然後繼續跑。如果去追他,他則會大聲高喊。
「跑啊,跑啊,來追我啊!」接著便是漫長的賽跑。似乎從來沒人追上過,自然也沒人看見過他的容貌,而且據那些遭遇過的人敘述來看,這個人經常會改變穿著,甚至個頭的高矮等等,總之是非常的奇特。當然,僅僅是傳說罷了,因為起碼我和我認識的人都未曾遇見。
週五是比較忙碌的日子,每次都會弄得很晚,因為要把排版好的報紙大樣拿去印刷,快過年了,需要寫的東西也多,沒想到把所有事忙完後居然快十點了,這才想起連晚飯也沒吃,匆匆交付好一切後,就提起外套回家裡了。由於肚餓,我沒有走通常回家的大路,而是拐了個巷子,抄近路,想去吃點夜宵。巷子還算寬敞,但是卻非常的漫長,整條路上別說人,連條狗都沒有,還好我不是女孩子。由於沒有路燈,我幾乎是扶著旁邊的牆壁走的,走一會兒再用手機照一下,冬夜大家似乎都睡得很早,狹長的路上我居然沒有看到一個行人。還好手機剛剛充滿電,用來照明到也無所謂。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卻聽見身後響起了很急促的腳步聲,我感覺到身後有人快速的接近,不過沒等我反應過來,只是剛轉過頭,一陣夾雜著汗臭味的風便撲面而來。一個人飛快地從我手中搶去了用來照明的手機。手機的燈光讓我稍微看清楚了點,個頭中等,但是他在這麼冷的冬天居然只穿了件單衣,可是褲子卻還是厚實的棉褲。
「來追我啊!」他居然高喊了句,但聲音卻異常刺耳,甚至帶著苦苦的哀求一樣,如同滴進池水的墨汁,迅速在巷子中迴盪開來。我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當他的第二聲發出的時候,卻已經看不到人影了。你可以想像下,在這樣個冬天的夜晚被人搶走手機是什麼感覺,我如同一個傻瓜一樣呆立了幾秒後,只好自認倒霉,扶著牆回家,當然,回去後那褲子就無法再穿了。我可以想像明天紀顏知道後將會是什麼表情。
「你是說真的?太有意思了!」紀顏幾乎把喝進口中的啤酒吐了出去,一個勁的捂著肚子大笑起來,我則委屈的吧手叉在胸前,鼓著臉斜靠在沙發上,沒好氣地看著他,直到他稍微停止一點。
「不要再取笑我了,一個手機倒不貴,不過要重新去輸號碼然後還要通知那麼多人太麻煩了,下次遇見搶手機的我直接給他錢算了。」
「嗯,是個好辦法,你說會不會是冬跑愛好者?」他又在開玩笑了,我沒有搭腔,而是要求他陪我去再買個手機。週末的天氣和街上的行人一樣,擁擠的令人發熱,大家彷彿如同剛剛出爐的麵包,鼓漲鬆軟。我們選擇了步行去,老原因,紀顏討厭汽車。當我們經過昨天那條小巷子的時候,我執意一起再走一次。紀顏笑我呆——難道人家搶了你的手機還會又在原地叫賣麼?這和刻舟求劍有什麼分別。我卻極認真地說,丟掉的東西,應該去丟掉的地方去尋找。
小巷子裡只有幾個孩子在玩耍,這裡原本是城市的中心繁華區,但依舊有幾條這樣的老巷沒有拆除,倒是照顧了這幾個小鬼,不至於讓他們玩到馬路上去了。黑灰色滲著水滴的牆壁粗糙得很,在白天看去依舊令人不舒服。巷子兩邊大都是在這裡居住了幾代的家族了,相互之間熟悉的很,不過也搭了很多竹棚磚房之類的,大概是用來存放雜物,不過使本來就不寬敞的過道更顯得擁擠。走在高地不平青色開裂的舊石板鋪成的地面上,我們盡量放慢腳步,四處望,還向人打聽是否有一個愛跑步的人,結果當時是沒有。巷子的出口已經可以看見了,再過去點就是手機專賣店。看來我真的要破財買個新機子了。
「倒不如我直接打打看,說不定他正在旁邊拿著你的機器向人叫賣,我們一邊打一邊四處走。」說完居然真的撥通了。
我剛想笑他,但很快笑不出了。
我聽見了自己非常熟悉的鈴聲。那是我自己設置的。雖然開始比較微弱,但現在已經非常強烈了,我能清晰地聽到。
「今天好運氣,老狼請吃雞,請吃雞,你打電話我不接,你打他有啥用啊。」紀顏也聽到了。聲音來自於前面。
很奇怪,巷子的出口處好像有個空置的竹棚,門虛掩著,聲音是從裡面穿出來的。紀顏對我示意,大概是兩人慢慢過去,包抄一下,怕他突然衝出來又跑掉了。
我們如同小偷一樣摸了過去,甚至還做好了搏鬥的準備,如何閃避,如何左勾拳,右勾拳,讓他知道惹毛我的人有危險。心裡感歎看了這麼多年的動作片終於不必在家裡對著鏡子「自打」了,等到那小偷一出現我就衝上去,我絕對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李小龍成龍釋小龍會在那一刻靈魂附體。何況今天還有有紀顏在,我自然更不會膽怯,不過事情並沒如我想像一樣,直到我們走到門口,裡面也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拉開了門,陽光透過空隙,恍如拉開了黑色帷幕的舞台一樣,裡面的東西一下被看了個一清二楚。
裡面只有一個人,一個躺在一垛厚厚的草堆上的人,這裡的人經常會準備一些乾草用來防凍之類的。不過準確點說,那個人應該是具屍體了吧。
他赤裸著上半身,我從以前未見過這個人,剃著個平頭,他的腦袋就像一個肥胖的仙人掌一樣,額頭高聳,宛如一個大包,稀少而短的碎眉如同膠布似得貼在眼睛上面。他就像的了甲亢的病人,本來細長如縫的眼睛被暴出的眼球硬是掙得像銅鈴一般大。寬而塌陷的微帶著赤紅色的大鼻子下面的嘴巴吃驚的張開著,慘白如死魚肚白般的舌頭耷拉了出來,嘴角邊上,胸口有些鮮血,他的臉蒼白如紙,似被白色油漆刷過。我看見他的左手正拿著還在唱歌的手機,那正是我昨天被搶的。下身穿的倒是棉褲,不過奇怪的是,他那雙平底膠鞋磨損的太厲害了,幾乎快磨沒了。在他身體旁邊,扔著一件內衣,我用腳碰了碰,居然凍上了。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難道是凍死的?
我們很快報了警,本來平靜的巷子被弄得熱鬧非凡,旁邊的住戶老的少的忙的閒的還有拿著掛著肉絲的菜刀抱著吃奶瓶的孩子來出來看熱鬧的,看來魯迅先生所說的國人愛看熱鬧的心裡倒是亙古不衰。不過這家竹棚的主人可就苦了,哭喪著臉一個勁的給警察解釋自己從來都是好人,除了偷過鄰居家的幾串臘魚臘肉沒事偷看過往裙子太短領口太低身材太好的女孩欺負欺負大人不在身邊的小鬼躲在暗地裡咒罵幾句工商執法人員對著馬路上的奔馳寶馬排氣管吐口水外連螞蟻都不敢踩死一隻何況殺人乎,當然,前天殺的用來煲湯的雞除外。問話的警察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陳述,對他盤問了幾句就開始調查死者身份了。
作為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我和紀顏也接受了盤問,不過警察對他搶了我的手機比較感興趣,當然,手機被當作證物收緊了塑膠袋,結果我恐怕依舊要買部新手機,我想沒誰願意使用一部被死人握了一整晚的手機。
「你怎麼看?凍死的?」我問了問對著方面比較專業的紀顏,他從發現屍體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當然,除了應付警察的盤問。如同平時一樣,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的他摸著光滑的下巴一直望著那具屍體。
「不像。」他終於開口說話了。
「哦?那他是怎麼死的?」我好奇地問。
「鮮血,你也說當時他在跑步,我覺得他可能是累死的,奪去你手機的時候是他跑的最快的時候,也正是就要油盡燈枯了,最後他一頭栽進了棚子裡,天色太暗,你沒發覺。嘴巴旁的鮮血來自肺部,長時間劇奔跑,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夜晚,需要大量呼吸,那些冷空氣呼進肺部,造成肺部毛細血管破裂導致出血,當然,還有其他症狀,不過最令我覺得費解的是,當人累得吐血的時候為什麼還在不停的到處奔跑,太不可思議了。」他的視野沒有離開屍體,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屍體的腳上的鞋子。
「看來有必要弄清楚他的身份。」紀顏忽然走過去和警察交談了起來,起初警察有點不耐煩,然後紀顏當他的面撥通了個電話並交給那個警察,很快我從他的臉上看到了驚訝和惶恐的神情。兩人談了會,紀顏就過來了。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死者的身份還在查,不過他們很快會打電話通知我們。」說完便拉著我回去了,自然,手機也沒買成功。不過我很好奇警察為什麼對紀顏的態度大變,問起來,紀顏卻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只是認識這裡警隊的朋友罷了。」看來他認識的人還真是不少。
我們回到紀顏家中,很快便接到個電話,他嗯嗯了幾下後掛斷了。然後望著我說:「他是個運動員,準確地說是名長跑運動員。」我一聽,難怪,看上去身體還蠻健壯。紀顏穿好外衣,對我做了個出去的手勢。
「去省田徑隊吧,或許能問到點什麼。」他依舊是老脾氣,對任何奇異的事一定要查個清楚才滿意。省田徑隊離這裡不遠。很快我們便從隊裡的主管主任那裡知道,這個死去的運動員叫連富華。二十二歲,是省裡很有希望的長跑運動員,不過失蹤幾天了,沒想到居然橫死街頭。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消息,他和茘他人也無任何冤仇,平時是個很檢點的人。我們失望的回來後,驗屍報告也出來了,算比較快的。和紀顏想的一樣,沒有外傷,屬於運動過度導致肺部呼吸衰竭。簡單的說,他是累死的,或者可以說是跑死的。見過死法多樣的,但這種死法和自己用雙手掐死自己沒什麼兩樣了。
「你說是什麼促使他不停的跑呢?」紀顏的眼睛看著窗外,突然問了句。我當然不知道,總不可能說連富華是在練習吧,這未免牽強了點。
「另外,那個時候他搶你手機卻反倒叫你追他,這也很奇怪啊,那種情況下估計他應該已經接近極限了,卻仍能跑那麼快。」紀顏繼續說著,他習慣於把所有問題一一列舉出來,這樣才能有條理的解決。我和他想了一下午,都沒個頭緒。但是很快,另外名死者也被發現了,死於同樣的症狀——活活累死的。看來連富華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當天晚上,紀顏收到了卷錄像帶,與其說是他收到的,倒不如說是警察給的,這卷帶子時發現第一個死者的時候收到的。我和紀顏坐了下來一起觀看。
畫面很暗,但還是可以看得蠻清楚。似乎在一個非常空曠的地方,天氣很暗,四周都是黑色的石礫和砂石。還有一條白色的跑道,非常簡陋地面也很粗糙,但勉強可以算是條跑道吧。跑道上有個人在跑步,似乎是個年輕男子。他看上去很辛苦,但還是拚命地奔跑,過了下,在年輕男子的前面,跑道上不知道怎麼出現了兩架切割機,並且把它們發動了,但跑步的人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雖然他大聲叫嚷著不,但是身體卻奇怪地一直衝了過去。
恐怕下一秒鐘的畫面真的是令我和紀顏駭然,年輕人以飛快的速度穿過了切割器,接著就像慢動作回放一樣,年輕人的身體依舊前傾著,但他的腳掌卻留在了那裡,傷口向外噴湧著鮮血,但他卻爬起來,用失去腳掌的傷腿繼續跑著,在白色粗糙的跑道上留下一串圓形的紅色印記,每跑一步他都拚命地大喊一聲,沒過多久,他就倒在了地面上,但是腿卻依然坐著跑步的動作,但是越來越慢,終於,他沒有再動彈了。
「看到了吧,一直再跑,直到死亡。」開始穿者風衣的人出現在鏡頭前說了這麼一句。似乎經過了處理,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機器人一樣生硬冷冰冰的。
「人一輩子都在努力向前奔跑,為了前面的目標,名利金錢女人或者尊嚴,反正是要跑得,所以我讓他們乾脆一齊跑起來,只要你開始跑,你就無法停止,只要你開始跑,你的腿你的身體就不屬於你了,停下意味著死,不過即使一直跑也會死,除非有人可以。。。。。。」畫面停止了,成了一片雪花狀。
紀顏站了起來,關閉了電視。
「這算什麼,是挑釁麼?」我生氣地說,紀顏卻似乎若有所思。
「跑,跑到死,或者有人。。。。。。」他看來想到了些東西,不過也不完全。
「這個穿風衣的人是瘋子麼,或者是看多了《電鋸驚魂》系列?把人命當兒戲來開玩笑?」
「不,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玩遊戲。」紀顏伸出左手打斷了我的話,「吉普塞人有一種咒語,可以隔著很遠控制人的身體,道術也有,以替身的形式,但是那大都是希望操縱別人或者乾脆殺死受害者,但這個人卻讓那些人不停地奔跑,這就有點不合情理了。如果是你被操縱,身體不受控制的奔跑,哪怕前面是懸崖或者是火海,你說你會有什麼感覺?」紀顏朝我望來。
「當然是憎恨,絕望,抑或是對死的恐懼之類吧。」我靠在沙發上不加思索的回答,忽然轉念一想,「你幹嗎拿我打比方啊,真不吉利。」
紀顏笑道,「你還把我的來電設置成老狼請吃雞?」我也笑了笑。不過笑過之後當然是要弄清楚這個風衣男子的真正目的。我們回到了警隊,咨詢了第二名受害者的信息,這個人是個小偷,或者說是慣偷,非常難抓,因為據說他的奔跑速度不亞於職業的運動員。當然,他也是死於運動過度而缺水導致了身體發熱從而並發了急性腎衰竭。也就是說,同樣是跑死的。
「似乎和連富華一樣,這個人也是個跑得非常快的人。」紀顏翻看了下他的資料。我也附和了句,的確,目前除了錄像裡的那個被砍去腿的年輕人之外,發現的兩個死者都是運動量很高的人,尤茘擅長跑步。線索並不多,至於那盤錄像帶,似乎暫時業看不出什麼端倪,整個背景似乎是在郊區的偏僻地帶,就算找到估計人也早跑了。切割機的牌子倒是看清楚了,問題這種機器非常普及,任何人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不過話說回來,這年頭連航空母艦都能買,還真不知道是有什麼錢買不到的。
看來,我們唯有守株待兔,等著他繼續如同操縱木偶一樣讓受害者不停的跑起來。反正是週末,我自然陪著他,中午的時候,兩人隨意買了點麵包飲料權當做午餐。
「你說的那個咒語是怎麼回事?」我們站在陽光燦爛的大街上,我喝著可樂問他,紀顏吞下口麵包,和我解釋起來。
「作為非常古老神秘的民族,他們又非常弱小,四處流浪,據說神可憐他們,教會了吉普賽人使用魔法,其實就是咒語,包括簡單的讀心術,和占卜。但是,也還是有一小撮人利用咒語控制人,吉普賽人沒有使用魔法的介體,也就是血液和契約,所以他們需要靠水晶球或者塔洛牌之類的輔助工具來實現。很早的時候有吉普賽人靠使用黑水晶來控制他人,成為傀儡。所以我說這次有點相像,不過我始終不明白那個人的目的,還有,吉普賽的魔法師通常無法可解,除非施法者死去。而錄像的意思好像某種方法可以讓人停止奔跑,這才是重點啊。」
我疑惑的表示或許只是那個瘋子的戲言,紀顏搖頭,他說他覺得那個人不像是個精神失常的人,這麼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而且他把錄像帶發到警察局恐怕還會發到電視台或者雜誌,可能會弄的人心惶惶。紀顏提議再去仔細看看錄像帶,雖然我對那斷腿不是很難受,但好歹剛剛吃完東西,我不想有噁心的感覺。但紀顏還是硬拉著我去看了。
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我幾乎看得厭倦了,但紀顏卻始終盯著顯示屏,然後不時的倒帶定格。
忽然,他定住了畫面,手指著左上角的一個小點叫我看,我瞇起眼睛仔細一看,好像是一架飛機。
「準確的說應該是教練機。」紀顏肯定地說,我奇怪他怎麼這麼確定,他告訴我,一般的民航飛機這個高度我們是看不到的,而這個城市郊區附近有一個大型的軍工飛機工廠,有教練機的出現不奇怪,看錄像帶的天氣,應該是前幾天的陰雨的時候。紀顏興奮地告訴我,只要能查到最近教練機的飛行路線,一定可以找到錄像帶裡的地方。當然,我們必須要先去查,因為是軍工產業,相對來說不是太好說話,我們費了很大的氣力才打聽到最近教練機的飛行路線。我們沒有告訴警察,紀顏說警察出動的話目標太大也過於招搖,所以所有的事都是我們獨自去做的。
按照收集來的資料,我們分頭尋找,將近一下午過去了,終於發現了城南外一個正在興建的大學體育中心很符合錄像帶裡的畫面,不過我們趕到那裡時候,因為是週末,似乎工地上很冷清,果然,我們看到了條跑道,還有切割機,全部符合了。但我總覺事情似乎太順利了。而且整個施工現場過於安靜,一個人都看不到,死氣沉沉,就算是週末也該有些值班的人員吧,到處堆放著鋼筋水泥和砂石。
「他們似乎把手頭上的事都拋掉了。」紀顏奇怪地走到一片沙地旁邊,一把鐵鍬正插在沙子上。我大喊了幾句有人麼,但回應我的只有不斷地回聲。在不遠處,有很多雜亂無章的腳印,我和紀顏決定順著腳印找找。腳印雖然亂,但卻一直延伸到好遠,看得出有一大群人,地面上還有很多嘔吐物。我和紀顏互相看了看,內心裡湧出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在順著腳印追了幾百米之後,我們看到了。
相信大家都看過南京大屠殺相關的資料,有時候鬼子們把要執行槍決的人趕到牆邊,然後集體掃射,屍體就像柴草一樣,一摞一摞的,壓疊著。現在的畫面也是一樣,只不過看不到那麼多的鮮血,卻更讓我覺得冷。
大約一百多的工人模樣打扮的人,個個面白如紙,有的口吐白沫,倒在牆邊,而且都已經死了,但屍體居然還是溫熱的。重疊再一起,形成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屍堆。只是非常奇怪,大部分屍體的額頭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擦傷,都紅腫起來了。
我們正準備打電話,但是從牆角處慢慢出現了張輪椅。上面坐著一個帶著風帽穿著風衣的男人。
「看來你還是發現了錄像帶裡我故意拍下的飛機啊。」他的聲音不再是錄像帶那麼難聽了,帶著磁性卻非常陰沉。紀顏沒有說話,只是手指著屍體。
「你幹的?」
輪椅上的人摘掉風帽,露出一張幾乎是殘缺不全的臉,他的頭髮全掉光了,左邊的眼睛完全被額頭上傷口增生的醜陋臃腫的肉芽耷拉下來蓋住,巨大的鷹嘴鼻歪在了一邊,上嘴唇只剩下三分之一,蓋不住肉紅色的牙床和僅有的幾顆碎牙齒,右臉上還有道很明顯的傷疤。他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害。他笑了一下,姑且稱之為笑吧,恐怕世界上沒有比這更難看和噁心的笑容了。
他接著搖了搖頭。
「不是我殺了他們,只是讓他們跑了起來。你來晚了,幾分鐘以前還能看見幾百人拚命奔跑的場面,何其壯觀啊,即便是前方有牆一樣的阻礙,他們也頂著奔跑著,雖然中國有句俗話,『不撞南牆不回頭』不過似乎剛才就不太適用了。」說完,他難以克制的又大笑起來,由於沒有嘴唇,他的笑聲就像漏了氣的鼓風機一樣,呼哧呼哧的。
我和紀顏的腦海裡恐怕都同時出現那樣的畫面,上百人擁擠在一起,拚命地朝牆撞去,他們不願意,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就如同看不見玻璃的蒼蠅一樣,一下又一下的往透明的世界撞去,直到氣絕身亡。
「你到底想幹什麼?玩弄人有這麼開心麼?」我看得出紀顏一直在克制,但他的眼睛已經在充血了,嘴唇也變得鮮紅,整個人就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看準了獵物正要衝鋒一樣。
輪椅上的怪人也有點警惕,收起了笑容,輪椅朝後退了幾下。
「我曾經是個天才運動員,一個非常熱愛跑步的人,如果不是那場該死的車禍,不是為了躲避那個反應遲鈍不知道跑動躲避的蠢貨,我不會搞成現在這樣,說不定去奧運會的就不是劉翔而是我了!車禍後我破了相,而且下半身永遠癱瘓,我想過自殺,但是,上帝是公平的,在我最低谷的時候,神力出現了,我得到了塊黑色的像雲母一樣的東西。」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發著暗光巴掌大小的黑色晶體,在晶體的旁邊居然起了層非常厚的黑霧。不過很快他又收了起來。
「我獲得了神力,是的,我可以控制人的雙腿,我可以讓他們不停地奔跑直到死,除非失去了雙腿,你也看見了錄像了,即便沒了腳掌,那個人也在往前奔跑,對一個無法奔跑的人來說,還有什麼比看著一群傻瓜跑步更令人興奮和開心的呢?」他的臉在抽動,看得出很想笑,卻在忍住。
「你用錄像帶無非想引我們過來,到底有什麼目的?」我大聲質問他,怪人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伸出如枯枝般的手指著紀顏。
「我只是要他,和你無關。」
紀顏聽完吃驚地說:「我不認識你。」
「是的,我和你也不熟,但是,一個男人告訴我,只要我把你引誘到這裡並殺掉,我就可以獲得更多的神力。」
男人?到底是誰?
「好了,廢話說完,我們開始做遊戲吧。」怪人把手指向了我,「其實我大可以殺了你,不過我始終覺得做遊戲才是有意思的,就這樣讓你們跑死太無趣了,這個眼鏡是你的好朋友吧,現在我就讓他跑起來,我說過,想要破除這個詛咒,只要另外一個人跑得超過他,那詛咒自然會落到那個人身上。你們是好友,兩個只能活一個,好好選擇吧,而且你最好快點,我看這個眼鏡的身體跑上十分鐘就會斷氣了,哈哈哈。」他話音剛落,我感覺自己的腿就沒有知覺了,自動跑了起來,並且跑向了跑道。紀顏和怪人離我越來越遠,我只能看著,卻聽不見他們的談話,跑速越來越快,起初我還能支撐,但大口的呼吸使得很快大量的冷空氣灌進我的肺裡,我的喉嚨氣管肺部像塞了塊有著鋒利邊角的冰塊,但身體卻熱得要命,眼睛也開始充血了,前面的視野開始變得狹窄。腰部以下的大腿開始抽筋,但卻依然在劇烈的擺動,渾身的每一塊肌肉彷彿被針線穿了起來,每次拉扯都產生劇痛。整個身體彷彿像在不停的揮發一樣,如燃燒了起來似的。
我得腿已經不屬於自己,平時的我絕對跑不出這種速度,看來怪人不但可以讓人跑起來,甚至還可以控制速度。神智開始不清楚了,大概幾分鐘後,當我即將喪失知覺的時候,我感覺有什麼東西飛速的穿越了我,接著就昏過去了。不過當我醒來的時候,自己卻躺在了跑道上,紀顏正在我用手指蘸著水塗抹我的嘴唇。
嗯?我怎麼沒再跑呢?而且紀顏也沒有動啊。紀顏見我醒了,笑著指了指遠處,那個本來做在輪椅上的怪人居然在前面飛快地奔跑!
「這個蠢才,我本來靠殺掉施法者來破除咒語,可是他居然跳了起來開始奔跑,並對我說自己可以讓別人跑當然也可以使他的身體跑起來。我自然在後面追他,他不時的回頭嘲笑我的愚蠢,可是沒想到他的左眼的視野不好,居然從你身邊跑過去了。結果按照他說的,詛咒落到自己身上了,你就沒事了。」真是戲劇性的結局,不過我也知道了,為什麼連富華要搶我的手機,為什麼只有跑得最快的兩個人死了,因為沒人可以追得上他們。
「不過,還有事沒弄清楚。」紀顏站了起來,走到工地的起重機旁邊,拿出一桶汽油潑到跑道上,然後點燃根香煙,站在那裡看著跑步的人。
「告訴我,那個人是誰。」紀顏猛吸著香煙,火光一閃一閃。怪人痛苦地高喊起來。
「他是一個留著銀髮戴著墨鏡的高大男人,肩膀上停著一隻模樣很怪有點類似蠶的動物。我真不知道他是誰,你饒了我吧,我錯了!」他的聲音已經模糊不清了,氣喘的厲害。
紀顏聽完,臉色變了,但那人繼續高喊著放過他。
「你要我怎麼做?要不殺了你,要不為你找個替身?算了吧,你還是慢慢跑吧,享受一下,反正你喜歡跑步。」說完,站了起來,扶著我離開了,等走了一段路,怪人跑到汽油那裡的時候,紀顏把香煙彈了出去,跑道立即燃燒起大火。
「以地獄之孽火洗滌爾等之罪。」紀顏低沉著說了一句,我看見怪人馬上就燒著了,像火人一樣繼續奔跑著,並發出痛苦的怪叫聲,不過沒多久,他就躺了下來,不動彈了。我不忍再看,轉過了頭。
我們揀起了地上遺留的那塊黑色雲母狀的東西,不過紀顏的手一碰,那東西就像冰塊遇火一樣融化消失了。
「到底是什麼?」我看了他呆了老半天,問了句,不過紀顏沒有回答我,只是說了句走吧,回去再談。路上紀顏說,雖然燒死那人是為了超度而償還罪孽,可這畢竟是紀顏第一次親手殺人,心裡也非常不舒服。我安慰了他幾句,但紀顏依舊愁眉不展,我知道他還想著那塊黑色碎片和銀髮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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