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07 03:49:56瑜古

小小說/司機阿德(1)

  已經第八天了,我還是不敢走進你的病房,只能躲在門縫小心翼翼偷看你是不是醒來了。

  「怎麼不進去呢?」我被這突然的聲音嚇著,猛回頭發現是我老婆來了。她手裡還提了雞精。
  「我。。。。。。。」
  「總還是要一起進去的,這是我們的錯,不要失了道義。」
  「是。」
  女人家果然比較細心,還記得帶補品來。幸好有她,要不然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我這個大老粗心裡是一團亂,根本不知道怎麼辦,她就冷靜多了。幫我聯絡你家人來醫院,又不斷地跟你爸媽道歉。雖然你爸情緒很激動,一直大聲地吼她,她也沒哭過。我是愧疚的不得了,很氣自己這麼沒有用。讓你變成這樣,還要我老婆跟著受罪。

  再怎樣想,對你來說都於事無補,看你動完手術還躺在床上昏迷了這麼多天。我真的很擔心。你那麼年輕,才念高中,以後有大好前途的,卻可能從此毀在我手上。你爸媽養你這麼大了。我怎麼對得起他們呢!如果換成你是我的小孩,我搞不好會急的殺了對方吧!只要你爸媽會好過一點,怎樣罵都是我活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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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還來做什麼!滾出去!!!不要再來假好心了!滾!!!」你爸怒吼著。你媽則是別過臉,悶不吭聲。

  「江先生,真的很對不起。」我老婆先開口了。我跟著低頭道歉。
  
  「道歉有用嗎?!你們給我滾啦!」你爸還是滿腹怒火。
  「好了好了,你小聲一點。」你媽轉過頭來說了一句話。

  「林先生林太太,你們走吧!不要再來了,我們也說過沒打算告你,你們回去吧!阿俊我們自己會照顧的。」你媽很寬厚的說了這些話。

  「江太太,這是我們的錯,我們會盡可能的彌補你們。」還是我老婆開口。

  「彌補什麼啊!你要用什麼彌補?阿俊會馬上醒來嗎?!」你爸咆嘯的更大聲。
  
  「對不起!我看我們改天再來好了!」我實在不想再讓我老婆忍受這些了,只好還是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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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說的也沒錯!我們能用什麼彌補?錢?我們不像你家是有錢人,要不然我也不用去開砂石車了。小學畢業的我,大字不識幾個,除了做苦工,又能怎麼樣?如果不是為了多賺一點錢拿回家,我也不用連夜加班30小時,精神不濟的撞到要去上學的你。用時間?我要是不去上工,家裡要吃什麼?我老婆每天在家忙裡忙外,又要去幫人洗衣服打掃,賺的一樣是辛苦錢。我們就算用時間用金錢,一樣不能馬上讓你蹦蹦跳跳。另外,因為這件事,我駕照被吊扣又被老闆開除,現在也沒車行敢請我。真不知道要拿什麼來付你的醫藥費?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想,但是自從發生事情之後。我卻是時常這麼想:是不是該像我其他同事那樣,倒車撞到死為止。這是我進公司時,老前輩說過的。我以為他只是開玩笑,隨便聽聽而已。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講。昧著良心撞死一個人,怎樣說都會讓自己跟公司省事一點,我家人也不會因為我受累。公司直接花一筆喪葬費就擺平了,然後再從薪水慢慢扣,很快的就又可以開工幫公司偷運海砂去賣錢。也不用看你拖著病來折磨我自己,還有那恐怕是一輩子也付不出來的醫藥費。但是現在,我真覺得很害怕不知該怎麼辦!你怎麼辦?我老婆小孩又怎麼辦?

  我老婆說幸好我沒撞死你。其實她也知道我做不出我同事那種事,這樣我們才有機會去補償你,我當然也希望還有機會可以彌補。我書唸的少,但是人情義理我還有。我人是窮是沒錢,但不會連人格也跟著窮。希望你能了解,我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我已經找到了臨時工,我會負責你的醫藥費,也會每天都來看你。希望你爸媽能明白我是誠心誠意的。

  現在,只求老天趕快讓你醒過來,好讓你爸媽能安點心,也讓我老婆能放心。我擔心這樣下去,大家都要累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