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筆，想寫點甚麼，猶豫了一陣，又放下
生活沒太多靈感，又或說
已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知從何寫起
惟仍欲登點東西
那末，選擇了嶺南首篇作文功課
此前曾廣傳予友人及同學
無人明暸
唯只宋兄深透其意
文章可能稍長，怎說也要交功課
若有餘閒，煩請指教一二
惟勿褒其長而諱其缺
讓小弟亦有所裨益


今天很冷，在這無人的黑夜，更冷。我隨意的在這小漁村中行走，空氣是寧靜與沉默的結合，只有冰冷的海風帶著海水拍岸的節奏，牽動著我思潮的起伏，若非那隱約的狗吠聲，我差點會忘記自己是在等待妳。
我遠遠的看見妳從碼頭走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迎了上去。藉著那刺眼的月光，我清楚地看見妳的美，清瘦的臉上掛著細長的眉毛，中間緊緊鎖著。黯然的月光替代了昔日的光輝，與往常的妳不大相襯，是因為我嗎？四周漸強的風把的妳的一頭青絲吹得四散，吹得妳的鼻子透出淡紅，也顫動了薄薄的嘴唇。我連忙用自己的身軀為妳抵擋寒冷，可是，妳卻沒有投以感激的目光，只低著頭，繼續前行，我唯有默默跟在妳後。
今天，妳身穿一件灰色的高領毛衣，外邊是及膝的淺黑色長褸，下身是深藍色的牛仔褲，與咖啡色的皮靴。望著妳弱不禁風的背影，突然感受到妳的孤寂，感受到妳的悲涼，感受到妳心中的痛。剎那間，很想抱著妳，跟妳說對不起，是我錯了，但是，我還是竭力地忍了下來。
我們一前一後，踏著碎石鋪成的路，朝著家行走，一個我很久也沒有回來過的家。但是，妳停了下來，坐在路邊的一張長椅上，抱著膝，抬頭看天。我坐在妳旁邊，從妳的眼中看見了漆黑的夜空。妳的嘴唇喃喃濡動，在抱怨，在控訴，在哀求。半晌，流星雨劃破了長空，落在遙遠的天邊，落在妳的臉上，順著陷下的臉，流到下巴，凝固在心房裡。我多麼想用自己的肩膀承著妳的淚水，可是，我做不到，我只可以再坐近一點，就是那麼一點。
良久，夜空回復了平靜，我們不自覺地回到家門口，我下意識把手掏進了空空如也的褲袋，看著妳用鑰匙打開了沉重的門。看著這家，無數的歉疚和悔意使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晚冬被門窗鎖著，妳脫去了長褸，燃點了三支綫香，齊整地排在紅燈旁邊。回憶隨上升的煙轉動著，黑白照片中的雙目使妳想起了那天，又想起了那天。終於，時間的努力使妳釋放出一絲笑容，是苦的。妳又想起了那一天，忍不了，淒然淚下。我凝視著妳，吐出了一口無聲的嘆息.，是的，妳是為了我。妳用力地呼吸，勉強止住了淚水。然後，走到睡房中，躺在床上，呆看著天花。
我坐在床邊，腦裡竭力找出些安慰的言詞，但想不到，也說不出。關閉了的窗外，忽然傳來淅瀝的兩聲，是天氣驟變的雨水，一絲一絲，隨風打在窗上，也隨時鐘的滴答，打在我的心中。我看著五時二十七分，時間到了。我站起來，看著妳，希望這一刻的妳永遠留著。妳的眼神仍是這樣憂鬱，心中的痛使妳目光散亂，妳沒有看見我。
時鐘指著五時二十九分，我已聽見他們二人的呼喚。終於，我把緊抓著妳的目光放開，轉身出去。他們無情的笑容把我乞求的眼神狠狠地回絕了，我唯有跟著他們揚長而去。一剎那，旭日東升，一片紅光直射而出，劃破了黑暗，為世界帶來了新的一天。

張樂天
寫於零五年三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