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住二樓，目盲，肢短頭大軀肥，走路歪而斜，像也需要一根柺杖，常在膝蓋與桌底下逗留，嗅聞，體味極濃──瀰漫著一股肉體腐爛的氣味，連著剛端來的碳燒咖啡冒煙喝下，頗搭。

入口處位在明亮的日光騎樓銜接著陰暗窄長的階梯處，抬頭可見木板玻璃門內的暈黃燈抹亮在二樓的階梯平台上。

有次，門內外的人隔著半開的木板玻璃聊天，門內的小黑，也搖搖晃晃的到了門外顛顛倒倒。轉個身，搖著一短尾巴，倒退幾步，一腳懸空在平台邊，體衰與倒退之力，齊下，著地的三腿便不夠用了，待一階一階往下卸力，直退到騎樓通道處，才止住了退勢。

開木板玻璃門的熟人，看著一腳懸空的小黑，搖搖晃晃即將失去平衡，便彎腰就手拉小黑一把，一拉不中，接著趨前跟下階梯，伸手去抓，又不中，連不中，索性算了，便面著透入的天光張口哈哈。

下來沒要幹嘛，上面還是比較好，牛步的老小黑便又一階一階往二樓平台回去。那跟他張口哈哈的熟人，又半開著木板玻璃門，一邊等他，一邊朝門內跟櫃臺處張口哈哈。

去時稍晚，午餐時間將盡，活動的餐具與滿座的人語仍在，聲勢如瀑布十分貼耳。店內剩吐司剩花生醬草莓醬可抹食，陸續抹了，吃了，咖啡還有，也喝了。人群散後，靠著深茶色高高的櫃臺一角，剛來的小黑浮現。初見的模樣：肢長軀瘦，鼻頭挺挺，眼睛能看，好像很矯健。毛皮也黑，想也是叫小黑。

大概不止一年沒去了。去了，老小黑已不在。休息時間，約四乘二公尺方型窗斜面十字路口，整面透著光，到了午后三點，冷氣很涼，吊扇一支隱隱，後續來人三四個，聲音剩天花板下牆角間的電視，還頗大頗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