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 赫：感受莫渝和他的詩歌
感受莫渝和他的詩歌 （蒙古）塔 赫
那是在
這一天，「台蒙詩歌節」在首都烏蘭巴托市的百揚高樂賓館隆重舉行。台灣詩人代表團中有一位中年人的名字叫莫渝。他於1948年出生在台灣苗栗縣的一個田園氣息濃厚的家庭。莫渝已出版五部詩集：《無語的春天》（1979）、《長城》（1980）、《土地的戀歌》（1986）、《浮雲集》（1990）、《水鏡》（1998）等。我自然對對這位來自台灣本土的詩人的作品文本以及作品的文學成就產生了興趣。
莫渝的詩不是你初次閱讀就能友深刻感受的那類作品。你為走進他的詩世界，就必須讀第二回，甚至第三回。
我第一次去感受他的一首詩是〈黃昏鳥〉。即使在這首可愛的小詩裡，寫的一絲傷感，也能揪住人心。
〈小毛驢〉這首詩是莫渝在逛法國公園觸動心靈寫的作品。詩人一面是表現出對小毛驢的同情，一面贊揚小毛驢不甘寂寞又具可貴的反抗精神。詩的結尾落筆驚人，作者的鄉思之情滾滾湧出。特別引人注目的是莫渝寫水題材的作品。有一首是〈回到水邊〉。挖掘其詩的本質就是回到童年──人類的童年。
莫渝這樣寫自己與河流的關係：
我想念每一條河流
滔滔的，乾涸的
哭泣的，平靜的
黏稠呆滯的，汙穢黃濁的
它們都化作肌膚的一部分
斑剝的掌紋
涓細的脈管
都叫喊我的名字
莫渝回答了他要表達的主題是：「我們來自水邊，也要回到水邊。」
莫渝的詩善於運用明喻、暗喻和換喻的藝術表現手法，大大增加了詩的效果。莫渝的愛情詩中，有一首〈苦竹〉，被台灣詩壇認為是莫渝抒情詩經典之作。我們不妨再作一回欣賞，〈苦竹〉詩：
苦 竹
你愛不愛聽，或者
愛不愛看，都無所謂
我還是老樣子
把身子儘量傾向你寫詩的
窗前
也無所謂春不春天
我為你披上一身永遠的綠
秋天來了
頂多掉幾片葉子
飄至你的窗下
仍舊為你守貞
緊挨你的住屋
我的根深紮泥土
這就夠了
沒有誰能移動
起風時
我更加溫柔地擺好姿勢
挑你注意
這是詩，也是詩人自己的影子。這讓我想到美國詩人斯蒂文斯（1879-1955）的一句名言：「只有在隱喻的國度裡，人才是詩人。」
莫渝生活在陽光，海風吹拂的和平環境裡，但他的反戰詩勾起我們人類的沉思。在這類題材中，代表性作品〈戰爭孤兒〉、〈殘腿〉，表現極為深刻。作品洋溢著人道主義精神的光輝。這種精神表現在他關懷個體的命運，反對戰爭，呼籲不同種族人民相互尊重。他的作品是在不和諧的世界裡創造合諧。莫渝代表了一代知識份子憂國憂民的意識。從西洋文學中汲取豐富的營養又不被其所淹沒。
莫渝的詩歌精神實質，就是他孜孜不倦在近四十年的光陰中，在自己的作品創造了一個人文主義的精神世界。莫渝的人文關懷滲透在他的每一詩篇。作為一個保持獨立人格的詩人，他始終聽從自己的良知。早在上個世紀70年代，他就寫了〈黑河〉、〈沒有魚的河流〉。在〈嗚咽的淡水河〉一文裡，我們聽見詩人呼籲，關心台灣生態與污染的聲音。著名詩評家、詩人李魁賢對莫渝詩現象作出理智上的評價：「莫渝在詩集《無語的春天》中有一組詩困擾了我十多年」，在李魁賢的敏銳感覺中，發現了莫渝「詩的實質內容又涉及很廣的現實批判，部分成為環保詩的濫觴。」
作為一個有抱負的現代詩人，他的生命價值觀是在偉大的哲人蘇格拉底那裡得到啟示。梵谷對藝術忘我的精神成為莫渝追求文學的一部原動力。
莫渝日復一日，他一邊勤奮寫作，一邊著眼於台灣詩歌的未來。他以驚人的毅力譯介法國文學著作三十多種。他喜歡雅姆（賈穆），深愛著波德萊爾。法國詩人的作品是否直接影響到他的創作風格，是否使他難以忘掉那些大師的影子，找不到作品中的自我。當我深入他的詩歌文本，我驚喜地發現，莫渝仍然是莫渝。
在這裡，我想引用一位台灣知名人文學者，美學家趙天儀的評語來作本論的收尾：「這個東方的詩人，這個台灣的詩人，尋找詩的靈魂的知音。他走遍詩的世界，不是無根的飄泊者，他始終航向台灣，航向他的故鄉。」
──刊登《笠》詩刊第256期，2006.12.15.
──收進詩集《走入春雨》，2011.11.新北市文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