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3日晚上9:00，我在宜蘭社區大學出席女性影展巡迴，包包裡的手機震動著，我自忖手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應該沒有人會有急事找我，所以絲毫沒有理會。

放映結束後，我走出會場上完廁所，開始聽留言。留言者是一個以前工作認識的朋友，現在是影劇記者：「你認識『她』嗎？有消息出來說她好像出車禍過世了，方便的話請回我電話...」

生平第一次，我了解到「腦子裡『轟』的一聲巨響」並不是形容詞，而是真實狀態的描述。

我顫抖地打了幾個電話，確定了這個消息，叫了計程車一路哭回台北。

23日傍晚，拍攝短片期間，她在自埔里返回台北的高速公路上車禍死亡。

*********************************************************************

我們叫她小姜，她和我的生活開始有連結，是在2006年。

她是小我六屆的學妹，事實上在學校時我們連認識都談不上，只在去她跟的一部影片探班時見過一面，也只耳聞她是個很有音樂才華的人；另外，我和她畢業製作的演員在其他場合認識熟稔，所以也因此重複聽說過她的名字，僅此而已。相較之下，我和她們班其他學弟妹，還多些來往。

2006年，她寫了一個劇本《流光之戀》，想要拍劇情長片。她劇本的指導老師，當年也是我劇本的指導老師，告訴她我的電話，要她來找我幫忙，當她的製片，我答應了。

此後，這個原本和我不熟悉的女孩，突然在我的生活中佔了很大的一部分。

她是一個聲音很輕柔的女孩子，常常讓大家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即使生氣，甚至是罵髒話，都還是輕聲細語；她非常善良，每次麻煩別人都覺得不好意思，說著抱歉頭低低的臉上盡是讓人心疼的無辜；她很天真，不太懂別人話裡的暗示，對一切抱持著正面的態度與希望；她看似柔弱，卻充滿衝勁，對於自己想做的事情非常果決。

她毫無理由地信任我、依賴我，我們一起修劇本、去提案，每天都會接到她的電話報告進度、說她對劇本新的想法，但因為我當時有正職，無法全心幫忙，沒能幫她事先看過送新聞局輔導金的企劃案，最後因為企劃過於簡陋，被評審暗示「明年再來」。除此之外，她也請我幫忙她短片《髮妻》的拍攝工作。

再後來，我離開了正職工作，成為到處接案子做的SOHO族，沒想到更忙了。因為忙碌，加上幾次想勸她先拍短片練練自己說故事的功力，她卻一心想拍長片，我便開始迂迴地拒絕再幫忙，也少了聯絡。這一年來《流光之戀》劇本獲得電影公司的賞識開始試拍、以及最近這部短片開拍，我都替她高興，前兩個禮拜才和她說好要去探班......

其實我一直認為，她適合當音樂人、作家，多過當導演。她如音樂或詩般行雲流水的幾部短片，並不符合主流電影敘事。她喜歡非常極致的情感表現：死亡、亂倫、同性戀，一直是她劇本中的要素，複雜交織的愛情與親情，則是她劇本中不變的主題。

無論如何，我只希望她活著，只希望她一直維持著她對生命與電影的執著與熱情。

*********************************************************************

《流光之戀》劇本中，女主角小時後耳朵有問題，所以長大後對聲音特別敏感。她曾告訴我，這多多少少是她人生的反射。

我只是深切地希望，也相信，她有限短暫的生命，是一段燦爛無悔的流光歲月。

*********************************************************************

因為妳有雙翅膀
我相信妳屬於天堂

因為妳有雙翅膀
笑容裡還透著光
適合飛翔



※圖片為《髮妻》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