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 一個感傷的月份
父親計劃從大陸回來掃墓的安排中
竟然沒有順路經過台南看看他母親
在我奶奶在癌末 倒數的日子裡
好不容易聽到兒子要從大陸回來
在家中期盼著 但始終沒得見她
無緣的兒子
日子一拖就是兩天過去
遠在台北的我

只接到奶奶病危的消息
心裡有個底

下班請了隔天的假就往台南奔去
聽照顧我奶奶的姑姑說 奶奶很傷心
兒子這麼不孝 回台灣也不願看她一面
就急著辦完事要回大陸

雖然是沒嫁的姑姑 也沒工作但照顧起她母親也是盡心盡力
這部份一直讓我們這些孫子輩的很敬重
但也顯出 該要付起責任的父親有多麼不負責任
-----------------------------
傍晚七點多 我是最後一個到醫院的
不孝的父親 跟姑姑們 還有我姐姐都到了

我回避著父親的眼光 不過恍然中 他似老了幾歲 身型也消瘦
連頭髮也斑白了許多
盡管如此 也動搖不了我對他這次不回去看母親的行為的怒氣
看到奶奶 她雙目緊閉 口鼻接上的管子跟點滴 把她手腳都扎滿了針孔
握著她的手 我知道她在受苦著
呼吸器跟定時打的強心針維持著 她最後的生命 但已無意識了
測心跳的儀器忽高忽低的心跳 和抽蓄的身體 總是讓人膽顫恐懼奶奶將隨時撒手人寰的情形發生

我看看當初家族中的仇恨 似乎在此時消弭
幾個不合的姑姑 老死不相往來的親情仇恨 都不見了
只看著她們垂死的母親 表情一片片的灰白

總是要到這個時候 人才會體會自己的脆弱 跟親情的重要
只是此時都晚了~ 都晚了

我姐和我比較晚到所以由我們照顧著奶奶 讓她們回家休息
醫生說今晚是關鍵期 如果恢復意識就會好些
剩下的父親跟著我們
但我始終不願正視他 刻意的避開他的眼光
 
半夜裡 幾次危急的狀況 奶奶都挺過來了
一直到早上 六點多 血壓血糖都回復正常
奶奶的面容也回復一絲血色時
我們以為熬過去了 但是 心跳卻持續降低

70幾~60幾~40幾~30幾

我們去找護士求救 但是護士卻很明白的告訴我們
再打這種強心針也只暫時維持心跳而已 效用其實不大
況且姑姑和父親好像都決定了放棄搶救
所以後來護士也沒來打針
間接宣判了 即將到來的後果

我心裡想著 奶奶妳已經很努力了 為了這個家
為了我們 妳就放心的走吧
從我還是強褓指中就一直蒙受的妳的照顧的我
真的很謝謝妳
---------------------
奶奶走的很安詳
30幾的心跳後 一直到停止 都沒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跟我姐的眼框濕潤 眼淚開始失去控制
打了幾通電話給還在家中休息的親屬們
葬儀社來了
我去拿了 死亡證明書

一切都宣告了 我奶奶已經不在能和我們說話 去了另一個世界

接下來的 日子裡 我總記得我在哭
燒香 唸經 火化 撿骨 安塔位 奶奶就這麼的離開我們了
因為沒發喪 家裡也窮 整場法會 辦下來只花十萬左右
原來人的生命這麼廉價 身後事大概十萬就能辦得起來了
我感嘆人的無價值 也感嘆生命的苦短

至於後續 二姑姑又回去雲林過著務農的生活
父親躲回大陸去 走前告訴我姐說 我們母親改嫁了
反正我不介意 她能獲得幸福 也好將來老了也不用掛念著 我們

至於沒有奶奶的家 也就不算家了
沒嫁的小姑就搬離那個台南的家 租了一個小套房 盤算著沒有母親的未來

而我一方面高興著我的自由  不用掛念著誰可以正式脫離家人親屬
過著我想過的生活 雖然像個孤兒
但是總得挺起胸膛 對得起曾經扶養照顧我的爺爺奶奶

奶奶一路好走  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