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1-23 13:32:32屋主
連載故事第十一章:獻身
人為朋友捨命,人的愛心沒有比這個更大的了。
那天晚上在禦兵營裏,羅庫路斯坐在自己的房間裏,身邊的油燈在周圍投下明亮的光。忽然他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他立刻站起身,把門打開。一個人走進來,安靜地徑直走到房子的中央,然後脫去身上的打披風,面對羅庫路斯。
「馬基魯斯!」羅庫路斯驚叫著沖過來滿懷喜悅地緊緊抱住來訪者。
「親愛的朋友,」他說,「有幸能再見到你,我十分高興!我正想著你,考慮我們什麼時候才會再相見。」
馬基魯斯憂傷地說:「我們的會面,我想,從此將不會太頻繁。我這一次是冒著生命的危險。」
「真是這樣。」羅庫路斯說著,與馬基魯斯一起憂傷起來。
「你受到追蹤,而且你的頭顱正受到懸賞。但是你在這裏很安全,就像在這種瘋狂抓住你之前的那些快樂的日子裏一樣。馬基魯斯啊,那樣的日子為什麼不能再回來呢?」
「我無法改變自己的本性,也不能銷解我所作的事。更進一步講,羅庫路斯,儘管我的命運在你看來異常艱辛,但是我從來也沒有這樣快活過」
「快活?」羅庫路斯異常驚訝地叫著。
「是的,羅庫路斯,儘管痛苦,但我並沒有氣餒;儘管受到迫害,但我沒有絕望。」
「皇上發動的迫害可不是不及痛癢的。」
「我很清楚。我每天都看到自己的弟兄在迫害中倒下。每天,我們周圍的包圍圈都在縮小。朋友們離開我們,再也沒有露過面。同伴們到城裏去,可是他們回來的時候,只是把死難者的屍體帶回來,安放在他們的墓穴之中。」
「可是,你說你仍然能夠幸福快樂?」
「是的,羅庫路斯。我得到了世人一無所知的平安;那平安是從上頭來的,人的理解力永遠也無法參悟。」
「我知道,馬基魯斯,你十分勇敢,以致毫不懼怕死亡。但我從來也不知道,你具有足夠的毅力,平靜地忍受著我知道你此刻一定在承受的一切。你的勇氣是超人的,或者那是一種瘋狂的膽量。」
「羅庫路斯,那是從上頭來的。我主耶穌基督在我看來,盛過世上一切的財富和榮譽。過去我無法感覺到這一切,但是現在,舊事已過,一切都變成新的了。正是受這個全新的能力的支持,我才能夠忍耐強加給我的最邪惡的惡行。除了活著受苦以外,我並沒有逆料到別的什麼。而且我也很清楚,我必會痛苦地死去。但是這樣的認識並不能戰勝在我們裏面的強烈的信心。」
羅庫路斯憂傷地說:「看到你如此堅定,實在讓我感到痛苦。如果我在你身上看出哪怕是絲毫的動搖的跡象,我都會希望,時間也許會改變或是修正你的狂熱。但在我看來,你對新的事業堅定不移。」
「神恩允我至死堅定!」馬基魯斯充滿熱情地說。
「可是我來並不是要談我的感受。羅庫路斯,我來是請求你,得到你的同情和幫助。你曾經向我保證,要在我需要的時候向我表明你的友情。我現在來到這裏,就是要得到它。」
「我現在掌握的一切權柄一直都是你的,馬基魯斯。把你的需要告訴我吧!」
「你有一名囚犯。」
「是的,有許多囚犯。」
「這是個孩子」。
「我相信我的士兵剛剛捕獲了一個男孩。」
「這個男孩子太無足輕重了,實在不值得捉拿。他處在皇上的暴怒之下。但是他現在處於你的掌握之中。羅庫路斯,我來就是要懇求你釋放他。」
「哎呀,馬基魯斯,你這是在請求什麼呀!你忘記了羅馬軍隊的紀律,或是軍人的誓言了嗎?你難道不知道,如果我這樣作,我就會違背誓言,把自己變成叛徒了嗎?如果你請求我倒臥在自己的劍下,我會更欣然地從命。」
「羅庫路斯,我沒有忘記軍人的誓言,也沒有忘記羅馬軍隊的紀律。我想這個小夥子只不過是個孩子,也許不會被看成囚犯。皇上的諭令包括兒童嗎?」
「陛下沒有作出年齡上的區別。你沒有看到過像這個小夥子一樣年幼的孩子在競技場上受死嗎?」
「哎,我看見過,」馬基魯斯說。他又回想起那些年輕姑娘,她們臨死時吟唱的歌,一度痛苦地、甜美地打動著他的心。
「那麼,這個小男孩也必須受死嗎?」
「是的」,羅馬尼亞說,「除非他發誓棄絕基督教。」
「但他絕不會這樣作的。」
「那麼他就必須承當自己的厄運。法律要這樣處置他,而不是我要這樣作。馬基魯斯,我只是個工具,不要責怪我。」
「我並沒有責怪你。我很瞭解你服從命令的決心是何等的強烈。如果擔任職務,你就一定會履行職責的。但是讓我再提出一個建議。釋放囚犯不被允許,但是交換卻是合法的。」
「是的」。
「如果我能告訴你一個遠比這個孩子更重要的囚犯,你不願作交換嗎?」 「可是你並沒有抓住我們中間的人。」
「沒有,但是我們卻有支配我們自己的權力。我們中間有一些人,皇上已經發出了極大的賞金,懸賞他們的頭顱。為此,你會樂意放棄捉拿一百個像這個孩子一樣的年輕人的。」
「那麼,基督徒中間有相互出賣的習慣嗎?」羅馬尼亞驚訝地說。
「不是這樣,只是再有的時候,一個基督徒甘願為救另一個基督徒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不可能。」
「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就是如此。」
「那麼誰願為這個男孩子獻出自己的生命呢?」
「我─馬基魯斯。」
羅庫路斯一聽到這令人振驚的話,他向後倒退著。
「你!」他驚叫著。
「是的,我本人。」
「你是在開玩笑。這簡直不可能。」
「我很嚴肅。正是為這個目的,我才冒著生命的危險到你這裏來。我已經借著用這次巨大的冒險來表明我對他的關注。我要解釋清楚。
「這個男孩子帕流,是一個古老而高貴的羅馬家族中最後的一代。他是他母親惟一的兒子。他的父親再戰鬥中死去了。他屬於塞維力家族。」
「塞維力家族!他的母親是塞西利亞夫人?」
「是的,她是地下墓窟中的亡命者。她整個生命和愛情都寄託在這個孩子的身上。每天,她讓他到城裏去,這是一項危險重重的冒險活動。在他離開的時候,她承受著難以描述的痛苦。但她也擔心讓他長期留居在地下墓窟裏,因為恐怕對兒童致命的潮氣會奪去他的生命。所以她讓孩子到地面上去,去作她認為較少危險的工作。你已經關押了這個孩子。那位元母親聽到這個消息,現在正徘徊在生死之間。如果你殺害了這個男孩,她也會死的。羅馬一支最高貴、最純潔的家族便不復存在了。
「因為這些緣故,我來犧牲自己作交換。我是誰呢?我在世上形單影支,沒有一個生命會寄託於我的生命,也沒有人現在或將來要依賴我。我不懼怕死亡。死亡現在降臨和其他時候來臨都是一樣的。或早或晚死亡總會降臨的,我寧願獻出自己的生命,為朋友贖身,也不願無謂地苟且。
「為此,羅庫路斯,我懇求你因友情的神聖鈕帶,因你的憐憫,因你向我作出的允諾,現在就幫助我,用我的命來換取他的性命。」
羅庫路斯舉步在房間裏焦灼地踱著。
「馬基魯斯啊,」最後他叫道,「為什麼你要這樣可怕地折磨我?」
「我的提議很容易接受。」
「你忘記了你的生命對我是何等寶貴。」
「可是想想這個年幼的孩子吧。」
「我深深地憐憫他!可是你想我能夠接受你的生命當作抵償嗎?」
「我的生命已經被抵償了,而且或早或遲也會交出的。我請求你在它還有用處的時候,讓我把它放棄了吧。」
「只要我能夠阻攔,你就不會死。你的生命還沒有被抵償。我向不朽的諸神起誓,你在角鬥場上就位一前還會有一段很長的時間。」
「一旦我被抓住,就沒有人能夠再救我。你也許會盡最大的努力。皇上的烈怒傾注在一個人身上,你又怎麼能救這人呢?」
「我會盡力挽回的。你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即便我作不了什麼,我仍然不會聽從你此刻的建議。」
「如果我到皇帝陛下的面前,他會恩准我的祈求的。」
「他會立刻把你抓住,然後把你們倆人一起處死。」
「我可以派出一名信使,帶去我的提議。」
「這位信使也許永遠也到不了陛下那裏,或者至少是到達得太晚了。」
「那麼就沒有什麼希望了嗎?」馬基魯斯傷心地說。
「沒有」。
「你完全拒絕答應我的請求嗎?」
「哎,馬基魯斯,我怎麼能殺害自己的朋友呢?你對我毫無憐憫。如果我拒絕你這個無理的要求,就請你原諒我吧。」
「主的旨意必要成就。」馬基魯斯說。
「我必須趕快回去了。哎,我怎麼能把這樣令人絕望的消息帶回去呢?」
兩位朋友靜默著擁抱在一起,然後馬基魯斯便離去了,只留下羅庫路斯一人在為這個提議驚異不已。
馬基魯斯平安地回到地下墓窟。事先知道他的使命的弟兄心懷充滿了憂鬱的喜樂迎接他。
西塞利亞仍然處在昏迷之中,僅僅是稍捎意識到周圍發生的事。有時她神志恍惚。在她的囈語中,她敍述著早年的歡樂場景。但是她在地下墓窟中渡過的生活,交替著盼望和恐懼,喜樂和憂傷,長期的焦慮以及這地方本身沉悶的空氣都把她的頭腦和身體壓垮了。她溫柔的天性陷入了這樣一個折磨人的暴虐之下,並且,這最後一次打擊使她完全衰竭了。她無法從它的效力下恢復過來。 那天夜裏,他們圍在她床榻的周圍照看她。每時每刻她都變得愈加衰弱,生命緩慢地,但卻是穩定地漸漸逝去。一旦受到死亡的威脅,即便是她兒子回來也無法救她了。
儘管現世的思想已經離她而去了,現世的情感也變得微弱。這些年裏支撐著她的那種熱情卻以絲毫也未衰減的能力支配著她。她的雙唇喃喃地嚅動著,依舊訴說著神的話語,這些話長久以來一直是她的支撐和安慰。她心愛的愛子的名字從她的雙唇吐露出來,仿佛他現在所處的險境已經被忘卻了。但是她最深情地說出的,是耶穌基督聖潔的名字。
最後,死亡降臨了。她從長時間的靜寂中驚醒,眼睛大睜著,一絲紅暈浮現在她蒼白憔悴的面孔上。她發出一聲微弱的叫喊:
「主耶穌啊,我願你來!」隨著這一聲叫喊,生命遠去了。西塞利亞夫人純潔的靈魂歸回賜下這靈魂的神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