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28 03:00:00月光哈小貓
非攻
非攻
《墨 子》
現在有一個人,進人家果園,偷人家桃李,大家聽到就譴責他,上面執政的人捉獲就懲罰他。這為什麼呢?因為他損人利己。至於偷人家雞犬大豬小豬的,比進人家果園偷桃李更不義。這是什麼原故呢?因為他損人更多。如果損人越多,他越是不仁,罪越重。至於進人家牲口棚,牽走人家馬牛的,這比偷人家雞犬大豬小豬更不義。這是什麼原故呢?因為他損人更多。如果損人越多,他越是不仁,罪越重。至於殺無辜的人,剝下人家的衣服皮襖,拿走戈劍,這比進人家牲口棚牽走馬牛又更不義。這是什麼原故呢?因為他損人更嚴重。如果損人越嚴重,他就越不仁,罪越大。現今天下君子,都知道這些事,說它們不義。今天最不義的事,是進攻別國,卻不知道譴責,反而稱讚它,說它是義。這能說知道義與不義的分別嗎? 殺一個人,說它不義,一定構成一個死罪了。如果照這個說法類推下去,殺十個人,十倍不義,必定構成十個死罪了;殺一百個人,一百倍不義,必定構成一百個死罪了。今天最不義的事,是進攻別國,卻不知道反對,反而稱讚它,說它義。這是確實不知道進攻別國是不義的,所以把稱讚的話記載下來傳給後世。如果知道它是不義的,那還有什麼理由記載不義的事傳給後世呢? 現在有人在這裏,見一點黑說是黑,見一片黑卻說是白,那麼一定以為這人是不知辯別黑白的了。嘗一點苦說苦,嘗多了苦卻說是甜,那麼一定以為這個人是不知辯別苦甜的了。今天幹小的壞事,能夠知道而且譴責它;幹大的壞事,攻打別國,就不知道譴責,反而稱讚它,說它義;這能說知道辨別義與不義嗎?由此可知世上的君子,分辨義與不義是多麼混亂啊。
《墨子》卷四 兼愛上
白話譯文——————————
聖人是以治理天下為職業的人,必須知道混亂從哪裡產生,才能對它進
行治理。如果不知道混亂從哪裡產生,就不能進行治理。這就好像醫生給人
治病一樣,必須知道疾病產生的根源,才能進行醫治。如果不知道疾病產生
的根源,就不能醫治。治理混亂又何嘗不是這樣,必須知道混亂產生的根源,
才能進行治理。如果不知道混亂產生的根源,就不能治理。聖人是以治理天
下為職業的人,不可不考察混亂產生的根源。
試考察混亂從哪裡產生呢?起於人與人不相愛。臣與子不孝敬君和父,
就是所謂亂。兒子愛自己而不愛父親,因而損害父親以自利;弟弟愛自己而
不愛兄長,因而損害兄長以自利;臣下愛自己而不愛君上,因而損害君上以
自利,這就是所謂混亂。反過來,即使父親不慈愛兒子,兄長不慈愛弟弟,
君上不慈愛臣下,這也是天下的所謂混亂。父親愛自己而不愛兒子,所以損
害兒子以自利;兄長愛自己而不愛弟弟,所以損害弟弟以自利;君上愛自己
而不愛臣下,所以損害臣下以自利。這是為什麼呢?都是起於不相愛。
即使在天底下做盜賊的人,也是這樣。盜賊只愛自己的家,不愛別人的
家,所以盜竊別人的家以利自己的家;盜賊只愛自身,不愛別人,所以殘害
別人以利自己。這是什麼原因呢?都起於不相愛。
即使大夫相互侵擾家族,諸侯相互攻伐封國,也是這樣。大夫各自愛他
自己的家族,不愛別人的家族,所以侵擾別人的家族以利他自己的家族;諸
侯各自愛他自己的國家,不愛別人的國家,所以攻伐別人的國家以利他自己
的國家。天下的亂事,全部都具備在這裡了。細察它從哪裡產生呢?都起於
不相愛。
假若天下都能相親相愛,愛別人就像愛自己,還能有不孝的嗎?看待父
親、兄弟和君上像自己一樣,怎麼會做出不孝的事呢?還會有不慈愛的嗎?
看待弟弟、兒子與臣下像自己一樣,怎麼會做出不慈的事呢?所以不孝不慈
都沒有了。還有盜賊嗎?看待別人的家像自己的家一樣,誰會盜竊?看待別
人就像自己一樣,誰會害人?所以盜賊沒有了。還有大夫相互侵擾家族,諸
侯相互攻伐封國嗎?看待別人的家族就像自己的家族,誰會侵犯?看待別人
的封國就像自己的封國,誰會攻伐?所以大夫相互侵擾家族,諸侯相互攻伐
封國,都沒有了。假若天下的人都相親相愛,國家與國家不相互攻伐,家族
與家族不相互侵擾,盜賊沒有了,君臣父子間都能孝敬慈愛,像這樣,天下
也就治理了。
所以聖人既然是以治理天下為職業的人,怎麼能不禁止相互仇恨而鼓勵
相愛呢?因此天下的人相親相愛就會治理好,相互憎惡則會混亂。所以墨子
說:“不能不鼓勵愛別人”,道理就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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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卷四 兼愛中
墨子說:“仁人處理事務的原則,一定是為天下興利除害,以此原則來
處理事務。”既然如此,那麼天下的利是什麼,而天下的害又是什麼呢?墨
子說:“現在如國與國之間相互攻伐,家族與家族之間相互掠奪,人與人之
間相互殘害,君臣之間不相互施惠、效忠,父子之間不相互慈愛、孝敬,兄
弟之間不相互融洽、協調,這就都是天下之害。”
既然如此,那麼考察這些公害又是因何產生的呢?是因不相愛產生的
嗎?墨子說:“是因不相愛產生的。”現在的諸侯只知道愛自己的國家,不
愛別人的國家,所以毫無忌憚地發動他自己國家的力量,去攻伐別人的國家。
現在的家族宗主只知道愛自己的家族,而不愛別人的家族,因而毫無忌憚地
發動他自己家族的力量,去掠奪別人的家族。現在的人只知道愛自己,而不
愛別人,因而毫無忌憚地運用全身的力量去殘害別人。所以諸侯不相愛,就
必然發生野戰;家族宗主不相愛,就必然相互掠奪;人與人不相愛,就必然
相互殘害;君與臣不相愛,就必然不相互施惠、效忠;父與子不相愛,就必
然不相互慈愛、孝敬;兄與弟不相愛,就必然不相互融洽、協調。天下的人
都不相愛,強大的就必然控制弱小的,富足的就必然欺侮貧困的,尊貴的就
必然傲視卑賤的,狡猾的就必然欺騙愚笨的。舉凡天下禍患、掠奪、埋怨、
憤恨產生的原因,都是因不相愛而產生的。所以仁者認為它不對。
既已認為不相愛不對,那用什麼去改變它呢?墨子說道:“用人們全都
相愛、交互得利的方法去改變它。”既然這樣,那麼人們全都相愛、交互得
利應該怎樣做呢?墨子說道:“看待別人國家就像自己的國家,看待別人的
家族就像自己的家族,看待別人之身就像自己之身。”所以諸侯之間相愛,
就不會發生野戰;家族宗主之間相愛,就不會發生掠奪;人與人之間相愛就
不會相互殘害;君臣之間相愛,就會相互施惠、效忠;父子之間相愛,就會
相互慈愛、孝敬;兄弟之間相愛,就會相互融洽、協調。天下的人都相愛,
強大者就不會控制弱小者,人多者就不會強迫人少者,富足者就不會欺侮貧
困者,尊貴者就不會傲視卑賤者,狡詐者就不會欺騙愚笨者。舉凡天下的禍
患、掠奪、埋怨、憤恨可以不使它產生的原因,是因為相愛而生產的。所以
仁者稱讚它。
然而現在天下的士君子們說:“對!兼愛固然是好的。即使如此,它也
是天下一件難辦而迂闊的事。”墨子說道:“天下的士君子們,只是不能辨
明兼愛的益處、辨明兼愛的原故。現在例如攻城野戰,為成名而殺身,這都
是天下的百姓難於做到的事。但假如君主喜歡,那麼士眾就能做到。而兼相
愛、交相利與之相比,則是完全不同的(好事)。凡是愛別人的人,別人也
隨即愛他;有利於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有利於他;憎惡別人的人,別人也
隨即憎惡他;損害別人的人,別人隨即損害他。實行這種兼愛有什麼困難呢?
只是由於居上位的人不用它行之於政,士人不用它實之於行的緣故。”從前
晉文公喜歡士人穿不好的衣服,所以文公的臣下都穿著母羊皮縫的裘,圍著
牛皮帶來掛佩劍,頭戴熟絹作的帽子,(這身打扮)進可以參見君上,出可
以往來朝廷。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君主喜歡這樣,所以臣下就這樣做。從
前楚靈王喜歡細腰之人,所以靈王的臣下就吃一頓飯來節食,收著氣然後才
繫上腰帶,扶著牆然後才站得起來。等到一年,朝廷之臣都(飢瘦得)面有
深黑之色。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為君主喜歡這樣,所以臣下能做到這樣。從
前越王句踐喜愛士兵勇猛,訓練他的臣下時,先把他們集合起來,(然後)
放火燒船,考驗他的將士說:“越國的財寶全在這船裡。”越王親自擂鼓,
讓將士前進。將士聽到鼓聲,(爭先恐後),打亂了隊伍,蹈火而死的人,
近臣達一百人有餘。越王於是鳴金讓他們退下。所以墨子說道:“象少吃飯、
穿壞衣、殺身成名,這都是天下百姓難於做到的事。假如君主喜歡它,那麼
士眾就能做到。何況兼相愛、交相利是與此不同的(好事)。愛別人的人,
別人也隨即愛他;有利於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有利於他;憎惡別人的人,
別人也隨即憎惡他;損害別人的人,別人也隨即損害他。這種兼愛有什麼難
實行的呢?只是居上位的人不用它行之於政,而士人不用它實之於行的緣
故。”
然而現在天下的士君子們說:“對!兼愛固然是好的。即使如此,也不
可能行之於事,就像要舉起泰山越過黃河、濟水一樣。”墨子說道:“這比
方不對。舉起泰山而越過黃河、濟水,可以說是強勁有力的了,但自古及今,
沒有人能做得到。而兼相愛,交相利與此相比則是完全不同的(可行之事)。
古時的聖王曾做到過。”怎麼知道是這樣呢?古時大禹治理天下,西邊疏通
了西河、漁竇,用來排泄渠水、孫水和皇水;北邊疏通防水、原水、泒水,
使之注入召之邸和滹沱河,在黃河中的厎柱山分流,鑿開龍門以有利於燕、
代、胡、貉與西河地區的人民。東邊穿洩大陸的迂水,攔入孟諸澤,分為九
條河,以此限制東土的洪水,用來利於冀州的人民。南邊疏通長江、漢水、
淮河、汝水,使之東流入海,以此灌注五湖之地,以利於荊楚、吳越和南夷
的人民。這是大禹的事蹟,我們現在要用這種精神來實行兼愛。從前周文王
治理西土(指岐周),象太陽象月亮一樣,射出的光輝照耀四方和西周大地。
他不倚仗大國而欺侮小國,不倚仗人多而欺侮鰥寡孤獨,不倚仗強暴勢力而
掠奪農夫的糧食牲畜。上天眷顧文王的慈愛,所以年老無子的人得以壽終,
孤苦無兄弟的人可以安聚於人們中間,幼小無父母的人有所依靠而長大成
人。這是文王的事蹟,我們現在應當用這種精神實行兼愛。從前武王將祭祀
泰山,於是陳述說:“泰山!有道曾孫周王有祭事。現在(伐紂的)大事已
成功,(太公、周、召)一批仁人起而相助,用以拯救商夏遺民及四方少數
民族。即使是至親,也不如仁人。萬方之人有罪,由我一人承當。”這是說
周武王的事蹟,我們現在應當用這種精神實行兼愛。
所以墨子說道:“現在天下的君子,(如果)內心確實希望天下富足,
而厭惡其貧窮;希望天下治理好,而厭惡其混亂,那就應當全都相愛、交互
得利。這是聖王的常法,天下的治道,不可不努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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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卷四 兼愛下
白話譯文——————————
墨子說道:“仁人的事業,應當努力追求興起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
然而在現在,天下之害,什麼算是最大的呢?回答說:“例如大國攻伐小國,
大家族侵擾小家族,強大者強迫弱小者,人眾者虐待人少者,狡詐者算計愚
笨者,尊貴者傲視卑賤者,這就是天下的禍害。又如,做國君的不仁惠,做
臣下的不忠誠,做父親的不慈愛,做兒子的不孝敬,這又都是天下的禍害。
又如,現在的賤民拿著兵刃、毒藥、水火,用來相互殘害,這又是天下的禍
害。
姑且試著推究這許多禍害產生的根源。這是從哪兒產生的嗎?這是從愛
別人利別人產生的?則必然要說不是這樣的,必然要說是從憎惡別人、殘害
別人產生的。辨別一下名目:世上憎惡別人和殘害別人的人,是兼(相愛)
還是別(相惡)呢?則必然要說是別(相惡)。既然如此,那麼這種別相惡
可不果然是產生天下大害的原因!所以別(相惡)是不對的。墨子說:“如
果以別人為不對,那就必須有東西去替代它,如果說別人不對而又沒有東西
去替代它,就好像用水救水、用火救火。這種說法將必然是不對的。”所以
墨子說:“要用兼(相愛)來取代別(相惡)。”既然如此,那麼可以用兼
(相愛)來替換別(相惡)的原因何在呢?回答說:“假如對待別人的國家,
象治理自己的國家,誰還會動用本國的力量,用以攻伐別人的國家呢?為著
別國如同為著本國一樣。對待別人的都城,象治理自己的都城,誰還會動用
自己都城的力量,用以攻伐別人的都城呢?對待別人就像對待自己。對待別
人的家族,就像對待自己的家族,誰還會動用自己的家族,用以侵擾別人的
家族呢?對待別人就像對待自己。既然如此,那麼國家、都城不相互攻伐,
個人、家族不相互侵擾殘害,這是天下之害呢?還是天下之利呢?則必然要
說是天下之利。
姑且試著推究這些利是如何產生的。這是從哪兒產生的呢?這是從憎惡
人殘害人產生的呢?則必然要說不是的,必然要說是從愛人利人產生的。辨
別一下名目:世上愛人利人的,是別(相惡)還是兼(相愛)呢?則必然要
說是兼(相愛)。既然如此,那麼這種交相兼可不果是產生天下大利的 !
所以墨子說:“兼是對的。”而且從前我曾說過:“仁人之事,必然努力追
求興起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現在我推究由兼(相愛)產生的,都是
天下的大利;我推究由別(相惡)所產生的,都是天下的大害。所以墨子說
別(相惡)不對兼(相愛)對,就是出於這個道理。
現在我將尋求興起天下之利的辦法而採取它,以兼(相愛)來施政。所
以大家都耳聰目明,相互幫助視聽,聽以大家都用堅強有力的手足相互協助!
而有好的方法努力互相教導。因此年老而沒有妻室子女的,有所奉養而終其
天年;幼弱孤童沒有父母的,有所依傍而長大其身。現在以兼(相愛)來施
政,則其利如此。不知道天下之士聽到兼(相愛)之說而加以非議,這是什
麼緣故呢?
然而天下的士子,非議兼(相愛)的言論還沒有中止,說:“兼(相愛)
即使是好的,但是,難道可以應用他嗎?”墨子說:“如果不可應用,即使
我也要批評它,但哪有好的東西不能應用呢?”姑且試著讓主張兼和主張別
的兩種人各盡其見。假設有兩個士子,其中一士主張別(相惡),另一士主
張兼(相愛)。主張別(相惡)的士子說:“我怎麼能看待我朋友的身體,
就像我的身體;看待我朋友的雙親,就像我的雙親。”所以他返身看到他朋
友飢餓時,即不給他吃;受凍時,即不給他穿;有病時,不服事療養;死亡
後,不給葬埋。主張別(相惡)的士子言論如此,行為如此。主張兼(相愛)
的士子言論不是這樣,行為也不是這樣。他說:“我聽說作為天下的高士,
必須對待朋友之身如自己之身,看待朋友的雙親如自己的雙親。這以後就可
以成為天下的高士。”所以他看到朋友飢餓時,就給他吃;受凍時,就給他
穿;疾病時前去服侍,死亡後給予葬埋。主張兼(相愛)的士人的言論如此,
行為也如此。這兩個士子,言論相非而行為相反嗎?假使這兩個士子,言出
必信,行為必果,他們的言與行就像符節一樣符合,沒有什麼話不能實行。
既然如此,那麼請問:現在這裡有一平原曠野,人們將披甲戴盔前往作戰,
死生之變不可預知;又有國君的大夫出使遙遠的巴、越、齊、楚,去後能否
回來不可預知。那麼請問:他要托庇家室,奉養父母,寄頓自己的妻子,究
竟是去拜託那主張兼(相愛)的人呢?還是去拜託那主張別(相惡)的人呢?
我認為在這個時候,無論天下的愚夫愚婦,即使反對兼(相愛)的人,也必
然要寄託給主張兼(相愛)的人。說話否定兼(相愛),(找人幫忙)卻選
擇兼(相愛)的人,這就是言行相違背。我不知道天下的人都聽到兼(相愛)
而非議它的作法,原因在哪裡?
然而天下的士子,攻擊兼愛的言論還是沒有停止,說道:“或許可以用
這種理論選擇士人,但卻不可以用它選擇國君吧?”姑且試著讓兩者各盡其
見。假設這裡有兩個國君,其中一個主張兼的觀點,另一個主張別的觀點。
所以主張別的國君會說:“我怎能對待我的萬民之身,就對待自己之身呢?
這太不合天下人的情理了。人生在世上並沒有多少時間,就好像馬車奔馳縫
隙那樣短暫。”所以他返身看到他的萬民挨餓,就不給吃,受凍就不給穿,
有疾病就不給療養,死亡後不給葬埋。主張別的國君的言論如此,行為如此。
主張兼的國君的言論不是這樣,行為也不是這樣。他說:“我聽說在天下做
一位明君,必須先看重萬民之身,然後才看重自己之身,這以後才可以在天
下做一位明君。”所以他返身看到他的百姓挨餓,就給他吃,受凍就給他穿,
生了病就給他療養,死亡後就給予埋葬。主張兼的君主的言論如此,行為如
此。既然這樣,那麼這兩個國君,言論相非而行為相反?假使這兩個國君,
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符合得像符節一樣,沒有說過的話不能實現。既然
如此,那麼請問:假如今年有瘟疫,萬民大多因勞苦和凍餓而輾轉死於溝壑
之中的,已經很多了。不知道從這兩個國君中選擇一位,將會跟隨那一位呢?
我認為在這個時候,無論天下的愚夫愚婦,即使是反對兼愛的人,也必定跟
隨主張兼的國君了。在言論上反對兼,而在選擇時則採用兼,這就是言行相
違背。不知道天下的人聽到兼的主張而非難它的做法,其原因是什麼。
然而天下的士子,非難兼愛的言論還是沒有停止,說道:“兼愛算得上
是仁,也算得上是義了。即使如此,難道可以做得到嗎?我打個比方,兼愛
的行不通,就像提舉泰山超越長江、黃河一樣。所以兼愛只不過是一種願望
而已,難道是做得到的事嗎?”墨子說:“提舉泰山超越長江、黃河,自古
及今,生民以來,還不曾不過。現在至於說兼相愛、交相利,這則是自先聖
六王就親自實行過的。”怎麼知道先聖六王親自實行了呢?墨子說:“我並
不和他們處於同一時代,能親自聽到他們的聲音,親眼見到他們的容色,我
是從他們書寫在簡帛上、鏤刻在鐘鼎石碑上、雕琢在盤盂上,並留給後世子
孫的文獻中知道這些的。”《泰誓》上說:“文王象太陽,象月亮一樣照耀,
光輝遍及四方,遍及西周大地。”這就是說文王兼愛天下的廣大,好像太陽、
月亮兼照天下,而沒有偏私。這就是文王的兼愛。即使墨子所說的兼愛,也
是從文王那裡取法的!
而且不只《泰誓》這樣記載,即使大禹的誓言也這樣說。大禹說:“你
們眾位士子,都聽從我的話:不是我小子敢橫行作亂,而是苗民在蠢動,因
而上天對他們降下懲罰。現在我率領眾邦的各位君長,去征討有苗。”大禹
征討有苗,不是為求取和看重富貴,也不是干求福祿,使耳目享受聲色之樂,
而是為了追求興起天下的利益,除去天下的禍害。這就是大禹的兼愛。即使
墨子所說的兼愛,也是從大禹那裡取法的!
而且並不只《禹誓》這樣記載,即使湯的言辭也是如此,湯說:“我小
子履,敢用黑色的公牛,祭告於皇天后土說:‘現在天大旱,我自己也不知
道什麼緣故得罪了天地。於今有善不敢隱瞞,有罪也不敢寬饒,這一切都鑑
察在上帝的心裡。萬方有罪,由我一人承擔;我自己有罪,不要累及萬方。’”
這說的是商湯貴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尚且不惜以身作為犧牲祭品,用言
辭向上帝鬼神禱告。這就是商湯的兼愛,即使墨子的兼愛,也是從湯那裡取
法的。
而且不只大禹的誓言和商湯的言辭是這樣,周人的詩也有這類的話。周
詩上說:“王道蕩蕩,不偏私不結黨;王道平平,不結黨不偏私;君子在王
道上引導,小人在後面望著行。”如果以我所說的話不符合道,則古時周文
王、周武王為政公平,賞賢罰暴,不偏私父母兄弟。這就是周文王、武王的
兼愛,即使墨子所說的兼愛,也是從文王、武王那裡取法的。不知道天下的
人一聽到兼愛就非難,究竟是什麼原因。
然而天下的人非難主張兼愛者的言論,還是沒有終止,說道:“抑或這
不符合雙親之利,而有害於孝道吧?”墨子說:姑且試著推究孝子為雙親考
慮的本心,我不知道孝子為雙親考慮,是希望別人愛護和有利他的雙親呢?
還是希望憎惡、殘害他的雙親呢?按照常理來看,當然希望別人愛護和有利
於他的雙親。既然如此,那麼怎樣從事才能得到這個呢?假若我先從事於愛
護和有利於別人的雙親,然後別人報我以愛護和有利於我的雙親呢?還是我
先從事於憎惡別人的雙親,然後別人報我以愛護和有利於我的雙親呢?則必
然是我先從事於愛護和有利於別人的雙親,然後別人報我以愛護和有利於我
的雙親。然則這一交相利的孝子,果真是出於不得已,才先從事於愛護和有
利於別人的雙親呢?還是以為天下的孝子都是笨人,完全不值得善待呢?姑
且試著探究這一問題。先王的書《大雅》說道:“沒有什麼話不聽用,沒有
什麼德不報答。你投給我桃,我報給你李。”這就是說愛人的必被人愛,而
憎惡人的必被人憎惡。不知天下的人,一聽到兼愛就非難,究竟原因在哪裡。
抑或認為困難而做不到嗎?曾有比這更困難而可做到的。從前楚靈王喜
歡細腰。當靈王在世時,楚國的士人每天吃飯不超過一次,用力扶穩後才能
站起,扶著牆壁然後才能走路。所以節食本是他們難於做到的,然而這樣做
後靈王喜歡,所以沒有經過多久時間,民風可以轉移。則這無非是為迎合君
主之意罷了。從前越王勾踐喜歡勇猛,訓練他的將士三年,認為自己還不知
道效果如何,於是故意放火燒船,擂鼓命將士前進。他的將士前仆後繼,倒
身於水火之中而死的不計其數。當這個時候,如停止擂鼓而撤退的話,越國
的將士可以說害怕的了。所以說焚身是很難的事,這以後卻做到了。因為越
王喜歡它,所以沒經過很久時間,民風可以轉移,這是為追求迎合君主罷了。
從前晉文公喜歡穿粗布衣,當文公在世時,晉國的人士都穿大布的衣和母羊
皮的裘,戴厚帛做的帽子,穿粗糙的鞋子,(這身打扮)進可見晉文公,出
可在朝廷來往。所以穿粗陋的衣服是難做到的事,然而因為文公喜歡,沒過
多長時間,民風可以轉移,這是為追求迎合君主罷了。所以說節食、焚舟、
穿粗衣服,這本是天下最難做的事,然而這樣做後可使君主喜歡,因此沒過
多長時間,民風可以轉移,這是什麼緣故呢?這是為追求迎合君主罷了。現
在至於兼相愛、交相利,這是有利而容易做到,並且不可勝數的事。我認為
只是沒有君上的喜歡罷了,只要有君上喜歡,用獎賞稱讚來勉勵大眾,用刑
罰來威懾大眾,我認為眾人對於兼相愛、交相利,會像火一樣的向上,水一
樣的向下,在天下是不可防止得住的。
所以說兼愛是聖王的大道,王公大人因此得到安穩,萬民衣食因此得到
滿足。所以君子最好審察兼愛的道理而努力實行它。做人君的必須仁惠,做
人臣的必須忠誠,做人父的必須慈愛,做人子的必須孝敬,做人兄的必須友
愛其弟,做人弟的必須敬順兄長。所以君子假如想要做仁惠之君、忠誠之臣、
慈愛之父、孝敬之子、友愛之兄、敬順之弟,對於兼愛就不可不去實行。這
是聖王的大道,萬民最大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