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07 18:55:19檸檬香茅
水裡的兩隻火龍果
畫圖時,一邊仔細地看蔬果的「肌理」和光影,一邊驚艷,它們真是美麗。造物者是怎麼造出這麼多不同模樣、色澤的植物的?不管是長得四平八穩,或長得奇形怪狀的,竟都有自己的主張。
火龍果是長相很特別的水果。第一次吃它,似乎是在飯店裡,喜歡那淡淡的甜香,果肉裡灰中帶芝麻點,好像意思不盡,留下亂了步伐的刪節號。後來在菜場看到了它的原型,真是驚為天人,急忙買兩個回去獻寶。
可是家人對它沒多大興趣,常常是我一個人好整以暇地豎著對切,欣賞一下那一圈紫紅外緣的半球体,剝皮,在磁盤上切成小塊,再以小叉子細細緻緻地吃。這真是很好處理又可以吃得優雅的水果;柳橙,我也愛吃,卻總要站在水槽前吃才覺得痛快。
起初,只當火龍果是南洋進口的;後來參觀果園,才知道這種仙人掌科植物原產於中美州,約二十年前就在台灣栽種成功了。它是多年生攀緣性肉葉植物,枝條呈三角柱狀,和曇花的枝條很像,莖節會長出攀緣根。長在莖節(或枝條?)上的果實像極了含著奶頭的小豬風箏--或者燈籠。
飽滿的火龍果從正面看,像小豬撲滿,紫紅色的外皮上一枚一枚葉子可不是像豬耳朵嗎?可是橫著看,根本就像一尾長著很多尖端帶綠的鰭的魚。
覺得它比較希奇,營養成分又豐富,去醫院看朋友,買一袋,祝福他很快又是一尾活「龍」。去年十二月,和美國回來的簡宛去淡水看琦君大姐,帶去的水果也包括兩個火龍果。
那天琦君談興很高,跟老朋友告狀似地嘟著嘴說李大哥很凶,我們說他是為你好才要你多走動,她說,「原則沒錯,態度不好。」又緊緊抱著簡宛帶去的一罐巧克力粉,對李大哥說,「It belongs to me.」
雖有時空錯置的困擾,她卻記得很多戲曲,唱了好幾段給我們聽,「賀后罵殿」「玉堂春」,還有黃梅調的「遊龍戲鳳」等等。李大哥面帶愛寵老伴的神情說她是「戲簍子」,小時候聽留聲機學來的都記得。
琦君還說了一個有關「畫」的趣事:
有個人離家工作,過年前寄了一封信給他不識字的妻子,上面畫一隻大龜,頭在門外,身在屋裡,旁邊一枝箭。妻子一看就懂了。意思是,歸(龜)心似箭,但是大概(蓋)出不了門。
看她笑得像小孩,我便拿出那兩個火龍果,相對著擺在茶几上,跟她說像不像兩條肥胖的魚?她拍手說真像真像,好像要親嘴了。
可不是?有一日在菜場仔細選了兩個,在我繪畫的「靜物檯」上隨手一擺弄,就是兩條不知是正要接吻還是要打鬥的魚。畫著畫著,覺得它們就是在水裡游,一時好玩,便給畫了水草。畫圖本來就是遊戲嘛。
2006.6.6聯合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