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和妹妹在畫圖。哥哥小農六歲，妹妹小澄才四歲。

小澄在一張大紙上畫一條不知是大魚還是船的東西。她說那不是魚也不是船，是一個漢堡。

好大的漢堡，足足用掉了畫紙的一半。畫紙左上角是半個太陽，有五道光芒。
「漢堡還沒熟，在晒太陽。」小澄說。

漢堡上面有一個一個圓圓的東西，她說那是肉肉和葡萄干。

然後她在漢堡的角落畫一隻鞋子。

漢堡有鞋子，當然也有眼睛，兩條線長長的伸上去，上面再加兩個眼珠子。她說漢堡的眼睛和螃蟹的一樣。

兩「管」眼睛中間有一排豎直的頭髮，髮上再豎一個圓圓的東西，「漢堡在想布丁。」

然後她在漢堡上面畫很多連在一起的大薯條小薯條。還有海浪。最後在畫紙兩個角落各補上一個太陽，才終於完成。她做了結論，「漢堡和薯條在海浪裡，太陽把水晒乾，才變成真正的漢堡和薯條。」

四歲孩子的想像力讓我驚羡，那樣的童話想像又很合乎邏輯；小澄愛吃布丁、漢堡和薯條，編起故事竟如此自然！

哥哥畫的不一樣。

他講話一向沒有妹妹的字正腔圓，有奶娃腔；前面沒有牙齒，說起話更會漏風。他畫的是一個鄧（正）方型的盒子，裡邊有人抖（走）迷宮。

盒子裡有各種形狀的糖果。

「格格喜歡吃糖，才畫很多糖。格，對不對？」妹妹很諂媚的說，「好漂亮的糖果，我好想吃一顆耶。」

哥哥說糖果有香蕉、杯子、仙女棒形段（狀）；兩懂（種）仙女棒。還有ABCD形的。

「你學過英語嗎？」

「我以田（前）學過。」

「格格，你把以前說成以田了。」

哥哥不理會妹妹的糾正，指著他的畫，「這個人抖煙通（走煙囪），把盒子打破，吃糖果。」

＊
春節例行會有兩顆鳳梨，以前婆婆教我，除夕先拜過天公後，把花、鳳梨、年柑和甜粿、發粿、菜頭粿移到公媽桌上，和煮好的菜祭拜祖先。鳳梨、年柑和三種粿，擺到「初五隔開」才收起來。可那兩棵鳳梨到了初五還很有型，我就讓它們一直「旺」到十五元宵節才撤下。

拜拜用的鳳梨，不夠熟，不能吃；可是看它們除了葉子有些發黃外，還精神抖擻，便決定讓它們的價值徹底地發揮；拿一個南瓜搭配一個鳳梨，是不錯的靜物。

因為畫過有很多「疙瘩」的苦瓜，畫鳳梨便沒有那麼難。為了讓畫面多一些變化，還額外畫了三個柳橙。

畫好了，發覺南瓜葫蘆腰，柔媚的依偎在渾身刺的鳳梨旁，儼然就是童話裡的美女與野獸嘛。遠遠觀望著的三個柳橙是美女的姊姊們，她們不願成全老父對野獸的許諾，小妹只好和面貌醜陋的野獸住在一起。好在最後野獸得到美女的真愛，魔咒解除，回復一個英俊王子的面貌。

比起小孩，我只能借助童話來詮釋自己的畫，遜多啦。

2006.6.2中華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