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5-03 11:02:13檸檬香茅
裝模作樣寫生記
靜物之後,開始畫樹和人物速寫。
老師要我們「師法自然」,他說,「每棵樹都不一樣,不看葉子,先看大面積的明暗,再去看細節。」粗榦要有明暗的色階,小枝可以空白;但要以暗色調的葉子來透出它。掌握到灰黑白的層次,樹才有活力。要緊的是,「不能把樹榦畫得像穿裙子或喇叭褲。」
不是可以自己選擇燈光角度的靜物,樹的明暗不大看得出來吧?他說因為光合作用,仍有規則可循,瞇著眼睛看更能分辨,「就像做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日子才好過。」他一個朋友的妻子非常多疑,不時要嗅聞丈夫的衣服和車子,看有沒有女人香。老師教他車裡放一瓶高粱酒,到家前含一口再往上噴,打亂氣味,妻子就什麼也嗅不出了。
「後來他太太卻奇怪車子裡怎麼有醬菜味。常噴高粱酒,發酵出怪味道來了!」
那個午後,秋陽很溫和,我和阿咩帶著十六開小速寫本子和炭精筆,到附近公園找樹寫生。
雖然有伴,還是怪不好意思的。先是在一處小公園畫,卻三兩筆就怪那些樹「造型不佳」,榕樹的姿態尤其夾纏囉嗦;只好一路笑自己「歹款、挑嘴」,一路選美。
到了附近最大、樹最多的公園,坐在休閒式條椅上仰望,兩人就驚嘆,「這些樹怎麼這樣美!」
我本來就很愛樹,可卻不曾以如此慈愛的眼光去看樹。難怪老師一再說學畫後,會發現世界美麗得多。更早的一天,和阿咩散步兼買菜,回程在一個小公園休息時,兩人也曾不由自主地仰起頭,同聲說,「這兒的樹真好看,下次應該隨身帶速寫本。」
偶爾有人走過來,就想假裝無意地遮蓋;有點像中學時不願讓人家看到便當盒裡的內容那樣--寒磣年代,多數同學連對便當都沒信心。沒有合上本子,只好對人家笑笑,人家就稱讚我們「不簡單」。
真正不簡單的是樹,它們各自發展,長成種種獨特的身材。樹與樹互有交疊,追隨著樹榦的路徑畫線條,很快就迷了路。好在只求畫個基本模樣和明暗,回家再畫在四開大本子上。
或者光畫樹榦也可以,很多樹榦本身粗獷有個性,也很耐看。如果有能力,也可以畫白千層,它們的榦粗大有型,層層彈性的表皮和細緻的葉子卻很溫柔。
「這個年紀」還有興致這樣觀察樹,還寫生,果然是「不簡單」!
少部分同學,更不簡單,有人帶堂堂四開的大畫本出去畫,陣仗不小。有人畫了一個公園的角落,樹多,連涼亭都不缺。有人老遠跑去風景區,畫出來的樹有山風吹過的丰采。
和我共一個三人課桌的素華還在寒流來襲期間出去寫生。我問她帶那麼大的本子,不會尷尬嗎?她說大清早,沒什麼人。
哇,大清早!不曉得有沒有戴口罩防寒兼蒙面?
2006.5.3中央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