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鼓勵還是事實，老師說我們這一班很不錯，肯認真畫；每次聽到作業的分量時雖有人輕輕「哀嚎」一聲，卻也多半能如數交給老師過目。

作業多少呢？第一次的四種線條練習三十張！後來畫圓柱体的光影或水果靜物常要六張－－有炭精筆有木炭筆。不要忘記，是4開的畫紙喔。

才開始上兩堂課吧，一個同學的畫本在桌子上，人卻不見。原來她到教室後才忽然想到家中的爐火沒關，火速搭車回去關好再氣喘噓噓趕過來。老師說既然是烤餅乾，怎不拿來請客？她拿出一個半成品的炭餅。

三四個公車站的距離，不會乾脆「收拾書包」回家去，還巴巴地回來，女人真可愛。班上一個男士也無，難怪人家說女人比較上進。正確的說，女人比較會自己找樂趣吧。也可能是，做為母親，曾負著帶孩子去學鋼琴、學畫、學跆拳道的任務，待他們長大後，自己有了餘暇，心裡有些早年的願望騷動起來，便循著孩子的腳步去學點東西－－即便孩子小時所學非關學校功課的早就「還諸天地」了；只有美語、數學之類課還有「實際的用處」。

同學們也有女人天生惜物的美德，不少同學省省地兩面畫，為了免得墨色濃黑的炭精筆印來印去，她們用一張紙做「隔間」。多數用報紙或月曆紙，每次給老師看作業，就得小心翼翼地「揭」過去；花色繁多，竟是另一種妙趣的風景。有人的隔間紙有裸女圖，還說唯一的男士－－老師會不會噴鼻血？愛說笑，藝術家面對的真實裸体無數，而且多的是美麗誘人的胴体呢。

有的同學比較不「節省」，畫圖極用力，一枝炭精筆很快就用完；坐我後面那位就是。我羡慕她的大格局，她好像是一張白紙，老師教什麼，都能悉數吸收，放心大膽地畫，所以老師常稱讚她的筆觸好，調子好。

圖畫得大的，老師說到她家吃飯，一定是大塊肉，不驚人吃；畫得小的，老師說她的菜精緻，只能節制地吃。坐我旁邊的秋燕人精緻，也一概畫得細緻。有一次老師說紙這麼大，你的罐子畫這麼小，太浪費了；她的回答很妙，「我找不到大的罐子。」

讓我想到，有個小學生交不出「我的媽媽」圖，他的理由是，「我的媽媽很胖，這張紙畫不下。」

畫圓柱形圖時，老師是教我們拿一瓶啤酒，用白紙包起來，桌上也要舖白紙，這樣光線明顯，才好畫。秋燕用來畫的東西大概比罐裝啤酒還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