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04 23:47:242002bedl

非正常關係

  我看看身下的你流出了淚。

  這不是一篇愛情小說。事實是沒有愛情,怎可以有愛情小說。
  你曾經問過我,知不知道甚麼叫做愛情。
  我記得那時我的回答很酷,也很毛骨悚然:「我不知道甚麼叫做愛;我只知道甚麼叫做愛。」然後便埋頭苦幹,你吃吃的笑著。
  可能你不曉得,那時我把你喚作妳。這是兩個讀音沒有分別的字,你當然不會曉得。我想著便苦笑起來。那時我只把你看作做愛的人,所以你不是你,是妳。
別人不明白這個字是甚麼意思,你卻是知道的。
  我把妳寫進我的詩,給你打了一頓,說以後不許喚妳。
  多甜蜜的回憶,回憶。

  我的第一個女朋友,教懂了我甚麼叫做愛。說實的,那時我真的以為自己愛她。那時我不懂甚麼叫做愛。我只以為付出一切就是愛。事實告訴我不是。世上沒有這樣的事。
  那時我在還讀中五,而她讀中七。中學生的愛情是存著年齡界限的,師兄和師妹可以轟烈相愛,師姊如果跟師弟走在一起,隨時身敗名裂。她不怕。她早已身敗名裂。
  師姊是當時最濫交的一名女生。有傳言說,只要是雄性,就可以上師姊。侮辱得很要緊,沒有人關心這是否事實。大家都只是在校園互相流傳傳言。
只要是雄性,就可以上師姊。把我帶進情場。
  我已經記不起為甚麼會是我。只記得是我敗了,要向師姊問那麼一句。
  你能和我做愛嗎?
  師姊坐在鋼琴前,乜視著我,不說話,白晢的手揭開漆黑的琴鍵蓋子。
  直到現在,那十根白晢的手指仍不時在我眼前跳躍。像向我示威。我不懂得師姊彈的是甚麼,我聽不懂。我像個傻瓜般站在鋼琴前,呆呆看著師姊。當時想的,再不是回去給那群賤人取笑的尷尬,眼前的白晢,已捉緊了我心房。
  師姊白晢的手指縈繞著,綁緊了我的手。在最後衝刺的兩個月,每天我都拉著這白晢,或者是這白晢抓住了我。沒有人知道我和師姊一起的事。我不敢告訴別人。那好像嫖妓。
  師姊坐在我身旁,乜視著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我不敢看她,只看文學書。還差最後一科便考完了。
  白晢的聲音傳來,「我想。」
  師姊的家沒有人,她沒有為此解釋甚麼。我坐在她的睡床上,漲紅了臉,不敢看她。白晢沒有理會我,把一把秀髮解開,一陣洗髮精的香味傳來。像看到冰山的消溶。白校裙白襪子白晢的手指就坐在白色床單我跟前。我甚麼也沒有做。可是我勃起。
  我窘極。為甚麼勃起?腦袋一片空白。根本談不上甚麼性幻想。只知道眼前的白晢在抱我。
  師姊抱了我一下。然後站起來,把身上的校裙脫下。甚麼也沒有。我感到一陣暈眩。她溫柔地脫掉我的衣服。我們赤裸地擁抱著。我甚麼也沒有做。我根本不敢做。又或者是我沒有做的意識。我沒有做的念頭。
  在白晢要把我包裹時,一堆泥黃色急射而出。我是處男。然後我便頹然。
精液射在師姊的身上,她沒有抹掉,只是坐在床上,乜視著我。我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其實我是想做的,可是我做不來。我是個早洩者。使我垂頭喪氣。我雙手掩臉,正欲長嘆一聲。發出的卻是一聲長長的呻吟。
  師姊的髮絲在我大腿前後移動拂掃,我不知所措。熱力重新在下腹聚集,最後我和師姊一起。

  和師姊分手後所交的女友,沒有一個願意為我口交。甚至你也不願意。
  我不明白口交的難處是甚麼,不明白為甚麼師姊可以含得如此自然而你卻誓不肯碰,不明白為何不肯口交卻願意性交。
  師姊是自殺死的。她沒有告訴我為甚麼她要自殺。也沒有人問我師姊自殺的事。我以為自己是愛她的。可是我沒有到過她的跟前鞠躬。我沒有再接觸有關她的一切。只是白晢的手指一直縈繞著我的手。
  大學生是要做愛的。這是鐵一般的定律。不容置疑。在三年的大學生涯,我一直身體力行。時間無多,我只有三年時間,三年過後,我再不是我,不能再跟你這樣荒淫無道。
  你的眼睛盪漾著淚光,臉紅紅地靜靜伏在我胸前聽著我,訴說這一套金科玉律,喘著氣埋怨我的野蠻,疼痛中帶住甜蜜。月光在我宿舍的外面。月兒像檸檬。
不知道,如果你為我口交,會是怎樣的感覺呢?
  一陣粉拳擂打過後,你的小嘴輕輕扁著,半嗔帶怨的咬我臂膀。我吃痛,鬆了鬆,你吃吃笑了。我的不夠好嗎?你不夠舒服嗎?怎麼一定要人家去吃那骯髒東西?
  妳不明白,妳真的不明白。那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悄悄紅色嬌羞地走出來了,在你的臉龐上不住喘住氣。你的小嘴好像合攏不來,半開著。我想你一定舒服透了。我想把手抽出來,你卻不許,用兩隻手把我按著。
  我吻你。你的眼簾眨了眨,似是明白我將要作些甚麼。小手的氣力也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踪,隨著我的大手溜到胸懷。
  是這個感覺了,你可以感覺到嗎?舌尖跟你肌膚相親時,我的臉頰感覺到你從大腿傳來的顫動。是這樣作的,我知道。舌頭接觸的地方不同,你的感覺也有所不同。這兒會是你的嗎?你挺曲的腰肢回答了我的問題。
  現在你總算明白了,當中的分別吧?

  可是那次以後,你都沒有讓我再為你口交。你說那感覺很古怪,你感到觸手無措。你否定了我的想法,斬釘截鐵的聲明自己不是害怕愛上這種感覺。可是在我眼中看來,我想到了那個成語。欲蓋彌彰。
  我笑了。回憶總是快樂的。
  你一直都沒有替我口交。當然,我們持續著我們的關係,直到那件事的發生。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你跟他發生過甚麼事,然而直至現在我也忘不了那種令我介懷的心情。在我得知你有他時,我想起了死去的師姐,跟那十根白晢的手指。
  在那件事發生以後,你消失了一段時間。我不明白為甚麼你可以消失得這樣無影無踪,那不是現代人可以做到的事。
  在你消失的日子,我曾經回到母校一趟。說我無謂也好,說我浪漫派也成,反正我就是那種失戀後獨自看一整天的海的人。我想緬懷跟師姐的關係。我在想師姐為甚麼肯為我口交。我在想我跟你的關係。我在想為甚麼你不肯為我口交。
  我徘徊在鋼琴前,撫摸著鋼琴,想起了師姐肌膚的觸感。我親吻你的肌膚時,你的表情在我眼前。為甚麼我們會在一起?我們相愛嗎?呆在一起的男女,事必成為戀人嗎?戀人一定相愛嗎?相愛的人又一定是戀人嗎?師姐愛我嗎?我不愛師姐嗎?你還愛我嗎?我又愛你嗎?一起是為了對方嗎?抑或是為了對方的體溫?我們還算是一起嗎?我們還可能一起嗎?
  無由來的,我猜到你把自己收在甚麼地方。

  果然我找到了你。希臘人說過人本來是兩體雙生的,後來才給脾性怪異的天神分開。你說你相信我會找到另一半你。我卻從來沒有找到自己的感覺,我只想要你。我吻你,你吻我,忽而你把我推開。
  驀地你跪在我身前,我驚疑未定。你把我的褲子解開,然後在幹你說你最不喜歡幹的事。剎時我感到師姐跪在我跟前,為早洩的我口交。我不禁發出一聲長長的呻吟。與其說是呻吟,不如說是嘆息。我分不清楚在你和在師姐的差異,卻明知兩者有截然不同的意義。
  然而師姐問我,是誰又有何關係?我不懂回答。我幻想你對我和盤托出你和他的關係,然後我拍拍你肩頭,說一切過去了我們重新一起幸福快樂地不管從前的事了……
  我的手按在你肩上,我射精。你濕潤的眼眶有甚麼含義?到底是我把你嗆著還是喉嚨不習慣?抑或這是你對你我他的關係作出的總結?你一言不發,把我吞嚥,我進入食道。一切像是沒有發生。

  一切像是沒有發生。你仍然是我的小鳥依人。如常生活,如常戀愛,如常親蜜。只是感覺多少已有改變。然而這改變又不足以把我倆的關係改變甚麼。我仍是你的男朋友,你仍是我的女朋友。可是你愛我嗎?也許答案跟我愛你與否一樣模糊。
  有時我會假裝不在乎甚麼,在日常瑣事的話題中提起他,或是提起你失蹤的日子我在幹甚麼甚麼。你在這時會在我的胸膛上睡著,或是從沉醉中獻上三兩個古惑的笑容,把我弄得心癢癢,卻不得要領。
  我對口交的渴求漸漸消退。每當我想起那惟一的口交,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便自然而生,而且把我衝擊,叫我難過。縱然有某幾次我有要求你為我而作的欲望,也因為想避免這種感受而打消念頭。
  大概是時候考慮一下分手的問題吧?遲來卻終於來到的念頭,叫我沉思過好一陣子,為此我連續寫了好幾首詩。寫詩的同時,我如常和你做愛。我發現只要和你合體,我的大腦便會暫停運轉。到我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上午。這種感覺良好。當然分手的考慮依舊。
  世事總是巧合的。在我考慮分手的同時,他又再出現。

  眼眶有點濕,螢幕上的字模糊了。

  你跟我第二次口交後,我愛上了給你口交的感覺。先前的不名感覺消失掉了,換來是無以尚之的感受。欲望不斷地撩動我。
  大概給你發現了吧?你越來越懂得如何把我制住,用你的身體。叫我哭笑不得的是我真的被你所迷。無理來的這種迷戀關係,叫人著迷。
  有時我會想我們的關係正常嗎?我不愛你你也不似愛我,但我們是戀人、我們做愛。我不知道你,可是我能明確感到愛情,只有你在上下裡外套弄我時。這是一種正常的關係嗎?我不懂得回答。
  正常的關係應該是怎樣的?大概是兩個相愛的人,走到一起,談戀愛,到成熟的時候做愛,很快樂。
  我不是。
  在那次以後,我感到我的生命輾轉輪迴。你一次又一次的失踪,我一次一次的尋回,然後一次一次的進出,再一次一次的噴發。這當中有固定的規律,也有必定的因果,我沉醉。
  然後,在你的口中,我陽萎了。

  是必然的後果。
  我站著,你跪下,作最後神聖的膜拜。
  你我,時明,時滅。
  燈芯將盡,火光,卻最亮。

  你輕拭口角的餘緒,想對我作一個嫵媚的微笑。

  我們分手吧。

  我看看身下的你流出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