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8-18 05:38:30小樹

為自己出征4

【第四章】
「人要在了解以後,才能真正看到一點東西。」國王說:「等你了解到這個房間裡有什麼的時候,你就可以看到通往下一個房間的門了。」

  第四章沈默之堡
剩下自己一個人,武士小心地把頭伸進城堡的大門裡,他的膝蓋 有點發抖,發出一陣金屬的響聲。可是,為了不想在一隻鴿子面前顯得膽小如鼠,他振作了一下,勇敢地走進了大門,把門關上。
  一旦進了城堡裡面,他就後悔當初把劍留在外面。然而,梅林向他保證過,堡裡沒有恐龍可殺,武士相信他。
  他走進堡裡寬闊的前廳,四處張望著。
  除了幾張大地毯之外,廳裡沒有其他的傢俱。他坐在大壁爐前的一張地毯上,爐裡有熊熊的火燃燒著。
  很快的,他發現兩件事:第一,這個房間看來好像沒有門通到堡裡其他的地方,第二,房間裡有股古怪的,全然的寂靜。
  他以前認為自己的城堡算安靜的了,特別是茱莉亞好幾天不跟他說話的時候,可是,那種安靜和這裡的不一樣,他開始發覺,甚至連壁爐裡的火,都沒有發出劈哩叭啦的聲音,只是無聲無息的燒著。他想,沈默之堡真是名符其實。這反映出一件事 ----他這一生中,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孤單過。
  所以,當身後突然響起一個熟悉聲音的時候,我們可以想像,武士是嚇了多大的一跳。
  「喂,武士。」
  武士嘰軋地轉過身,大吃一驚,發現是國王。
  「喂,國王,」他鬆了一口氣:「你在這裡做什麼?」
  「和你一樣,武士,找門出去。」
  武士四處望望,很困惑:「我沒看到有什麼門。」
  「人要在了解以後,才能真正看到一點東西,」國王說:「等你了解到,這個房間裡有什麼的時候,你就可以看到通往下一個房間的門了。」
  「但願如此,」武士說。然後他重覆一次他剛剛的問題:「可是你在這裡做什麼?我聽說你去參加聖戰了。」
  國王點點頭:「那是官方的說法,每當我到真理之道來旅行的時候,那樣的說法對我的子民威脅比較少。」
  武士看來一頭霧水。
  「人人都知道聖戰是什麼,」國王解釋:「可是很少人了解真理。」
  「對,」武士同意地點點頭:「如果我不是給困在這身盔甲裡的話,我也不會踏上這條路。」
  國王笑了。「大多數的人都穿了一身的盔甲。」他強調。
  「我不懂。」
  「我們設下障礙,來保護我們所謂的自我。然後,有一天,自己給關在自造的障礙後面,出不來。」
  「我從來沒想過,你也會給困住,國王,」武士說:「你那麼有智慧。」
  國王悲傷地笑著:「對,我是有足夠智慧,能告訴我,什麼時候我被困住,該回到這裡來,學習更認識自己。」
  「哦!你以前就來過這裡?」
  「對!」國王回答:「很多次。」
  武士得到很大的鼓勵。也許這畢竟不會太難,他想,國王可以指點他一條明路。「我說,」武士說著,臉上泛著光:「我們一起通過城堡,好不好?這樣我們就不會覺得孤單。」
  國王淡淡地笑:「有一次,我和蘭斯勞.普西發一起試過,這樣的確不會孤單,因為我們一直說個不停。可是,當你在說話的時候,你就看不到離開房間的門。」
  「也許我們可以一起走,不說話。」武士說。他可不想一個人在沈默之堡裡四處遊盪。
  國王搖搖頭:「我也試過那麼做,那樣會讓寂寞感不那麼可怕。不過,我還是找不到離開房間的門。」
  武士抗議:「可是如果我們能夠不去說話……」
  「沈默裡所包含的東西,不只是不說話而已,」國王回答:「我發現,只要我和別人在一起,我就只會把我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而不會把障礙放下,讓自己看看想要隱藏的是什麼。」
  「我不太懂。」武士說。
  「你會的,」國王回答:「等你在這裡待得夠久的時候。人要獨處,才能脫掉自己的盔甲。」
  武士看來很驚慌。「我不願意一個人待在這裡!」他大叫,用力跳著腳,強調他的重點,不小心踏到國王的腳趾,國王痛苦地尖叫起來,四處跳著。
  武士嚇壞了,首先是鐵匠,現在是國王。「對不起,大人。」武士抱歉地說。
  國王輕輕地揉著他的腳趾。「哦,沒關係,你的盔甲給你帶來的痛苦,比你給我的痛苦多得多。」站直了身體,他了解地看著武士:「我知道,你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座城堡裡,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但是,在這裡要做的事,一定得一個人單獨地做。
  」跛著穿過房間的時候,國王加上一句:「我得走過這扇門,繼續上路。」
  武士迷惑地問:「你要去哪裡?門在這裡。」
  「那是前門,」國王解釋:「那只是入口,通往另一個房間的門在那邊的牆上。」
  「我沒有看到什麼門。」武士回答。
  「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人不能真正看看,除非他能了解?等你了解到這個房間裡有什麼的時候,你就能看到通往下一個房間的門了。」國王揮揮手:「好好照顧自己,我的朋友。」
  「等一下,拜託。」武士叫著。
  國王回頭看他,同情地應著:「什麼事情?」
  武士猶豫了,如道他沒辦法動搖國王的決心,然後他說:「走之前你能不能給我一些建議?」
  國王想了想,然後點點頭:「對!親愛的武士,這對你而言,是一場嶄新的聖戰。
  這次的聖戰,需要非常的勇氣,比你以前所有打過的仗,加起來的還要多。如果你能鼓起勇氣留下來,做你該做的事,這會是你一生中最大的勝利。」說完,國王轉過身,慢慢地在牆中間消失,留下武士在後面瞪著看他。
  國王走了以後,寂靜似乎更深了。武士走動的時候,能聽到的聲音,只有他的盔甲互想碰撞,在城堡裡引起的回聲。等到他聽回聲好條想了很久很久以後,他比以前更沮喪。所以,為了讓自己開心,他開始唱以前學過,能振奮人心的戰歌:「甜心,為你上戰場」,還有「繫馬處即為兒家」。
  可是,等到他的聲音累了,寂靜開始淹沒他的歌聲,他被寂靜重重地包圍起來,到那時,武士終於承認一件他從來沒有發現過的事----他害怕獨處。
  突然,他在牆上看到一扇門。他很快地站起來,向門口走了過去,把門慢慢地打開,走進另一個房間裡。他小心地四處張望,這個房間和前一個很像,只是好像小一點,也同樣寂靜無聲。
  武士開始大聲說話打發時間,講任何他能想到的事。他談到他小時候是什麼樣子,怎麼和其他小孩不同,其他小孩打鵪鶉,唱「把尾巴釘在野豬身上」的時候,他卻在讀書。可是,因為能讀的書不多,很快地他就讀完了所有的書。因此,他開始熱情的和任何他碰到的人說話,沒有人的時候,他就和自己說,就像他現在做的事一樣。他得到一個結論:他這麼喜歡說話,就是為了不讓自己面對獨處的恐懼。
  說完這些話以後,另一扇門馬上在牆上顯現出來。武士很快地開了門走進去,他發現自己在一個比第二間房間更小的屋子裡。
  他突然醒悟,他花了這麼多時間想以前做過,和將來要做的事,卻沒有享受此刻他正在做的事,然後----你猜對了----另一扇門在牆上出現。
  第四個房間比前三個都小。受了前面經驗的鼓勵,進房間以後,武士做了一件他到目前還沒做過的事:沒有想任何事情,沒有和自己說話,他靜靜地坐下,傾聽寂靜。他發現,以前,他從來沒有認真去聽過----不論聽任何事,或任何人。風吹過的沙沙聲,下雨時的淅瀝聲,還有溪水流過小溪的聲音,這些聲音一直在那裡,但是他從未真正的聆聽過。
  現在他才了解,茱莉亞曾經多麼努力的想和他分享她的感覺,他也從未真正的聽過她說話----特別是在她傷心的時候,她的悲傷提醒了他,他也同樣的不快樂。事情上,武士習慣穿著盔甲不脫下來,好擾亂她悲傷的聲音。他只要把面盔拉下來,就可以拒茱莉亞於千里之外。
  和一個包在鐵甲裡的人說話,茱莉亞一定覺得很孤單----就像他現在坐在城堡裡一樣孤單。在這個像墳墓般的房間裡,他感到自己的痛苦和孤獨。很快的,他也能感覺到茱莉亞的痛苦和孤獨。這麼多年來,他逼她住在另一座沈默之堡裡,他開始嚎啕大哭。
  武士不知道他哭了多久,不過眼淚從他的面盔裡迫湧而出,直到他坐的熊皮地毯完全濕透,眼淚流進壁爐,把火都澆熄了。說真的,整個房間開始淹水。如果不是在那時候,有另一扇門在牆上出現的話,武士可能會淹死。
  雖然哭的疲累不堪,他還是涉著水,走到門前,進了另一間更小的房間裡。他有點擔心,這個房間不比他養馬的馬廄大多少,他大聲地說:「奇怪,這些房間為什麼變得越來越小?」
  馬上,有一個聲音回答他:「因為你和自己越來越近。」
  武士四處張望,非常驚訝,這裡只有他一個人----至少原本他是這麼想的。剛剛是誰在說話?那個聲音似乎是從他身體裡面發出來的,這可能嗎?
  「對,很可能,」聲音說:「我是真正的你。」
  「可是,我才是真正的我。」武士大聲抗議。
  「看看你自己,」聲音說,帶著一股厭惡:「瀕臨餓死的坐在那裡,披著一身廢鐵,廢鐵裡還有一塊生銹的面盔,賣弄著一把濕透了的鬍子。如果你就是真正的你,我們倆的麻煩就大了。」
  「噯,你要弄清楚,」武士堅定地說:「我過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想到你半句話。
  等聽到了,第一句話你就說,你才是真正的我。那以前你為什麼不早點宣布這麼重要的消息呢?」
  「這些年我一直在這裡,」聲音回答:「可是,這是第一次,你夠安靜,可以聽到真正的自我。」
  武士充滿疑慮:「可是,如果你才是真正的我,那麼我是誰?」
  聲音很溫和地回答:「你不能指望一下子就知道每件事,你為什麼不休息休息?」
  「好吧!」武士說:「可是在睡之前,我想知道我要怎麼稱呼你?」
  「稱呼我?」聲音困惑地說:「我就是你。」
  「我不能叫你『我』,這樣我會弄混淆的。」
  「好,叫我『山』。」
  「為什麼叫『山』?」武士問。
  「為什麼不?」聲音回答。
  「你一定認識梅林。」武士說。他開始瞌睡地點起頭來。閉上眼精,通常他都會整晚嘰嘰軋軋地翻來覆去,可是現在,他第一次進入深沈、安寧的夢鄉。
  剛開始,他不知道身在何處,只意識到身為自己的感覺,全世界好像都消失無蹤。
  然後,等到他完全醒來,他意識到松鼠和瑞蓓卡坐在他的胸膛上。「你們怎麼來的?」他問。
  松鼠大笑:「我們沒有進去,是你出來了。」
  武士完全的睜開眼睛,掙扎著換成坐姿。他驚奇的四處望著,沒錯,他躺在真理之道上,在沈默之堡的另一瑞。
  「我怎麼出來的?」他問。
  瑞蓓卡說:「唯一的可能是,你變得完全的沈默。」
  「我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武士說:「我在正和……」他停住了。本來他想告訴他們有關「山」的事,可是很不好解釋,更何況,整件事可能都是他的想像,他還有得想的。
  沒有意識到他在做什麼,武士想抓抓頭,過了一會兒,他才明白,他確實在抓自己的皮膚。用兩隻戴著鐵手套的手捧住頭,他的頭盔已經銹光了,他碰碰自己的臉,和亂七八糟的長鬍子。
  「松鼠!瑞蓓卡!」他大叫。
  「我們知道。」她們大笑。
  「你在沈默之堡裡一定又哭了。」松鼠說。
  「對,」武士回答:「可是,一整個頭盔怎麼可能一個晚上就銹完了?」
  兩隻動物又開始大笑,笑的很激動。事實上,瑞蓓卡笑倒在地上喘不過氣來,還不停地拍著翅膀,武士堅持要知道什麼事這麼好笑。
  松鼠終於喘過氣來:「你在堡裡不只待一個晚上。」
  「那麼多久?」
  「如果我告訴你,你在城堡裡的時候,我已經採集了超過五千個核果,你覺得怎麼樣?」松鼠說。
  「我會說你瘋了----不然就是塞了太多的核果。」
  「你在裡面真的待了很久,很久。」瑞蓓卡替松鼠作證。
  無法置信地,武士的嘴張的老大。他說:「梅林,我要跟你說話。」
  在那時,就像他允諾過的,梅林立刻出現在面前。很顯然,武士逮到他正好在洗澡,因為法師全身光溜溜的,除了那把長鬍子外,什麼也沒穿,而且全身都在滴水。「對不起,打擾你了。」武士說:「可是,這是緊急事件,我……」
  「沒關係,」梅林說,打斷他:「我們法師必須要把這些小小的不方便,當作理所當然。」他甩掉鬍子上的水,「不過----回答你的問題----真的,你真的在沈默之堡裡待了段很長的時間。」
  梅林總是能讓武士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想知道這個?」
  「因為我了解自己,我就能了解你。我們都是對方的一部分。」
  武士想了想。點點頭,他開始能了解。
  「我可以體會茱莉亞的痛苦,因為我是她的一部分?」
  「對,」梅林回答:「這就是為什麼你可以為她,和為自己痛哭,這是第一次你不是為了自憐而流淚。」
  武士覺得蠻為自己驕傲的,他跟梅林說他的感覺。
  梅林笑了:「人不必為了自己能像個人一樣而感到自傲,這就像瑞蓓卡為了會飛而驕傲一樣無稽。瑞蓓卡能飛,因為她生來就有翅膀,你有感覺,因為你生來就有心----
  現在你開始用心,這是你本來就該作的。」
  「你真曉得怎麼打擊人,梅林。」武士說。
  「我不是故意對你不客氣,你做得很好,不然你不會碰到『山』。」
  武士看來像鬆了一口氣:「那麼我是真的聽到他的聲音?這不是我的幻想?」
  梅林笑了出來:「不是,『山』是真的。事實上,他可能比你這麼年來稱作『我』
  的那個,還要更真的點。你沒有瘋,你只是開始聽見真正的自我,這就是為什麼時間過得飛快,你卻沒有感覺到。」
  「我不懂。」武士說。
  「你通過知識之堡就會懂。」梅林說完,又再度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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